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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刀如水(玄幻灵异)——蔺洲

时间:2023-09-06 20:32:18  作者:蔺洲
  柳催痴愣愣地说着,声音十分微弱。神色还是麻木,他看不到叶听雪,只是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剑招。
  “潇湘。”柳催又念了一遍,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东西。那张带血的脸忽然笑了笑,笑容僵硬且勉强,看得叶听雪心里闷闷发痛。
  叶听雪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什么,柳催听不清,也十分恶劣地不想听,只想吻他。
  梦中人在洁白光中,而他满身血污,害怕惊扰梦中仙人。
  叶听雪见他没有反应,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干脆给柳催来了一拳,这人还在笑。这样子还能笑,说不定他根本就没疯。
  他在一瞬之间想了很多很多,柳催伸手揽着叶听雪的腰,将他整个抱近了怀里。
  沾染明月又怎样?柳催撇开自弃念头,他只要那人便好了。
  争他所争,求他所求。
  叶听雪僵硬地待在他怀里,手上还拿着未入鞘的风楼。柳催抱得很紧,让他难以喘气。
  他大感无奈,又听见这疯子在他耳边说:“怎么你也这么冷。”
  是啊,明明是夏天,这里却太冷太冷了。
  他拍了拍柳催的后背,这人陷在自己的噩梦中无法抽身,死死按着叶听雪。
  叶听雪垂下眼,用风楼剑柄狠狠敲在柳催后颈,把人打得昏了过去,柳催无力地倒在他身上。
  无数恶鬼扑了上来,他把那剑挥了出去,剑光照着不断涌上来的死人岭恶鬼。剑光凛凛,风楼将一把飞刀打了回去,正没入那人的脖子里。
  生死周旋,叶听雪已不知挥出了多少剑。
  他在等,他绝不信柳催真的孤身在这里应付无数恶鬼。风楼已经染得通红,叶听雪被热的血淋得手指麻木,这剑仿佛嵌在手中,挥杀不息。
  刹那之间地表震动,惊得积水四溅。叶听雪从杀伐中回神,看得远处旌旗飘扬,又见一片漆黑铁甲浩浩荡荡地涌进山中。
  王师已至地狱山谷,为首那人挥剑喊道:“儿郎们!随我荡平山阙,剿灭匪寇。”
  ——恶鬼·终——
 
 
第42章 潇潇42
  “搞这么大阵仗,也不舍得挑个好天气,这千余人悄悄进这山谷,路都不好走啊。”褚璇看着棋局思索,这局难啊,劫胜则活,劫败则死。
  下一步如何走还没有想出来,对面那人却把棋子都抛了。
  褚璇抬头去看,伏东玄拢了拢衣衫,提伞准备离开。
  “这是不下了?”棋局才刚刚过半。
  伏东玄点点头,十分温和地说:“动静太大了,我心里一直在跳,便想去看看。”
  褚璇把眉头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确实,他这些年疯得没边,做事情不管不顾的你去看看也好。”他说完,那人已经走出去很远很远了。
  死人岭中,叶听雪后头追着恶鬼,身前临着无数铁骑,让他进退两难。柳催情况不好,身体冷得像块冰,气息也越来越弱。叶听雪背着他行路并不算快,况且他身体也带着不能轻视的伤。
  脑中苦苦思索着去路,叶听雪气息有些紊乱。变了,一切都变了。
  在他精神快要崩溃的紧要关头,叶听雪从万千杂音里捕捉轻微的哨声。他咬住舌尖使自己清稳定心神,随后朝那声哨子跑过去。
  蝴蝶躲在狴犴台附近的密林里,她刚刚把自己的小刀从一具尸体里拔了出来。
  嘴里咬着一只黄竹做的哨子,心闷气短,连哨子也只是吹得微微响,她十分疲惫,也不知叶听雪能不能不听见。
  前头有轻微的动静,蝴蝶心中发紧,瞬间警惕地握紧了刀。她躲在一棵树后,连呼吸也收敛住了。叶听雪却瞧见她身边的尸体,只道:“是我。”
  她这才现身,叶听雪再见她时被她枯败之相和浓重死气给震惊了。
  蝴蝶见他震惊,低声解释说:“尸清寒死了,蛊也死了。”她在心口处点了点,“养在这里的,死了。”
  叶听雪看着她轻浅的笑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嘴只说了一句:“抱歉……”
  蝴蝶摇摇头,这些事情她并不在意:“他死了吗?”
  叶听雪偏头看了看,那人虽昏迷不醒,但还有气儿。蝴蝶又问:“你要救他,还是杀他?”
  叶听雪沉默不语,带着柳催,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活。可他同样也不想放下柳催,不想看他就这么死了。为什么呢?叶听雪十分矛盾,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你是好人。”蝴蝶叹了口气说。
  官兵都来了,死人岭如今乱成一片,又失了几位鬼主庇佑,已经可以窥见最终的结局。死人岭没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想了想,心里难得有了快活。
  她带着叶听雪走在偏僻的山路里,因为身体负荷沉重,走得越来越慢。
  一支箭飞了过来,叶听雪抬剑打了下来。
  箭只有一只,也不冲着命门去,颇有些试探的意味。蝴蝶在咳血,险些跪在了地上。她顺着叶听雪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头不远处站着穿着灰色长衫,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伏东玄把小巧的箭驽收回袖子里,很温和地看着二人说道:“冒犯了,我也不知道这物如此凶险。”
  叶听雪警惕地看着他,那人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风楼上,脸上带着无害的笑意。
  “你是谁?”蝴蝶说着,脚下一软,是叶听雪搀住了她。叶听雪感觉这事情有些棘手,他倒无所谓,但这两个伤患却经不起折腾了。那人不知深浅,拦在他的身前又是什么目的呢?
  “在下是崖州东水巷里头一个教书的穷书生,不会武功,二位不必担心。”
  “真有意思,不会武功来死人岭里头干什么?别跟我说你来看风景。”蝴蝶眼神发冷,暗中握紧那把小刀。
  那人听蝴蝶话语带刺,仍然是温和的态度,也不生气。他叹了口气说:“我来接一位故友,他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哼,我从没听说过这没福气的疯子能有什么朋友。”蝴蝶已将刀展露出来,只等那人过来便一刀刺出去。
  叶听雪不敢轻信,伏东玄提到了崖州。柳催确实经常跑去崖州,至于他是否和柳催有交集,叶听雪并不清楚,总之他是不敢轻易将柳催交给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和……”他还没说完,叶听雪便反应过来背后有人。他当即挥出一剑,风楼却被人轻轻捏住了剑身,剑身狂颤,叶听雪从剑上感受到一股庞然气劲。
  “铮。”手上一震,叶听雪尝到满嘴腥甜血味,黑衣劲装的中年男子并指捏着风楼,剑身弯曲,似乎快要被他生生折断一般。
  “可别呀,我花了那么多年才打了这把好剑,别给我掰断咯。”伏东玄出言劝阻,叶听雪听得心惊,风楼是这人铸的?
  不让他多想,那人松开剑,又对着叶听雪狠狠打出几掌。蝴蝶也回过神要去帮忙,她咬咬牙,正要出手,却被长衫人轻轻拦住了。那人只是碰了碰她的刀,她便连刀也拿不稳。
  叶听雪一手拿着剑,一手护着柳催,感觉左支右绌,整个人都被限制住了。黑衣人和他过了几招,此时叶听雪已动不出多大的力气。
  那人循着他肋间断骨而去,这招狠辣,叶听雪要么弃剑,要么把柳催放下,否则必须捱下这一下。他咬咬牙,勉力使自己退开。
  “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的。”黑衣人道,他一掌变幻,瞬间打在了叶听雪小腹上,让叶听雪狠狠吐出一口血。
  那个人已经窜了过来,一手掐着他的右肩。叶听雪狠狠瞪着他,身上一轻,风楼当即出了一势天光云影。
  风楼破空而出,剑影飘忽难测,他却不避不让。
  柳催已经被那人带走了,他冷眼看着叶听雪出的剑,快得让人瞧不清有多少个影子。他的目的只是柳催,并不想和叶听雪又过多的纠缠。
  他没僵持太久,急急后退之后还是被叶听雪狠狠削了一道。
  “把他放了。”叶听雪咬着牙,一剑刺向他的咽喉,那人抱着柳催飞掠而起。叶听雪正要去追,伏东玄忽然掸了一颗黑色棋子出来敲在风楼上。
  风楼被他打得偏了半寸,在黑衣人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剑伤。
  那人再接叶听雪一剑,又借着那剑的力道旋身飞出去好远。
  叶听雪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他看着那人带着柳催离开,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拿着剑的手不断流着血,把风楼重新染得通红。又有一粒棋狠狠砸在了叶听雪后心,这棋不知带了什么力道,险些砸穿他的心脏。
  “不用担心他,你还是顾忌一下自己吧。”伏东玄身形如鬼,掠过蝴蝶来到了叶听雪的身边。
  他还是很温和,叶听雪看着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脸色一白,又吐出一口血。
  那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这是个好机会,你试着离他远一点,不正是摆脱他的好时机吗?”
  叶听雪两耳嗡鸣,心跳将近停歇,浑身只要一动就会牵引出阵阵剧痛。他声音沙哑道:“那你们准备把他怎么样?”
  “你放心,会救活他的,他知道你挂念他必定会十分开心。”他说罢,去看着那把已经经历了无数厮杀的剑,“风楼”这两个篆字被血盖过,透露出森森的杀伐气息。
  伏东玄看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眸光闪烁,最终叹了口气,撑开伞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黑衣人抱着柳催在他们约好的地方等他,官兵见了他们竟然纷纷避让,一个也没有上前。
  他长长叹了一声:“情字真难解,苦肉计玩脱了也没把人家真心拿来,好可怜,你说是不是。”
  黑衣人没接他的话,他那身衣服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他沉默半晌道:“那潇湘剑确实挺不错的。”
  又下雨了,叶听雪浑身被雨打湿,有人拽着他的手臂,是蝴蝶。蝴蝶见叶听雪半跪在地上,浑身都血淋淋,面色十分痛苦。
  她知道叶听雪遭受到不小的冲击,如今更是伤上加伤。
  叶听雪已经从那场几乎令他昏厥的剧痛中回过神,风楼支撑着他从地上站起来。暴雨重新掀起了一场杀伐,山中血气更甚,喊杀声震耳欲聋。
  他们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就会命丧此处。
  “走了。”蝴蝶说。
  “去哪?”叶听雪有些迷茫。
  “从百千塔出去吧,官兵肯定把山口围住了,其他几条山道又都被毁了。”
  叶听雪没再说话,他算是默认了。两人在密林中兜兜转转许久才离开了这片地方,以往百千塔高高立在山中,感觉哪哪都有这东西,如今却半天都找不到一处。
  它既然已嵌成了铁盒,便不复往日的高大与瞩目。蝴蝶被雨淋得浑身发冷,感觉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走不下去了。
  她摔了一跤,整个人直接没站稳从坡上滚了下去。
  叶听雪立刻纵身追了过去,蝴蝶滚了几圈,重重磕在泥水里。她抓着一把泥,忽然用刀挖开那片土地。
  一层泥沙薄薄盖着铁皮,地下是机关。这里是暗嵌着的百千塔,蝴蝶顾不得疼痛,不断摸索着机关。
  叶听雪跟了过去,拨开那片泥沙果然是百千塔。
  “从这走吧。”蝴蝶招他过来,叶听雪走慢了些,却被她推了一掌。那一掌没什么力气,蝴蝶又拍了拍他说:“你走吧,出去死人岭……”
  “你呢?”叶听雪好艰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蝴蝶眼耳口鼻都流出黑色的血液,她擦了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那张干枯的、丑陋的脸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我可能走不了。”
  她回过头,背后跟了几条小尾巴。蝴蝶眯着眼看向雨幕里的人,那些人都很熟悉。有同为风筝奴的牡丹,也有柳催手底下那个叫阿难的少年。
  “我去跟他们叙叙旧,你先走吧……从百千塔出去,不要再回来了。”
  叶听雪摇头拒绝了她,提着风楼挡在她的身前:“我能救你的。”
  牡丹避开官兵和恶鬼逃到这边,没想到还能遇见熟人。她声音尖锐地笑出了声:“好啊好啊,我还想着我们俩的恩仇还没完呢。”
  阿难跟了她一路,他们也交过手,谁也不肯让谁,最后殊途同归地聚在了这里,两人相视一眼时面色都很难看。他不想再看牡丹了,他冷冷地看着叶听雪说:“主子叫你回去。”
  牡丹手上牵着数道铁丝,她的风筝也不见了,但暗器留了下来。铁丝缠上了风楼,牡丹五指变化,想要把他的剑生生拽下来,但没有成功。
  之前叶听雪的手指没什么知觉,他怕自己拿不动剑,于是扯了一条布把风楼绑在手上。也还好有着条布,叶听雪稳住剑身,随即出了一招“寒江月冷”。
  牡丹见识过他的剑招,论武功她并不是叶听雪的对手。但她有暗器,很多很多的暗器,出手抛了毒针和飞石出去。蝴蝶冷眼瞧着,她当了这么多年的风筝奴,哪里不知道她们用的都是什么手段。
  飞石被风楼击飞,叶听雪内伤严重,强行出力让他动作都有些变形。
  “走。”蝴蝶从他背后越出,将叶听雪推到机关入口处。一把小刀直取牡丹命门,这两个丑陋的女人缠斗在一起,叶听雪被雨糊住眼睛,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阿难不理会那两个女人,短剑直取叶听雪,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跟我回去。”
  叶听雪被一茬一茬拦住的人扰得心神不宁,他重重抹了一把脸上雨水,觉得柳催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舌头舔了舔唇上鲜血,他冷声道:“做梦。”
  “去死,给我去死!”牡丹对着蝴蝶大打出手,她同样被蛊毒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情况比蝴蝶好上太多。
  虽然风筝奴各怀鬼胎,但明面上也是情同姐妹,对方的招招式式都烂熟于心,对打起来谁也不让着谁。
  蝴蝶抱着死志,以身为饵诱得牡丹落入她的圈套,刀锋凌厉削去她半只手掌。牡丹大喜过望,但笑容下一刻就僵在脸上。
  她跟蝴蝶同时吐出一口鲜血,蝴蝶按着她的手掌,毫无喜悲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转转神功,她没说完,浑身肌肉开始纠结在一起,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偷偷跟她学过一招——‘共苦’。”她面色十分惨淡,一掌拍开断了气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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