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淑仪仔细端详着谢怀真的脸,感慨道:“不怪让太子如此迷恋,换做是我,也愿意为你等上七年。”
谢怀真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羽扇,沉声道:“请问娘娘特意召外臣前来,所为何事?”
他说自己是外臣,自然是有意强调皇后是宫内女眷,本不该和他有所牵连。
但凌淑仪却是半点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娇声道:“真没趣。本宫就是看你和骁王感情尚可,想帮你们牵个线。”
谢怀真错愕道:“江砚?”
凌淑仪用羽扇遮住半张面孔,笑嘻嘻的说:“随便你叫他什么。他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谢怀真的袖子里的指尖抖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
“下官和骁王殿下之间关系如何,我们自行处理即可,不劳娘娘费心。”
凌淑仪纤细的手指绕起谢怀真身前的一缕发丝,来回把玩着:“别呀,你看,你这么招人喜欢。”
她将那发丝捏在手心里,笑道:“本宫觉得你们两个正合适,堪为良配。你若是愿意跟了骁王,后半生自然荣华富贵,往后位极人臣,也未可知。”
谢怀真沉声道:“倘若我不愿意呢?”
凌淑仪松开手,任由那发丝垂落,声音中透出狠意:“那谢大人今天只怕就出不了这院门了。”
谢怀真心道,果然如此。
他抬起眸子,目光平静的直视凌淑仪:“娘娘这是把赌注压在了骁王身上?就这么相信他能登上皇位吗?”
凌淑仪又笑了起来,眼尾的红色如同一条血线:“这就不用谢大人担心了。你只需告诉我,愿意跟从骁王,或不愿意。”
谢怀真与她对视,微笑道:“我既然已经决意跟随太子,便此生不悔。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我今日身死,也是命中注定,娘娘不必再劝了。”
凌淑仪没想到与他谈了这半天,竟然是白费口舌,眸光一闪,竟然落下泪来:“一想到谢大人如此风华,就要命绝于此,本宫真是心中不忍。”
她拭去泪水,幽幽叹道:“唉,动手吧。”
谢怀真心中一凛,全身绷紧,看向门口那些拿着武器的内监——
陆御城,你再不来,你老婆就要没了!
第82章 太子遇刺
那内监刚一抬手,门外便射进一只羽箭,将他的武器“哐当”一声击落在地。
“皇嫂这是想做什么?”江砚迈步而入,手里还握着一张漆黑长弓,他皱眉盯着凌淑仪,眼神如孤狼般凶狠。
凌淑仪捂着嘴唇娇笑了起来:“这不是帮你试探试探你的心上人么。”
“之前你承诺过我,不会伤他分毫。”江砚上前几步,把谢怀真挡在身后,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凌淑仪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转而道:“那你劝劝他,让他好好跟你过日子,别掺和这些事了。”
说着,她眼神一转,看向谢怀真道:“尤其是别参与和陆御城有关的事情。”
谢怀真冷笑道:“不可能。”
江砚呼吸一滞,他依然背对着谢怀真,眸中却带上了几分沉痛和哀伤。
凌淑仪笑道:“你看,不是我故意要欺负他。”
江砚叹了口气,淡淡道:“我知道,但我不想勉强他。还请皇嫂信守承诺,不要动他。”
凌淑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圈,哼了一声:“你们可真没意思。他明摆着不喜欢你,你还偏偏要对他这么痴心,能讨到什么好?”
她一甩袖子,转身道:“无趣,无趣。送我回宫吧。”
说罢,她向前走了几步,扭头看向江砚:“怎么?没听见?”
江砚沉声道:“好。”
他看了眼谢怀真,轻声说:“你先回去。”
凌淑仪带来的人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谢怀真留在原地,见所有人都撤了,终于松了口气。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香客们早已散去。
他回到道观门口,却发现自己拴在门前的马不知所踪,而且原本看守的道士也没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留在道观过夜实在太不安全,谢怀真苦笑一声,抬腿向城中走去。
尽管是皇城附近,但是一入夜,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只有些微的月光照亮前路,让谢怀真不由得想起当初他和陆御城遇刺的那个夜晚。
凌淑仪刚答应完江砚,不会立刻又搞什么幺蛾子吧。
谢怀真想到这里,加快了脚步。
却听得身后有些簌簌的声响,他骤然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黑猫从他身后窜过。
谢怀真长长的出了口气,刚一回身,却发现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他毛骨悚然,立刻向后一跃,却被那人拉住了手!
“别怕,”那人出声道,“是我。”
谢怀真听到熟悉的声音,惊魂不定的看去,竟然是陆御城。
他卸了金冠和腰带,换了一身纯黑色的长袍,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难怪他刚才没有发现。
谢怀真皱了皱鼻子:“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的香粉味?”
陆御城的眼睛看向别处,轻声道:“来的时候路过了铺子,不小心打翻了。”
说完,他拉住谢怀真的手:“我们赶快回去吧,只怕这里不太安全。”
谢怀真点点头,边走边向他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
陆御城沉默的听着,偶尔嗯一声,却并不答话。
眼见前方就是城门,陆御城出示了腰牌,让人打开小门把他们放了进去。
刚一进城,他就浑身一软,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
谢怀真诧异的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却发现入手一片湿滑,他对着月色一看,手掌被鲜血染的通红!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谢怀真惊道,他立刻扶着陆御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陆御城喘了口气,低声道:“刚才本来是带人出去找你,结果路上遇到刺客,我身边的亲卫都战死了,自己也受了伤……好在,把你带回来了……”
他说完,大概是身体松懈了下来,伤势再也压制不住,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谢怀真颤抖的拽开他胸口的衣服,那黑色衣袍已经被血浸透了,要不是陆御城身上那浓重的香粉味道,他早就该发现他受了伤的!
陆御城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走……回东宫,我没事。”
谢怀真眼眶一湿,哑声道:“好,我带你回去。”
说完,他蹲下身,背起陆御城,继续向东宫走去。
好在这里一经距离皇宫很近,谢怀真一进宫门,立刻唤人传了太医过来给陆御城治伤。
他手臂和胸前总共中了四刀,好在都没有伤及要害,太医开了药,又给他包扎了伤口,总算是让他脱离了危险。
谢怀真这才放下心来。
他担心陆御城半夜醒过来,于是留在他的房间守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御城感觉胸前的伤口一阵隐痛,他睁开眼睛,看见谢怀真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的正香,脸颊还印出了一道红印子。
他觉得有些好笑,结果刚笑起来就扯到了伤口,痛苦的咳嗽了两声。
谢怀真一醒过来就见他咳嗽,连忙扑到他身边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特别疼?”
陆御城喘了几口气,看见他担忧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这伤受的挺值的。
他用指尖点了点谢怀真的鼻子问:“有水吗?”
谢怀真转身端了水给他,陆御城借着他的手喝了几口,闭着眼睛道:“我感觉就这样也挺好的。”
谢怀真莫名其妙的问:“哪样?像现在这样一直躺着?”
陆御城微笑道:“像现在这样,你陪着我,我怎么样都行。”
他看谢怀真的眼神异常明亮,里面像是藏着灿烂的银星。
谢怀真的心跳快了一拍,他没再说什么,扶着陆御城喂他喝粥。
窗外的钟声响起,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了。
谢怀真昨日回来之后已经让人把王灵芝看管了起来,此时直接叫了三名小太监进来服侍陆御城,也算是让他们互相监督,而后独自去上朝了。
今天陆御城不在,谢怀真自己来时很多人都注意到了,窃窃私语的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昨天夜里太子遇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谢怀真不用听也能猜到,他们必然是在揣测陆御城的病情——
而且这种时候,恐怕是没有几个人盼着他好的。
谢怀真叹了口气。
等到早朝正式开始,他出列一步,朗声道:“臣启奏!”
朝臣的眼神纷纷向他看来,谢怀真坚定道:“太子昨夜遇刺,只怕幕后主使就在这皇城之中!”
第83章 谢家千云
谢怀真抬头看向陆万洲,在他深沉的目光下,丝毫不惧,直言道:“太子殿下并非皇后娘娘所出,如今数次遇刺,险些丧命,还请陛下明察!”
此话一出,众臣一片哗然,质疑之声四起。
“怎么敢公然议论天家之事……”
“刺客还没抓住,不能确定身份……”
终于,有人出列问道:
“谢大人此言有可以挑拨天家之嫌,可有何凭证!”
谢怀真扫他一眼,神色幽冷,从怀中拿出一物,呈上御前。
正是当初他们第一次遇刺时,从那刺客身上得到的,刻着“凌”字的木牌!
“此物,是从刺客身上所得。”
谢怀真淡然道,“当时太子殿下还在周国为质,只有十二岁。”
陆万洲让人把木牌递上去,他自然见过凌淑仪的令牌,一眼便能看出这绝非伪造。
他的手抖了一下,气极反笑道:“皇后,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
这些年来,陆万洲的确有意制衡,但陆御城已经是他仅剩的最后一个儿子,皇后倘若真的除掉了陆御城,那他的皇位岂不是要落到旁支手中!
他猛地将木牌摔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大殿里霎时间寂静无声。
“传令下去,即日起,皇后凌淑仪禁足,不得我命令,不能踏出寝宫一步!”
陆万洲说完,甩袖便走。
不少朝臣还有心想要替皇后辩解,见状也只得恭送皇帝退朝。
谢怀真微微闭眼,他早就猜到,一旦证据确凿,陆万洲绝对不会轻饶了凌淑仪,但也不可能真的废后。
要对付凌淑仪,从陆万洲这里,走不通。
等他回到东宫,见了陆御城,终于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把刚才朝中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
陆御城眼睛一亮,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怀真,辛苦你了。”
谢怀真摇头笑道:“做你夫君,应该的。”
陆御城也不生气他口头上占点便宜,反正真正谁是夫君大家心里都有数。
他想了想问道:“今日朝堂上,都有哪些人替皇后说话了?”
谢怀真点了几个名字,陆御城听完,哼笑了一声:“都是俞思铭的人。”
谢怀真摸了摸鼻子道:“俞丞相?难道当时他儿子回家真的跟他告状了?”
他还记得自己跟陆御城出去闲逛时坏了人家的好事,人家放了狠话要他们等着呢。
陆御城揉了揉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俞思铭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他选择了站凌家那边罢了——他女儿之前嫁给了凌家的四儿子。”
谢怀真恍然,想起俞思铭的女儿原本也是陆御城的后宫,看来因为他不娶妻,还给自己增加了一些敌人。
第二日谢怀真还是自己去上朝,等到下朝的时候,却被几个官员拦下了,面带笑容的邀请他去参加文会。
谢怀真做官的日子也不短了,却还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官员之间的聚会,闻言也有点好奇,想了想就同意了,打算去看看热闹。
他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直接去了岑国公府上,今日的文会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一进门,只见数条花藤从上方的悬梁上垂落下来,中间用花色薄纱做成飘带,随风飞舞之间,让整个庭院显得美轮美奂,有飘飘欲仙之感。
来参加文会的除了在朝的官员,当然还有各家优秀的后生,也有许多从各地奔赴皇城的青年才俊,谢怀真的年龄在这里倒不像是在朝堂上那么显眼。
庭院中有清湖,湖边摆放了许多矮桌,众人能自由的在上面挥毫洒墨。
谢怀真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三五成群的交谈起来,围在中间的人最多,还不时爆发出几声喝彩。
谢怀真凝眸看去,最中间的人被人群挡住了,只能听到众人对他的诗作大加称赞,还有人在诵读传阅。
他问身边的人:“中间那位是?”
谢怀真之前从未参加过这样的聚会,其他青年才俊自然不认得他,只把他当作地方上刚来的新人,解释道:“那位是乾云,最近这些日子靠着七言诗在皇城文坛中可算是杀出一条血路,兄台没听过他?”
谢怀真摇摇头,好笑道:“是我孤陋寡闻了,这就去拜读一下乾云兄的大作。”
他凑上前去,刚想看看纸上都写了些什么,却忽然僵住了。
只因为那正在写字的人也抬头看向了他,露出一双他极为熟悉的眼睛。
——这么多年过去,谢千云那双完全不符合他大将军身份的桃花眼,可是一点都没变。
谢怀真愣在原地,一声“哥”眼看就要破口而出,却见谢千云移开目光,幅度极轻的摇了摇头。
他立刻明白过来,转而哈哈笑道:“乾兄的这手字写得真好,赏心悦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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