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真一边应“是”,一边观察他们脸上得意的表情,还要强行装成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实在太考验他的演技了,他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了。
好在陆万洲及时带着他的仪仗队敲锣打鼓的来上朝了,众臣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谢怀真揉了揉自己表情僵硬的脸,总算不用故作失意了。
想让他赔钱,这个年代的商业手段还不够看,再等八百年吧!
早朝时司礼的宦官都要先问过有没有今日到城中来觐见皇帝的,然后再问边关可有紧急军情。
等到一圈都问完,那尖细的嗓音终于高声道:
“诸位朝臣,有事启奏——”
谢怀真二话不说,直接出列。
“臣有本奏!”
陆万洲的眼睛一亮:“谢爱卿,可是之前的筹钱之事有什么进展啊?”
众臣的窃窃私语之声刹那间响了起来,看戏的笑话的叹气的,谢怀真照本全收,神色端正道:
“臣,幸不辱命!”
“未至三十日,已赚得黄金五万两,今日特呈于陛下!”
在一片哗然之声中,谢怀真动作潇洒的从衣襟里拿出一叠汇票,刚好黄金五万两。
负责传达的太监急忙上前接过,呈送给陆万洲。
陆万洲也是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谢怀真居然这么快就把钱给赚够了!
待他仔细把那叠汇票看了又看,确认真的是五万两黄金,再抬起头时,谢怀真在他眼里已经不只是一个年轻的臣子了。
——还是个镀了金身的财神像!
陆万洲手握汇票,朗笑三声,因为嗑仙丹而瘦弱的身躯颤抖的就像狂风中的落叶,看的谢怀真都担心他撅过去。
“哈哈哈哈哈,谢爱卿果然是天官下凡,此等世间难办之事,到了谢爱卿这里也是信手拈来,易如反掌啊!”
谢怀真行礼道:“陛下谬赞,臣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是再有下次,要臣临时觅得黄金万两,臣恐怕也是做不成的。”
陆万洲这无底洞可别从他身上捞钱捞上瘾了啊!
谢怀真惴惴不安的想道。
然而陆万洲这时候可是被金钱的力量给冲昏了头了:
“看看这朝堂上,文武百官!”
他激动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挥舞着汇票:“还有谁能如此替朕分忧解难!还有谁能做此等世间不可为之事!”
谢怀真看的嘴角一抽,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大哥,别夸了,你夸我也行,干嘛要拉踩别的大臣啊!
你再多夸几句我都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刚才那些笑话谢怀真赔光了钱的大臣,此时一个两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那个主动跟谢怀真搭话的大肚子中年官员,脸都绿了,冒了一脑门的汗。
就在此时,陆御城抓到了陆万洲喘气的空隙,及时开口截住了他的话头:
“谢大人此次立下大功,父皇打算如何赏他?”
陆万洲喘了两口气,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坐回龙椅上:
“谢爱卿现在身居太史令一职,过于屈才。户部主管钱粮,却没有谢爱卿这样的能人相助!不如从今日起,就让谢爱卿调职户部,官升一品,做户部郎中。”
陆万洲笑眯眯的看向谢怀真:“爱卿以为如何啊?”
谢怀真立刻下拜:“臣谢陛下恩赏!”
户部,这次可是实权部门了!
第49章 适应多久
当天下午,谢怀真还没穿热乎的六品太史令官服正式下岗,内务府的人满脸堆笑的跑来东宫,要给他重新测量尺寸,赶制正五品户部郎中的官服。
楚国户部设郎中两名,一人主管户籍、婚姻、田宅、盐铁,另一人主管国用、俸禄、赏赐、供奉。
说白了,一个人是从下面收钱往上面交,而另一个人是把收上来的钱再发下去。
要弄钱那肯定是前者更加方便。
于是空降户部的谢怀真理所当然的被分到了后一个岗位上。
在谢怀真这个户部郎中上面,还有四品侍郎两人,三品尚书一人,统管户部大小事务;他手下则有四品主事官员任他派遣调用。
谢怀真索性不等官服做好,就穿着一身常服到户部报到了。
然而他想象中大家热烈欢迎的场景完全没有出现。
在他敲开大门报上姓名之后,没有吏员引路,这也就算了;
但等他自己转了几圈找到属于他的那张桌椅,却看见上面堆满了厚厚的案卷。
谢怀真翻了翻最上面的几份,竟然是二十年前的税赋名录,其它还有各种错综复杂的赏赐对账记录、国用支出记录、各地朝贡记录等等。
屋子里空空荡荡,按理说应该来找他汇报的四名主事官员,一个都没在自己的位置上,全都不知道去哪了。
谢怀真只好出了房门,见到人就抓过来问。
在他问到第四个人时,总算找到了正主。
那文官高高瘦瘦,长的一张马脸,下巴上还蓄了条长须。
谢怀真把他拦住问话的时候,他正提着个长条形的布包,风风火火的往外走呢。
“诶呀,原来是谢大人啊!”那文官听谢怀真报了姓名,立刻点头哈腰道:
“下官刘力坪,本来是要给谢大人接风的,奈何这户部实在是事务繁多,我们人手不够,事情处理不过来呀。”
他苦着脸,用袖子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还请谢大人看在我们辛苦的份上,宽宏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啊。”
说完,他歪歪扭扭的朝谢怀真比划着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谢怀真一手把他拦住:“等会儿。”
他皱眉道:“我桌上放那些案卷是什么意思?你们几个人今天都在做什么事情,分别去了什么地方?说清楚了再走。”
刘力坪只好站直身体,苦着脸叹气道:“谢大人就别为难下官了,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啊。”
他伸手指了指西方,小声道:“再说了,谢大人还能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谢怀真了然,知道他不会多说什么了,挥挥手让他离开。
与东宫正对的西方,正是皇后凌淑仪的凤鸾殿。
凌淑仪的手居然伸到户部来了,管的倒是挺宽。
但是等到陆万洲百年之后,陆御城必然即位,她何必要跟陆御城死磕到底呢?
谢怀真沉思片刻,左右他也不打算整理那一桌子的案卷,便直接回了东宫。
跟陆御城说说,让他早做防备吧。
-
第二天早朝,谢怀真的站位成功从中间靠后的位置往前挪了一截。
——当然,身边的官员年龄也上涨了一截,站的越靠前,白发苍苍的老头就越多。
大部分能做到正五品的官员都已经年过四旬了,只有少数出身大族的人能在年轻时走到这个位置。
而谢怀真又是这少数的年轻人中相貌最出众的一个,任谁从这一片官员面上扫过,都不会看漏了他。
“……各位爱卿可有什么看法啊?”
陆万洲的声音落下,众臣一片安静,连大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谢怀真努力低着头试图融入人群,然而他实在是太显眼了,以至于陆万洲直接点名:
“谢爱卿说说?”
谢怀真:……
救命,我刚才走神了没听啊!
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故作酝酿,实际上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完全想不起刚才陆万洲说了什么!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陆御城仿佛跟他心有灵犀一般开口救场:
“想来正如父皇所言,诸王封地税负难以收缴,长期下来必然衰弱我国国力,谢大人可有何解救之法?”
谢怀真竖着耳朵听完,顿时松了口气。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当前各诸侯王封邑面积过大,且各有驻军把守,长此以往,恐成国中之国。还需削弱封地之势,使诸王拱卫中央才是,如此,税赋上缴自然畅快无阻。”
陆万洲虽然明说,但是削弱藩王之力是每个皇帝都惦记的事情,谢怀真这番话可算是说到了他心坎上。
他立刻兴致勃勃的问:“谢爱卿既然有如此眼光,可以看出我朝顽疾,那可有何妙计以除此疾?”
谢怀真摇头道:“微臣才疏学浅,要说妙计恐怕没有,笨方法倒是有一个。”
“请陛下施行‘推恩’之令。”
谢怀真一字一句道:“太祖开国,有功之臣分设诸侯。如今诸王势大,且代代相传,不如分而化之。请陛下降旨,让诸侯王所有子嗣皆能平等继承封地,若有三子,则分一王之地为三等份,若有四子,则分四等份,如此类推,使诸位王子皆受恩于天子。”
“到那时,诸侯王虽有王之名,但已无与国相争之力。”
谢怀真所言,正是汉代名臣主父偃所设的千古之计——推恩令。
能在朝堂上混出头的人,没有几个是废物。
很快就有人想明白了谢怀真所言的诀窍,拍掌道:“此计可行!若施行这推恩之令,陛下不需削藩,而藩国却将实际上从内部瓦解!”
众多朝臣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将施行推恩令的好处一一盘点了出来。
很快,陆万洲就没有心思继续上朝了,直接清退了无关人士,拉着他的心腹小团队去后面商议推恩令如何施行。
这个东西之前只是从来都没人提出来,但一旦说明了大家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因此也用不上谢怀真,就直接让他跟其他人一起退朝了。
谢怀真活动了一下站的僵硬的双腿,陆御城走到他身侧,轻轻帮他揉了揉肩膀。
“对,就是后面那里,再揉揉。”
谢怀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男主的贴心服务,舒服的直闭眼睛。
陆御城见不得他在大庭广众下露出这副表情,立刻侧身办遮住他,拉着他一路往回走。
“等等,我还要回户部上班呢。”
谢怀真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走了一段,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是有工作的人了,不能这么随便的旷工!
陆御城捏了捏他的脸,“别去了,你今天在朝堂上这一鸣惊人,想必把他们吓得够呛,此刻估计都提心吊胆着呢。”
谢怀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的,像是装进了月光:“你说的对,他们现在肯定后悔得罪我了。没想到我真就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吧,生怕我告他们黑状。”
陆御城也跟着他笑,温柔的问:“你会告状吗?”
谢怀真摇头道:“怎么可能,既然他们欺负我都是皇后授意的,冤有头债有主,我当然要找皇后娘娘算账了。”
陆御城停住脚步,侧目看他,目光十分专注:“你对别人这么好,怎么就对我差?”
谢怀真惊愕道:“我对你差?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你答应我,适应适应。”陆御城低沉说,谢怀真竟然从他眼眸中看出一丝委屈:“你看看,到现在都适应了多久了?”
第50章 你真可爱
谢怀真呼吸一滞,被他塞到角落里的尴尬回忆突然攻击了他。
……是的,陆御城对他表白,他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明确拒绝,而且还跟人家说他要“适应适应”。
现在,债主已经迫不及待地上门追债了,拽着他的手腕问他适应好了没有。
谢怀真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嗓子上糊了一坨面粉,堵的死死的,让他难以用正常的声音名正言顺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陆御城看出他面上的犹豫,心中一沉,捏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不许拒绝我。”
他的话明明带着威胁的意思,但是语调却异常的柔软,头微微低下,认真的看着谢怀真的眼睛。
谢怀真从他眼中读出了恳求。
这让他顿时心里一软,原本想拒绝陆御城的那个想法就像是个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破碎了——
他可是陆御城啊,正经爽文大男主,一辈子遇神杀神遇佛屠佛,多么高傲的一个人。
如今竟然愿意低下头来这样挽留他?
虽然说的话听上去还是硬邦邦的……
谢怀真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他的手掌:
“好吧,我就当舍身饲虎了。”
陆御城眼睛一亮,立刻拉着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拽到怀里!
谢怀真吓得“诶”了一声,见他要把自己举起来转圈,连忙高声道:“我先说好!哪天你要是腻味了,你直接跟我说就行!咱们立刻回归原位,各玩各的,可别把关系弄僵了啊!”
男主的金大腿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抱上的,绝对不能因为谈恋爱弄丢了!
陆御城笑得异常灿烂,高兴道:“没问题!”
而后又不放心得补了一句:“那说好了,我要是不腻味,你不能先跑。”
“可以的,就这么说定了。”谢怀真拍拍他的肩膀,自觉正常人谈恋爱一般也就上头三个月,陆御城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会转移目标……了吧?
陆御城开心的把谢怀真抱了起来,像只小狗一样在他身上拱来拱去。
谢怀真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快乐的样子,被他的情绪感染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东宫的高墙里,两个人的笑声交织,传出很远很远。
-
下午无事,陆御城喊人备了个轿子,准备带谢怀真去城里转转。
谢怀真坐在轿子里,被略微起伏的节奏摇晃的昏昏欲睡,便把帘子掀起了一角,只当透透气。
不远处,有几个穿着华袍的人正在宦官的带领下准备出宫。
谢怀真的视线随意的从他们身上扫过去,视线却忽而凝在一个人的背影上,疑惑的皱了皱眉。
“怎么了?”陆御城见到他神情有异,在一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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