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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龙颜大怒，已经将颜大人押进天牢。”
我只觉得脑海中的弦猛地断了一根，眼前都是一片空白的。
他怎么还是自己说出来了，不是说好了由我来帮他…
为什么要故意瞒着我最重要的事情，是因为他接近我本就是居心叵测吗？
那些对我说过的喜欢、买给我的糕点、还有花灯上的愿望，也都是假的吗…？
也对，我可是他仇人的儿子，是我父亲害得他们一家惨死、家破人亡。
谁会喜欢上仇人的孩子呢。
亏我竟然还想让他入赘，进顾家的门，也难怪他那时说的话那般难听。
分明已经刻意遗忘了，可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忘不掉，他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得。
见我久久没有说话，母亲却开口了。
她问：“你要帮他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犯了欺君之罪，若是没人帮他定难逃一死…”
母亲话还没说完，我便脱口而出，“不行！”
可说完后我自己倒是先愣住了。
原来到了这般地步，我还是放不下他，也难怪他选择利用我。
旁人一定没有我用得顺手吧。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顺着我的脸颊滴落，胸口酸胀的说不话来。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活在被编织好的虚假情义里，也只有我一个人在期待未来种种与他一同经历。
在我依赖他、信任他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是觉得我愚蠢好骗，还是在心中算计大仇将报？
母亲伸过手来帮我擦了满脸的泪水，“好了，不哭了，今日你舅舅恐怕气极，等他气消了我会去同他说的。”
“等颜蕴之出来了，大不了再换个身份，还是能和你在一起的。”
我拼命摇头，哪怕已经哭到抽泣也还是张口断断续续道：“我…我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母亲这才一愣，“你要同他和离吗？你想好了？”
我又点点头。
已经信任了他那么多次，我也是会累的。
父亲欠他们家的由父亲自己偿还。
我救了他这一次之后，便与他再无瓜葛。
第49章 43
当晚我便在宫中住下了，等到次日傍晚，母亲才允许我去看颜蕴之。
我知道这就表示他可以被放出来了。
今天的雪一直没停过，路面上都积了厚厚一层，宫人扫个不停，远远看去，身上都已经被白色盖住。
天牢所在之处极为阴暗，门口守卫森严，见到皇帝钦赐的令牌才能放人进去。
这里又黑又暗，空气中的味道都是酸臭的，闻着直让人作呕，可是我硬生生憋住了。
一见人进来，牢里的犯人便开始各种嚷嚷，捶打着狱门，被狱卒亮刀威胁一番后才安静下来。
我看到面前有老鼠跑过去，可是很奇怪，这次竟然一点也没觉得害怕，好像心中有一口气，一直让我强撑着走下去。
颜蕴之被关在最里面，四周只关了他一个人。
他正闭着眼睛坐在角落，即便是这么落魄的时候，看起来居然也是从容不迫的。
而对面放着四块完整的馒头，算一算，他这两天怕是一口食物也没吃。
我一时间有些想笑，恐怕他算准了我一定会来救他。
甚至算准了看到这样的他我会心疼。
许是听到了狱卒的开锁声，颜蕴之睁开了眼睛。
原本那双漆黑的眸子毫无波澜，像是一潭死水，可是同我对视的一刹那，他眼睛里多了几分神采，好似水面变得波光粼粼。
我突然又有些想哭。
那狱卒本想陪我一起进去，被我摆摆手拒绝了，便退至一旁静静候着。
见我进来，颜蕴之极为克制地唤了一声，“阿栩，你怎么过来了，这里阴冷。”
我心想都到这一刻了，他竟然还在装，可面上终究没忍住，落下滚烫的泪。
下一秒，我蹲下去帮他解腕上的枷锁，眼泪却一滴滴砸在他手上。
他解开束缚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抬手帮我擦眼泪，口中轻声宽慰道：“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吗。”
我不知道他此刻的温柔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又在算计着图我什么。
母亲说舅舅已经在着手调查当年的事了，颜蕴之即将大仇得报，如今也没有性命之忧。
我能做的都为他做了，他还要再利用我做些什么呢？
也许是见我久久没有说话，颜蕴之似乎有些慌了，竟然主动开口同我道歉，“对不起，阿栩，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有不得已的原因…说来话长…”
他声音很轻，看得出来饿了两天已经没什么力气，可还是一直同我解释着。
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闷得说不上话，我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是父亲将他家害成这样，我理解他想报仇的心。
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即便他想利用我，骗骗感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怀上他的孩子？
知道真相后，我不是没动过打掉的心思，可是一想到这个生命在我肚子里待了三个多月，想到我曾经那么期待他的诞生，连名字都想了许多，最终还是没能狠得下心。
可生下这个孩子，我这辈子和颜蕴之都存在一根扯不断的线。
这是他想要的吗？要我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段被欺骗的感情？要我看到孩子的每分每秒都想到他？
见我点头，颜蕴之好像松了一口气，他又牵起我的手，在我掌心摩挲几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他柔声道：“阿栩，我发誓以后再也没有什么瞒着你，你愿意原谅我吗？”
我当下忽地有些想笑，他竟然还想同我有以后。
是嫌我现在被骗得还不够狠吗？
即便开口很难，但我还是摇了摇头，不顾胸口要裂开一般的疼，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颜蕴之，我们没有以后了。”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什么意思？”
连声音都不复刚才的温柔。
我挣开他的手———他好像真的没什么力气，很轻易就被我挣开了———从怀中拿出了那份准备好的和离书递给他。
说了第一句话之后，剩下的话似乎就没那么难了。
“我已经写了名字，你若是没力气写字的话，按个押也行…”
可我还没说完，那份和离书就被颜蕴之撕掉了，甚至都没有看一眼。
他重新抓住了我的手，用力得有些发颤，几乎是咬着牙问出几个字，“你想与我和离？”
我不明白他现在为何摆出这副样子，我只知道自己已经没力气再同他周旋了。
我看向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静，“颜蕴之，我已经尽力了，没什么能帮你的了。”
他脸色突然白了许多，本就没有血色的唇现在更是苍白如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的…”
话还没说完我便打断了他，“可我不想再听了。”
说完我起身准备离开，可颜蕴之死死抓住了我的衣襟，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浑身像笼罩了一层乌云，眼神死死盯着我，“你说过，只要我还喜欢，你就不会离开的，你要食言吗，顾栩？”
我的确说过，可当时我以为他是真的心悦于我。
思及此，我不由得笑出声，可笑着笑着，泪水便滑落下来，“喜欢？你对我究竟是喜欢，还是利用？”
不料他竟然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喜欢的，我真的心悦于你。”
但我不敢再信了。
我已经相信他太多次，给过他太多次机会。
“既如此，那便当我是食言吧，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只骗你这一次，不过分吧。”
他一直抓着我的大氅不松手，我干脆解了系带将衣服丢在原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哪怕今日我依然没有裹胸，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突然觉得旁人的眼光也没有那么重要。
“顾栩！！”
颜蕴之在身后叫我，真要感谢他此刻没什么力气，不然恐怕早就追出来了。
我一次头也没有回，冷静又快速地走出了天牢。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第50章 攻视角6
顾栩回来后的第二天，郡主便找了过来。
颜蕴之心下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今顾栩有孕，虽然月份还小，但他看起来也想留下这个孩子，郡主看在孩子的份上应当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况且昨日顾栩亲口说郡主已经同意了，只是不知今日找上门来所为何事。
没想到郡主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是桓州沈家的人？”
颜蕴之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他掩去。
可惜郡主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
下一秒，她拿出一个木盒，“这里应当有你想要的东西。”
那木盒呈长方形，在郡主的示意下，颜蕴之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放着许多信件。
他拆开一封，竟然是顾承林同桓州刺史的书信往来！里面详细写了要如何栽赃他们沈家。
他一封封看过去，每一封信都和他家有关，除了顾承林和桓州刺史外，还有桓州知府、桓州巡抚、中书侍郎，信中竟连每人瓜分多少钱财都写了下来。
包括当年残害他们一家的流匪，居然是桓州知府为了一劳永逸解决沈家特意找来的。
颜蕴之不由得用力攥紧手中的信，图了财还不够，连他们一家的命也不肯放过。
见状，一旁的郡主这才开口道：“松手，这可是证据，若是弄坏了，以后你拿什么去指证这些人？”
闻言，颜蕴之心下有些不解，郡主居然会主动给他送来证据？
这时，郡主这才悠悠开口道：“那日看了话本之后，本宫原是不信的，但又鬼使神差去他书房找了一番，没想到找出来这个。”
随即，她脸色一变，眼神冷冷扫过来道：“本宫知道你接近阿栩另有所图，但是他如今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若你只为了报仇，本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代价是你这辈子都必须同阿栩在一起，不能有其他人。”
“你若是答应，这些证据本宫现在就可以给你…”
还没等郡主说完，颜蕴之便打断道：“我答应。”
他难得有些想笑，只觉得命运终于对他好了一次，郡主此刻说的话，每一句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许是他答应得太过爽快，郡主都有了几分狐疑，“话本那件事本宫可以不再追究，但若是你敢负了阿栩，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本宫都不会放过你。”
闻言，颜蕴之看向郡主，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不会负他。”
他只怕顾栩知道一切之后会不理他。
于是颜蕴之难得行了个跪礼，恳求道：“若是阿栩知道一切之后生我的气，望郡主能出手相助一二。”
这话倒是让郡主有几分诧异，她原本以为这穷书生靠近阿栩只是为了报仇，没想到如今看来也是动了真情的。
只是她帮不帮又是另一回事了，“你该知道的，阿栩的态度便是本宫的态度。”
“他若是还喜欢你，本宫自会帮你；他若是不喜欢…”
余下的话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颜蕴之早就明白，顾栩的喜欢是他最大的依靠。
除夕前半月，阿柳便进了宫中为晚宴做准备，他写了封信托人带进去。
按照规矩，顾栩也回到宫内，等到他们大婚之日才能见面。
可颜蕴之没想到除夕当晚顾栩会突然回来，彼时他正在看那些信件。或者说这些日子他已经翻来覆去将这些信看了许多遍，对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熟悉到极点。
他可以顺手将信藏起来的，况且顾栩根本不会在意书桌上放了些什么。
可颜蕴之还是下意识就吹灭了蜡烛———和信件无关。
民间传闻，成亲前七日双方不能见面，若是坏了规矩，这段姻缘便不能长久。
吹灭了蜡烛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算不得破坏规矩。
这是他和顾栩一起守岁的第一年，他们还会有无数个下一年。
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日，顾栩本就容貌出众，此刻脸颊浮着一层薄红，被那身明艳的喜服一衬，更是光彩夺目，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偏偏他对自己的外表一无所知，反倒一直看向颜蕴之，眉眼间竟有些看痴了。
颜蕴之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身皮相也不是全无用处。
圣上会赐官是他没想到的，想必是郡主所为，也算是他答应条件的甜头。
只是这么一来，计划就提前了许多。
他原本想的是通过科举入朝为官，那时他和顾栩的孩子也会出生，即便顾栩一时生气，他们之间也有孩子作为桥梁。
这辈子顾栩都别再想离开他。
可颜蕴之没想到当晚顾栩便知道了话本的事。
他没有丝毫隐瞒，伤害到郡主的确非他本意。
他不过是想让顾承林失去庇护，让顾栩和郡主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而已。
但顾栩还是要走，不仅要走，还要与他和离。
这一瞬间颜蕴之仿佛又闻到那阵混杂着湿气和血腥的土腥味，看到他人生中最不愿回想的画面。
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是洞房花烛夜，顾栩要去哪儿呢？
他不许。
今日不许，未来也不许。
他抱得很紧，浑身微不可察地发着颤，血液似乎都凉了下来。
他曾经在父亲生病时外出求药，因为没钱被人推进冰天雪地里的湖中，那湖水冻得刺骨，差点就将他淹没。
可现在他竟然觉得比当时还要更冷一些。
直到顾栩喊疼，颜蕴之才如梦初醒，猛地松开了手。
他想上前看一看顾栩怎么样了，可是对方居然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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