支恰摸过一块窗台上双胞胎留下的硬糖,目光温和,将糖压进余昼嘴里,宽解道,“吃块糖,消消气,好吗?”
随后,他果然看到余昼微微一怔,接着眼下抽了抽,颈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余昼怒极反笑,盯着支恰仔细审视,突然捏着下巴亲了上去,他的舌头直往里面探,顺势将硬糖顶了过去,一同渡过去的还有他的火气。
分开后,余昼忍不住又哼笑一声,显而易见,面前这人很明白自己是因这批物资在恼怒,却还装着好人似得往他嘴里塞罪魁祸首,确实是个挖苦人的好手。
但当夜,他却再没有放开这个坏心眼儿的人,任激烈动作挣开伤口,喘/息充斥血腥气。
转天早上,支恰先醒来,看见面前的睡颜,空白片刻,才想起余昼昨晚是留在了他这里。人整个腻在他身上,把他当个抱枕似得搂着,头脑完全清醒过来,他才后知后觉地腿麻。
他把人推开一些,将自己的腿抽出来,坐起身,随手拎了件衣服披上,准备下床穿戴义肢。
没等他转身,一只有力的胳膊先横过来,将他拦腰捞了回去,随后,耳边就传来余昼的热息。
又被人拉回怀里,支恰侧头,“你说的,今天要见老犰狳。”
在他耳朵尖儿上蹭了蹭,余昼才松开人,叹息着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先一步拿过支恰的义肢,半跪在他面前,替他穿戴。
余昼习惯裸睡,当下什么也没穿。他扶着支恰的大腿,温柔地固定,装好后便抬着义肢踩在自己肩上,仔细设定和调整。结束后,便扬起脸笑弯眼睛,等着表扬似得,慢慢摩挲他的腿。
支恰于清晨稍染雾气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他,虎背蜂腰娃娃脸,腿间又立着根半硬的大物件。他腿下移,踩在人小腹上。余昼身上有很多伤痕,可见之前吃过不少苦头,目光一晃,支恰定睛于他左腹的一处疤痕上。
那疤痕和他左腹的枪伤如出一辙,位置,伤口处理的手法,几乎找不出区别。昨晚光太暗,他并没注意到。
察觉到他的目光,余昼低头一瞧,不由失笑,“怎么,不记得了?我们初次见面,你送我的礼物。”
支恰愕然,“……是你。”原来他一直错认了康博。
手指撩开支恰的衣服,余昼单手抓着他的腰,拇指用了些力气抚摸那处同自己一样的疤痕,“这一枪,也让你兴奋了,对吗,我感觉得到。”
这人装得够好,支恰当真以为他枪法平庸,他不否认余昼的话,垂眸想了想,歪头问道,“那你擦我脑袋那枪,是失手还是放水?”
余昼像是觉得好笑,“我从不失手。”
“真让人心动。”支恰眉眼深情一瞬,接着换了话题,“地下室的密码,可以告诉我吗。”
余昼看了他一阵,后又笑起来,含情望着他,指尖在他大腿根儿处作乱。他知道支恰怕痒,就故意将动作放得又轻又缓,在他最敏感的区域写出密码。
“我乖不乖?”写完密码,余昼挑眉问着。
支恰勾唇,“乖。”
余昼探身靠近他,满怀期待,双唇微张,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
支恰却不如他意。
余昼急了,“没有奖励吗?”
支恰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吻。
余昼嘴角不自觉扬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强行压下笑意,佯装无精打采地嘟囔着,“只这样?那当乖孩子还真没什么好处,我以后都要考虑一下再说。”
支恰扔了件衣服给他,“去吧,晚上见。”
乐呵呵地穿上衣服,余昼先去处理老犰狳。
吃了些东西后,支恰独自开车出门,回程时他特意记了路。一路开到他们昨天经过的暗河,二十四小时不到,鲜少有人经过的暗河洞口,本直挺挺立着的尸体当下却不翼而飞。
这时局,绝不会有人闲到搬着一具尸体到处跑,搜寻了附近也无果后,支恰顺着暗河进入了洞口。光被迅速隔绝,湿重的空气扑面而来。
没走多远,他先碰上了一种植物,在潮湿的空气中蠕动攀爬,灵活异常,听到异响后又忽然静止,反应速度极快。
他有所察觉,尤其在近段儿时间,植物正以难以预测的速度进化变异。
驱车回到学校,他按着余昼给的密码,进入了地下实验室。不管黑天白夜,这里都灯光常亮,在上次那间实验室里,他找到了博士。
与上次的一目了然不同,此时,屋内所有位置都被纸张贴满,上面写满密麻的文字和符号,而博士,正趴在地上仅剩的空白处,近乎癫狂地书写记录,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因过于集中且亢奋,时不时轻微痉挛。
支恰没出声,一直等着博士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又看着他将纸张打乱,蜷起膝盖坐去角落,抓着头发不再动弹,似乎气恼极了。
供养着蓝铃花的生态缸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支恰走到桌边,揭开纸页,看到了玻璃缸里依旧正常生长的植物。
他将那页纸贴回,转身靠在桌边,抱起双臂,闲聊似的,“博士,依你看,植物萌发自我意识的可能性,是否存在?”
博士似乎才发现有人进入,梗着脖子瞪了他一眼,“谁允许你进来的!”
“现阶段,我的认识停留在,植物会因生存需求而改变自身,进化出各种形式的生存手段,那么,当它们以自身的生物组织运作,却达不到预期需求,换言之,如果植物产生生存本能之外的欲望,且开始思考如何满足填补,这是否说明……”说到这里支恰不由停顿,“它们产生了自我意识。”
博士明显在认真倾听,他长时间握笔的手指已僵硬,迟缓地去摸兜儿里的按压器。很长一段时间里,隔音极佳的实验室中,只有按压器机械均等的声响。
就在支恰以为等不到回答,转身准备离开时,男人才沉闷地开口,带着某种疑惑。
“以人类情绪来看,它们很焦急……”
支恰目光落在他脚边的纸张,心下诧异,“……你已经总结出植物语言的规律了?”
博士缓慢地摇头,“植物语言本就是谬论,不过是以人类意识为基础的一种解读,就像以三维思想去理解四维理念……还不明白吗,我们正在被淘汰更换掉,自我意识的觉醒早就发生了,现在才开始害怕,毫无意义。四年的时间,久到让人掉以轻心,但以宇宙时间来算,几年间完成更换,已足够快。”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支恰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他忽然回身,看着某处,“别想了,先出去。”
不短的停顿后。
他又独自说道,带着某种执拗,“我没有想改变什么。”
第23章 “不要对我说谎。”
被抓回至今,老犰狳一直被严密看守,禁止合眼,滴水未进。当下,他眼中血丝遍布,被随着时间累积,逐步勒入皮肉的锁链箍着,跪在地上,因疼痛下意识哆嗦,精神和身体都濒临崩溃,看着某处一言不发。
桌前,余昼正慢条斯理吃着他的早餐。吃完东西,他拿过同早餐一起送来的盒子,先举起,朝老犰狳晃了晃,才打开。
金属盒内,防潮垫上躺着蛞蝓似得小虫子,小指指节大小,灰绿色的半透明身体内,能看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内核,闪着锐利奇异的光。
一只只会咬神经的电子虫。
只要激活,它便会选择人体身上任意一个洞,进入身体,毁掉所有它经过的神经。那种疼痛,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因他拿出这个,老犰狳干枯凝固的脸有了些变化,垂在地上的目光小幅度晃动,试图掩藏不安。
余昼用指尖挑起电子虫,转动着手指打量它,“你知道的,我有很多方法让你开口,但我想先给你一个机会,犰狳叔。我很好奇,对方承诺了你什么,让你选择背叛我们?”
听着他近乎天真的语调,老犰狳一阵寒颤。因太了解他,爆发前的宁静反而压迫得他喘不过气。
余昼放下盒子,在人开口前先侧头,漫不经心的眸光逐渐被冷戾侵蚀,“不要对我说谎。”
沉默片刻,老犰狳当真屈服,“博物馆,他说会把博物馆给我……”
余昼突兀失笑,“只这样?你需要一些权利?”
到了时间,手腕处的锯齿锁链响动着收紧,又陷入皮肉一些,疼得老犰狳倒吸一口气,额上的汗大滴落下。
余昼喝光高脚玻璃杯中的苏打水,目光冰冷地落在前方,“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因疼痛,老犰狳开口暗哑,面上也掩不住难色,因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不清楚……我从没见过他们的头领,他们扬言为得是重新分配资源和地盘……其它的我真的不清楚……”
“他们入侵通讯,找到了你?”
老犰狳闭了闭眼,“之前的搜寻,我捡到一个发讯器……是他们故意留下的。”
“他们要你报告我们的行踪和内部消息,如果没有暴露,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对吗。”
老犰狳没说话,是默认了。
余昼微微皱眉,“对方如何让你相信,他有能力把博物馆给你的?”
“他们的人渗透了很多地方,也给我预告过很多次,事情也都如他们所说发生了……”偷瞄过余昼的表情,老犰狳不自觉吞咽,双眼开始失神涣散,“咱们的人里,也许不止我一个人卖出了消息,不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不……”
老犰狳给出的信息,有价值的并不多。现阶段,那伙人侵占的地方也许已经不止博物馆,在被抓时,老犰狳就已经损毁了和对方联系的发讯器,且他们也已侦查过,对方占下博物馆后,却未在那里停留,说明在空间和资源上,对方并不稀缺。
更可能得是,那伙人觉得时机还未成熟,贸然露面并不安全,不留痕迹地藏在暗处,只适时跳出来捅人一刀,便已足够威吓。
想要重新分配资源,这想法不新鲜,但真敢动到他头上的,还真是头一个。
虽没有明确指向,余昼还是觉得拜尔斯很可疑,他给他们提了个醒儿,但仅此而已。只是为了忠姨,还不能直接和医院撕破脸。
思考间,余昼抽出餐巾包住高脚杯,拿着金属盒将其敲成碎片,然后倒进瓷盘中,端起走到老犰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吃了,我给你自由。”将盘子放到地上,余昼平静地冲他笑笑,“我向来公平。”
面如死灰的脸上闪过绝望,老犰狳失力瘫在地上,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走在向阳的走廊,不需要雨时,外面的阴雨却下个不停,余昼摸出通讯器点了几下,监控回放跳出地下室的画面,他有些好奇支恰想去那里做什么。
他观看了整场谈话,没什么有趣的,直到影像切换到出口走廊,支恰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说话。
余昼调换着角度反复看了几次,确定走廊上确实没有别人,又独自琢磨过支恰的话,抬脚下楼,去找季方允。睡了一晚医疗舱后,人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敲门进去,看到狄音,余昼有些意外。房内两人看到他,也挺意外。
狄音率先出声,“哥……你干吗来了。”
余昼跟季方允打了个招呼,“路过,来看看你,感觉好点儿了吗,”
狄音一眼看破他不是为嘘寒问暖来的,一言不发,端着季方允吃剩得盘子出了房间。
季方允也不傻,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看着余昼走到窗边,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支恰他,”余昼将窗开了道缝,湿冷的空气吹进来,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季方允放空两秒,突然一乐,随即严肃,“我们都有。”
余昼点头认同,“那我换个说法,他这个年纪了,不会还有一个幻想中的朋友吧?介绍给你认识了吗?”
季方允眉尾挑了挑,“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余昼觉得支恰有精神问题,他有很多细微的异样表现,起初他怀疑是人格分裂,观察过后,又自我否决。支恰的模样,更像他身边有一个,除了他谁都看不见的人。
“那我说错了吗。”
这在他们之间并不是秘密,手摸到伤口处,季方允坦然耸肩,“鸣风嘛。”
“谁?”
“仲鸣风。”
心中念着这个名字,余昼忽然凝神。要说仲鸣风,他还真知道。
英年少将仲鸣风,堪称传奇,手下的虎鲸战队让人闻风丧胆,整个亚洲军区无人不知,只是人口筛选之后,再没听过他的消息。
余昼还是糊涂,“支恰为什么会幻想一个仲鸣风出来?他们认识?还是说支恰很仰慕他,所以产生了幻觉?”
“如果我不说,会挨揍吗?”季方允来回打量一遍余昼,拽平枕头躺下,安详地闭上眼,“好奇就自己去问吧。”
出了房间,余昼才发现狄音一直在门口等着,和他对视一眼,又不声不响回了季方允卧室。
对于突然出现的敌对势力,他们不能草率,尤其在没有摸清对方真正目的之前。就当前局势来看,不会有人蠢到直接跑到他们的地盘上生事儿,但以后,出了学校范围,他们都要分外小心。
最近他们的人伤亡不少,是该修整一段儿时间了。
呆在安乐窝,养养伤,做些该做的。
……
另一边,结束和博士的交谈,支恰离开了地下室。回房间上楼时,碰见了在楼梯上玩儿独家小游戏的双胞胎。
从以前就是,这两人总会发明些规则奇怪的小游戏,他们也不吝啬传授他人,但没人学得会,于是这些稀奇古怪的小游戏,还是只他们俩玩儿。
时间刚过两点,楼梯自上而下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片刻后,十几个两拳高的财神小人儿从楼梯上冲了下来,它们每个都拥有不同的合成声音,人手一顶红色双翅帽,胸前挂一枚铜钱,一路叫嚷着开工,举着一指长的铁铲,靠着两个简陋的轮子,浩浩荡荡地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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