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luella的谢礼在刚刚送到,挂掉通话,余昼叹息一声,后仰向沙发,余光中又出现狄音走近的身影。
停下后狄音靠在扶手处,手中把玩着一个拇指长的木件,汇报近日各管辖区域的情况,“还是联系不上不夜城,已经一个月了。”
同酒吧那些地方不同,不夜城市场虽也属于学校管辖范围,但有独立武装,不需要学校保护,只是依附他换取资源和信息。
不夜城人员不多,也算守规矩,在这之前,从未出现过什么异动。可几十个人,近一个月不换取物资,确实有些奇怪。
要么活腻了,要么死绝了。
余昼坐直,按了按后颈,没什么精神的,“我们去看看。”
“你要去?”狄音手一顿,谁都看得出这人最近心情够糟,想了想,便也没再阻止。
没有拖延,余昼自己挑了几个人,当即出发。不夜城距学校不算太远,绕过已被植物侵占的水上集市,曾繁华的夜市后,不夜城的人聚集在一处度假别墅。
经商的船上乘坐着植物,用于休闲的建筑现已成了荒楼。
刚踏进墙壁泛黄的别墅,余昼便能确定,这里已是人去楼空的状态,且离开时间绝不止一个月。
无人清理,植物肆意疯长,将地板楼梯覆满,几乎找不到落脚点。
“人都跑哪儿去了?”狄音话这样说,却警惕地抬起枪,目光快速搜索着他们所在的一楼。
余昼本意只是想打发一下时间,带的人手并不多,眼前的状况,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着眼残破又繁茂的景象,他忽然有种预感,沉声吩咐,“去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
语毕,手下几人快速分散,朝不同目标方向搜索。
余昼和狄音留在一楼,简单查看了几个房间,看过后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多数有用的东西随着人一起不见了,可见是有计划地离开。
收起枪,余昼发了个全体消息,“多留意,有没有通讯设备留下。”
一旁狄音立刻会意,皱眉道,“你怀疑……”
余昼眸中的冷色一闪而过,“是肯定,一窝老犰狳。”
“……他们投奔了那伙人?”
不夜城的人不是傻子,若不是找好下家,绝不会不声不响地叛变。而这个地界上,谁都知道不夜城归学校管,接纳了不夜城,就是摆明了和学校作对,余昼咬定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
除了这段儿时间以来,都很不规矩的那伙人。
沉思之间,别墅外搜寻的两人忽然大叫出声。
“老大,他们在那儿!”他们的声音掺进明显的疑惑,“……他们、他们好像不太对劲儿啊?”
第41章 植物人
听见呼喊,余昼他们立刻从破碎的玻璃窗看过去,建筑后方的杂乱花园中,果然看到几个人影,正向着建筑走来。
他们在茂盛的植物中穿梭,因遮挡,时隐时现。
跑到后花园,余昼当即也发现了怪异之处。不远处那几人,身体干瘪脸颊凹陷,步伐踉跄且凌乱,明明是实打实的人,看起来却像被抽了骨头似得,运动轨迹说不出的诡异。
他们手上并没有武器,学校一行人就原地瞧着,按兵不动。
花园外围,架着一圈儿半米多高的木栅栏。待走到栅栏处,那几人依旧拖着不发向前,不抬腿也不绕行,然后接二连三地被绊倒,在栅栏外摔倒成一片。
这时,手底下一人没忍住上前打量,“喂,你们这他妈是喝高了还是嗑高了啊?能站起来吗?其他人呢?”
余昼还没靠近,接着就听那人出声惨叫。
“老、老大……他、他们……”
余昼几步临近,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几人皮肤褶皱缩陷,明显只剩一副空壳,而那黑漆漆的眼窝下,却隐隐有什么在内里攒动。
余昼随即举枪,击中最近那人的脑袋,受到致命攻击,干瘪的身体抽动一下,接着编趴地不动了。奇怪的,却没有血液流出。
因枪声,剩下于别墅内搜索的人手也聚了过来,被惊吓的那人回过神儿来,上前翻过尸体,嘴上还泛着嘀咕,“这看着不像活人啊……难不成是诈尸了?”
余昼正想看看其他人的状况,眼前却先闪过一道寒光。他毫不迟疑,快速伸手抓住手下人的后衣领,单手将人拽了回来。
同一时间,趴地不动的那具尸体又再次动作,他脑袋还埋在地上,右臂却抡起向上,手上的玻璃碎片,几乎贴着人咽喉划过,动作快得异常。
身后,狄音立马打掉他的手,又连补几枪,即使这样,尸体依旧轻微扭动,只在腹部流出少量粘稠的绿色液体。
松开人,余昼捡起玻璃碎片,上前踩住还在晃动的胳膊,利落剖开尸体的脊背。
看着因此暴露的内部,在场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冷气。
躺在他们脚下的,已算不上一具尸体,整个躯体,只剩一副皮囊,器官骨肉全都啃食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生长在其中的植物,缠绕茂盛,细枝芽叶布满每一个角落,连十指的空隙都没放过。
“这、这他妈把人当花盆呢……”震惊过后,有人出声,声音因不适而轻颤。
狄音也剖开一具尸体,看到同样的内部景象,转而看向陷入沉思的余昼,“他们是不夜城的人吗,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了。”方才余昼就有留意,这几人的脖颈处,皮肤皆有开口。大概是反对叛变,先被自己的同伙灭了口。抛尸在这里后,不知怎么又被植物钻了空子。
他站起身,吩咐手下,“绑好,搬上车,带他们回去。”
费了些功夫,一行人才将这些不安生的植物人都弄上车,然后直接回了学校。
来回一趟,时间已至傍晚,植物清理的工作只剩一小部分,他们停在了大门口,要去实验室,必定经过围栏。
下了车,在分散的人群里,余昼一眼就捕捉到支恰的身影。大概因为敏锐,支恰几乎同时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他侧身抬眼,准确无误地对上了余昼的眼睛。
傍晚的橘光透不过细雾,低沉又困倦。
短暂的静默后,两人又同时转开目光。支恰回身继续监督双胞胎的工作,余昼拎着植物人走向实验室。
地下实验室内,对于突然闯进来的几人,博士先是抵触,看清他们手上的尸体后,又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他们的叙述下,博士先辨别了皮囊内的植物科属,记录测量后找到根茎,小心地剪取了一截,置入观察缸内。转身回到角落屏幕前,飞快设置了初始生存数据,他又回到观察缸前,盯着缸内的植物看。
他的操作一气呵成,蓬乱的发遮挡在眼前,也掩不住眼中少有的光。
他身后,DK一直坐在墙边,若不开口说话,看着就像个摆件。这些天来,他已经吃不下东西,好像只要吞咽,就会连着舌头一起下肚。他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唯一的挂念,就是博士。
在他看来,博士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真正的思想困境。他明知门后就是答案,却选择原地徘徊,甚至为开启大门制造难题。
DK看着摊在地上的躯壳,开口前先长久吐气,“植物杀人,并吃空了他们?”
余昼目光也垂在地上,“能确定的只有,他们是死后才被找上的。”
DK思索着,“它们的进化日新月异,大概是等不及要消灭人类了……”
玻璃缸的冷光下,博士完全屏蔽了他们的讨论,只看着缸内逐渐舒展的植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分化变异,不同科属有不同阶段,眼前这株,显然是变异中的佼佼者,它有行动力和自己的思维,是自然界又一伟大壮举。
它的种群已足够强大,但不知为何,博士却觉得,它并不想与人类为敌。
一个奇怪的想法几乎瞬间在他脑海里浮现。
它想要交流。
想将某些讯息传递给人类。
四年的时间,不足够让它们的理解力也得以发展,它们大概误以为变成人类的模样,便可以和人类沟通,就像植物间传递信息的方式。
他要知道,它们想表达什么。
之后博士也依旧一个字没说,余昼几人离开了实验室。
地面上,他再次和支恰擦身。
而这次,他们连对视的停顿都没有,余昼走进主楼,通讯器突然跳出无需权限的通话。
影像先是一片漆黑,隐隐有窸窣声传来。余昼扫过属于luella的代码,搓了搓眉尾,压下不耐,“怎么了,说话。”
画面又保持了几秒黑暗,随后便出现一双染血的皮靴,因皮靴的主人一直挡在镜头前,才会持续黑暗。随着人走开,他身后的画面完全显露出来。
本排列整齐的斗鱼走廊,在影像中已化为乌有,遍地的玻璃碎片上,各色斗鱼静静躺着,水中飘逸灵活的尾鳍坍塌干皱,完全失去光泽。
除了斗鱼,精心延续着它们生命的主人,也静静坐在玻璃碎片上,背靠鱼缸框架,同样没了气息。血液从她额头的孔洞流出,经过鼻尖下颚,又蜿蜒至胸口,像条将人一分为二的红线。
染血的皮靴再次出现在画面,他故意踩上斗鱼的尸体,细微却恼人破裂声咝咝啦啦地传过来。画面上移,他人出现在影像中。
还是那副异形头盔,他抱着一个拆下的医疗机械臂,优哉游哉地开口,“又见面了,余昼。”
余昼盯了他一会儿,平静道,“斗鱼池,招惹过你吗。”
对方笑了笑,将机械臂扔到luella身上,撞歪了她的尸体,“下一个,就是你了。”
影像消失,空旷的大厅,余昼站了半晌才动弹,垂下的手指摩挲。
“或许……我该出去避避风头,躲得远远的,让谁也找不到。”他慢慢说着。
暮色微光已照不到余昼脚下的地面,偌大的学校忽然落入平静,定格了一瞬的戾气。
支恰远远听到余昼的话,不由浮现笑意,他那话,分明是说给某个人听的。
第42章 “余昼,开门。”
今天,是他独自待在废墟安全屋的第七天。
独一层的建筑荒废已久,内部设备多数被破坏或失灵,只剩坚固外壳。
单调到乏味的密闭空间里,时间格外慢些。
圆墙下,围着一圈儿柜子,此时,柜子的门全数开着,唯一完好的桌子前,余昼斜斜坐着,双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手下压着一张捡来的铁板,正用钢钉在上面画画解闷。
狭小的观察窗外,天色渐渐暗下。
扔了块压缩饼干进嘴里,他伸手敲了敲桌角的播放器。这个小东西已看不出年代,又在这里不知藏了多久,在他到达这里的第一天时,还能断断续续地播放完整的曲子,现在就只剩几乎咽气的电流声。
余昼用钉子挠了挠眉骨,琢磨着今晚该做些什么。
安全屋墙壁的隔绝下,他耳旁没有一点儿别的声音,他总得制造些什么,让自己别总是犯困。
起初,摇晃并不明显,直到穹顶传来闷响,才带来明显的震颤。头顶灰尘被震落,余昼仰头扫了眼屋顶,拨了拨鼻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可算来了。
震颤愈发激烈,屋内的摆设随着震动位移,墙下的柜子相继倒塌。一两秒的时间,安全屋就已一片狼藉。剧烈的晃动下,一旁的播放器却忽然康复,播放起一首悠扬的钢琴曲。
饼干包装旁,余昼的通讯器一直亮着。而他则气定神闲的,继续在铁板上刻划,吹走划下的铁屑,等着壁垒被完全击穿。
墙壁塌陷的声响被爆炸掩盖,余昼刚正身坐直,斜前方的观察窗便擦着他耳边飞过,变形的金属圈经过他,撞开桌子,重重砸在地上,伴着一道呼啸而过的风。
有了破洞,安静良久的空间里终于热闹起来。
余昼点了点通讯器,绕过足够通过的破洞,一板一眼地开启密封门,空着双手走了出去。
安全屋外,堆成山的机械垃圾一眼望不到头,小小的安全屋掩在其中,像金属长河中一颗不显眼的螺丝。
无声来到的车队,停在门外不远处,同垃圾山浑然一体。此时正齐齐盯着余昼,和他们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一起。
来得人比余昼预想得多,开门后他立刻举起双手,四下扫了扫,揶揄道,“我就在这儿呢,什么都没有,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暖中带燥的风穿梭在机械丛林,吹过余昼的衣服,更显得他形单影只。
对面的头车上,带着异形头盔的人透过挡风玻璃,看了余昼良久,才开门下车,口气不可一世,“鼎鼎大名的学校首领,我们不得不小心些。”他靠在车头,目光放远,打量着废墟上方,“我知道,你故意引我们来这里,是怕牵连到你的人,对吧?”
余昼不置可否。
男人哼笑一声,“我在这里解决你,一样会回去杀光你的人。”
随着一阵哄笑,余昼放下举累了的胳膊,泰然自若的,“不如,换个人来跟我说话?”
男人的情绪有头盔遮掩,身形突发的僵直却有所暴露。
余昼轻轻扬眉,笑起来,“怎么,想杀了我,却不敢见我?”
话音落下,本就安静的环境更加冷沉,绝对的寂静下,有规律的踏击声自余昼左手边的角落传来,那是某种硬物碰撞在金属上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成了昏沉落日下唯一响动。
侧头看去,车群最边缘处,身穿夹克的男人坐在台废弃的探测仪上,位置不显眼,却能纵观全局。而他无数次染血的皮靴,此时又被擦得明亮,正一下下踏着探测仪的外壳,以悠闲的节奏。
男人的长相并没有什么记忆点,短发利落,一双畸形的耳朵,目光随意落在余昼身上,却还是能瞧出其中要将人穿透的执拗。周身的凶戾迫人。
“终于又见面了,余昼。”男人扬声说。
余昼回,“确定是又吗?”
他想找些由头拖延话题,这句疑问显然奏效,且轻易惹怒了男人。
男人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立刻褪去,身体随之前倾,口吻轻描淡写得令人生寒,“我会让你知道,遗忘的代价很高。”
“愿闻其详。”余昼满不在乎地点头,“但这之前,我有个疑问想请你解答,博物馆和红灯区有值得利用的资源,可斗鱼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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