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云也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一般，笑道：“这位兄台品味不错，请问尊姓大名？”
谢怀真拱手道：“鄙姓谢，名怀真。”
谢千云也回礼：“乾云。”
身旁忽然有人道：“怀真兄的那手字也是极有声望，我记得当年大家以为怀真兄遇害，一副绝笔名句清湖天荷，还拍出了两万八千两白银的天价！”
众人立刻纷纷赞道：“是有此事，我也记得，好在谢兄福大命大，又醒了过来！”
“两位的文字各有风骨，真是伯牙子期啊！”
谢怀真眉心一跳，他看出谢千云不想暴露身份，有意道：“我已经多年没有抬笔，如今早就不能和乾兄相比了，承蒙各位错爱。”
他说完便找了个借口匆匆退了出来，只怕留的太久，让人看出他和谢千云长的有几分相似。
虽然原著的剧情已经彻底飞了，但是谢千云是领兵的将军，不在边关，怎么也该在周国京城，怎么会跑到楚国这里来？
他心下莫名升起一阵不安。
谢千云很快也脱身出来，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离开了国公府，一前一后的转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
谢怀真低声道：“这里没人了。”
谢千云这才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兄弟二人多年未见，谢千云浑身都在颤抖。
谢怀真感受到他的情绪，心中为之动容，轻轻抬起手臂回抱了他。
谢千云抱住他许久，才慢慢松开手道：“父亲不敢写信给你，看到你还安好，我们总算是能放心了。”
谢怀真困惑道：“发生了什么？”
以谢弗成在周国的地位，怎么会连封信都递不出来？
谢千云苦笑道：“二皇子登基之后，就撤了父亲的丞相之位，官降三级，我的兵权也被收回了。”
谢怀真震惊的看向他：“登基的竟然是二皇子！”
原著中周国的皇位可是传给了老大啊！
这蝴蝶效应也太严重了！
谢千云点头道：“我们谢家算是站错了队。”
第84章 心肝宝贝
谢怀真难以置信的问：“那大皇子呢？”
谢千云苦笑道：“死了。”
他叹息一声，拍了拍谢怀真的肩膀：“说来话长，刚才我们前后脚离开国公府，只怕太过于引人注目。明日我们迎凤楼见，到时候再详谈。”
和这京城中最大的拍卖行玉锦楼一样，迎凤楼也是陆御城在登上太子之位后一手扶持起来的产业。
但与玉锦楼不同的是，迎凤楼是间歌舞坊，除了茶水酒菜，也有大量的曼妙女子和青涩少年提供表演。
只不过玉锦楼在明，迎凤楼在暗，很少有人知道这也是陆御城的地方，让他通过这些伶人收集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甚至，连谢怀真也不知道。
他没有多想，答应了谢千云的邀约，心事重重的回宫了。
陆御城跟他说话，往常他都会开几句玩笑，但今日答应两句就没声了。
这样的异状自然落在了陆御城眼中，但谢怀真既然没有主动提起，他就没有多问，只是私下吩咐人去查今日谢怀真在文会上都说过哪些话，见了什么人。
“乾云”这个名字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陆御城的眼中。
-
翌日下午，到了约定的时间，谢怀真换了套寻常的打扮，只身赴约。
谢千云已经开好了雅间，他身材高挑，肩宽腿长，穿一身青蓝色武袍，更显得风流俊逸。
谢怀真进了一楼的大门，就见到谢千云推开了雅间的内窗，正倚着窗边向下看。
两人目光交汇，谢怀真直接从侧面上了二楼。
但他进了雅间之后，谢千云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谢怀真歪了歪头，无声的问他：“怎么了？”
谢千云把内窗关拢，只留一条细缝，向外面悄悄打量两圈，转回来对他用气音道：
“刚才你来的时候，后面有几个人跟着你。”
谢怀真心间一抖，他急促道：“看清长什么样子了吗？”
谢千云凝眸回忆片刻，缓缓道：“方才你上来的时候我隐约听见其中一人和店家说话，声音尖细轻巧，只怕都是从宫里来的。”
“恐怕是皇后身边的人。”谢怀真紧张的看向谢千云，“哥，要不你先走？”
谢千云摇头，“他们已经看见我了。”
他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的望向谢怀真，突然道：“恐怕要委屈你陪我演一出戏。”
过了片刻，楼下盯梢的人忽然见到那雅间的内窗动了动，好像被屋里的人不小心给撞开了。
他们急忙侧过去看，从打开的窗口里果然能看到两人的身影，似乎正在喝酒谈笑。
那领头的见此情状，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贴到那雅间门边去，听听屋子里在说些什么。
立刻有人领命上楼，只是还没挨到门框，门却忽然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谢怀真步履有些摇晃的走了出来，他好像喝了些酒，脸颊绯红。
另一个英俊的青年则搂着他劲瘦的腰，半拥半抱的扶着他下楼，两人都是一身酒气。
刚下了几步台阶，谢怀真就好像是一脚踩空了，整个人猛地摇晃了一下。
那抱着他的青年一用力，将他拽了回来，等他站稳了，这才责备的捏着他的下巴，对着唇边亲了一口：
“小心点，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谢怀真满面潮红，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无论何人来看，这都是一对感情甚笃的恋人。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的送到大门口，谢千云抱了下谢怀真，谢怀真笑着对他挥手，见他走了，这才准备回宫。
他唇边还带着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刚一转身，就见有一人面容冷肃，正站在不远处凝望着他，眼中像是燃烧着熊熊烈火。
陆御城的声音冷的几乎要把人冻僵，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他是谁？”
第85章 你在骗我
谢怀真的心跳几乎静止了。
他思绪纷乱，脑子里这一瞬间闪过很多很多东西，最终停留在了谢千云的叮嘱上。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只怕给父亲惹来杀身之祸。”
最终，他认命的垂下眼睛，苦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陆御城身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其它势力渗透了——他不能冒险。
陆御城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谢怀真，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今天这一幕，换成任何人对他说谢怀真会背叛他，他都绝对不会相信，而且还会把那个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可偏偏——
陆御城心中一阵被撕裂般的疼痛，让他脑海中一片眩晕。
他喘着气，单手按住胸口，低声道：“你骗我……我不信。你快说，你是骗我的……”
谢怀真抖了抖嘴唇，坦白的话几乎就到了他唇边，他看着陆御城惨白的面色，只觉得自己心如刀绞。
“我没有必要骗你。”谢怀真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微末的疼痛和此刻的心痛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他苦笑一声，几乎要落下泪来：“你不该来这里的。”
说完，他喘了口气，门口围着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他实在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继续跟陆御城说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的转身离开了。
周围的人群对着他指指点点，陆御城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只直勾勾的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
谢怀真在皇宫门口漫无目的的转了许久，始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找个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把谢千云的身份透露给陆御城。
他思来想去，眼看夜色渐渐深了，宫门就要落锁，一咬牙，打算先去见了陆御城再说。
然而他刚走到东宫门前，看门的侍卫却拦住了他。
“太子殿下吩咐了，闲杂人等，不许进入东宫。”
谢怀真错愕的问：“是不让我进去吗？”
侍卫面无表情道：“殿下特意吩咐过，是包括您在内的闲杂人等。”
谢怀真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抬头看了眼东宫的高墙，只好转头离开了。
路上渐渐没了什么行人，谢怀真边走边叹气。
“怀真？”忽然，有一辆马车停在他身边，车上的人掀开车帘，神色中带着关切，竟然是许久未见得颜海松。
谢怀真有些意外，苦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让你看笑话了。”
颜海松放下手中的折扇，从车厢里钻出来，拉住他的手臂：“你这是怎么了？夜色深了，你要去哪？”
谢怀真看出他脸上的担忧，叹气道：“……也是，天地之大，我竟然无处可去。”
颜海松见他不想细说，索性不问了，直接道：“你要是不知道要去哪，就先来我府上吧。”
说着，他拉住谢怀真的手腕，把他推上了马车。
谢怀真还想推拒，颜海松见状故作生气道：“你放心，我肯定不能把你卖了。”
这话让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谢怀真心里总算没那么压抑，反正他也无处可去，不然就去颜海松府上过一夜，明天再说吧。
这样想着，两人坐在马车上远去了。
陆御城站在离他们不远的街口，看着那马车离去，怒极反笑道：“好……真好。”
原来他是故意不见谢怀真，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本来谢怀真独自走在街边，形单影只，陆御城已经心软了，想要把他带回去。
结果没想到还没查清楚那个乾云是谁，又冒出了个颜海松！
谢怀真，你的好哥哥还真是不少啊！
第86章 为臣之心
颜海松府上自然是极尽奢华，客房也全部用了最上等的陈设。
倘若不是有些东西属于皇家御用，他搞不好能把陆万洲皇极殿的东西全都照搬一套。
纵然如此，这一夜谢怀真还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
要从宫外赶去上朝，就要跟着其它的大臣一起堵马车，所以谢怀真还是早早起来了。
颜海松已经安排了马车等在外面。
谢怀真上了车，一路摇摇晃晃了一个多时辰才坐到宫门口，下车排进了等待入宫的长队里。
昨日的事情不知道被多少人的耳目看了去，朝臣们看他的眼光都是异样的，谢怀真不用转头都能感觉到他们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
他叹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空气。
又等了许久，天边的太阳都露出一角了，谢怀真的双腿站到发麻，陆万洲的仪仗这才敲锣打鼓的出现。
谢怀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偷偷抬头向前方瞟了一眼。
陆御城往日里站的位置居然是空的。
他心中也莫名的跟着一空，陆御城人呢？他去哪了？
然而直到早朝开始，陆御城也没有出现。
当谢怀真以为今天不会见到陆御城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通报，太子今日朝会来迟，正在外面告罪。
紧接着，有一人从殿外款款走来。
谢怀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随着那脚步声起伏，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
忽而，脚步仿佛在他身边停顿了片刻。
谢怀真握在袖中的手一抖，就要转过头去。
但那脚步声立刻又越过他继续向前了，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一个巧合。
等到谢怀真抬头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儿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父皇准奏。”
陆御城的声音响起，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在听。
谢怀真也情不自禁的盯着他看，思虑他会想要请求什么。
——这可能还是陆御城第一次，低头向陆万洲请求什么东西。
陆万洲很快笑道：“太子所求为何？”
陆御城放缓了声音，一字一顿道：“儿臣今年已有二十，常人道姻缘天赐，还请父皇做主，为我寻一良配。”
谢怀真懵懵懂懂的听着，只觉得脑子里嗡然作响。
不过片刻，朝堂上众人纷纷引荐起自家女儿，吹嘘之声络绎不绝，已经乱成一片。
谢怀真眨了下眼睛，有些回不过神，后知后觉的想着：陆御城要娶妻了……？
他一时之间感觉有些荒谬，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是做梦的话，那这大概是个噩梦吧。
想到这里，他低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听。
然而已经没有人在关注他了，众人把陆御城围在中央，谢怀真连他的影子也见不到。
陆万洲下令退朝，让有女子举荐的朝臣留下，眨眼间就排出几列长队，来上朝的官员，竟然没有几个人离开。
谢怀真默然转身，与众人背道而驰。
他一路走着，出了宫门，也不知道走去了哪里。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到他衣领里，冷的他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寒颤。
抬头一看，满树黄叶，上面夹着积雪，正扑簌簌地落下来。
谢怀真仰头盯着那树梢，半晌没动。
然而眼泪最终还是失控的顺着耳边滑落，坠落在地面的积雪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黑洞。
他忽而想起，江砚曾经问他，如果陆御城要成亲的话他怎么办。
现在他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为人臣子，自然要有为臣的本分。
阳光从树梢中透下来，照在谢怀真的脸上，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闭上眼睛，用力呼吸着，最后干脆整个人向后一躺，倒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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