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二人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贺逢春刚刚松了口气,便隐约听到“伴伴”一类的词句,立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恨不能将耳朵探进房门里去。继而知晓,原来宗室贵胄私底下讲话也会直呼皇爷的名讳。再后来的话他便听不懂了,但也猜得二人相谈不欢,及时闪身回了屋中。
他本想等不速之客们离开后去房中检看是否有物品缺损,没想到叩门声骤然响起,贺逢春唯恐是自己方才的行径被人察觉,心下捋了一番说辞,磨磨蹭蹭地开了门。
崔叙望着他,神游几息后才迟迟开口道:“能不能借……”
“崔伴伴?”颇不巧的,贺逢春思索片刻也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宫人便是隔壁屋子的主人。他虽新调来不久,但在整理皇爷私藏时看到过不少以崔叙为原型的春宫画,再和刚刚听来的只言片语一对,大胆猜测道:“您就是崔伴伴么?”
见崔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眼中流露出克制的疑惑与讶然,贺逢春便笃定自己猜对了,忙将其迎进房中,再奔出门去唤茶水来。
崔叙则对这个“久违”的称呼感到无所适从,不过数月以后,“崔叙”这个名字就和之前的“梦昙”、“金绪恩”一样,在内廷之中化为乌有了,成为了不可言说的禁忌。老人们默契地装作不知,新人们八卦地捕风捉影,流言如野草般肆意生长着,越传越玄乎,越传离真实越远。哪怕他人还活着,时常借由别的身份出入宫禁,绝大多数的人也不会自讨没趣地“戳穿”。
想到这,崔叙自嘲地摇头笑了笑:他早该习惯这些的。于是挪到灯罩边上,取出锦囊中的素绸条展开来看,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救王循。
第一眼,不解其意。王循本人已经被夺去了晋王的身份,彻底败下阵来,只要尹微能在两兄弟之间左右逢源,既能获得晋王的谅解,与之再续前缘,又不违背当初和皇爷的约定,彼此相安无事、皆大欢喜。除非王循贼心不死,否则皇爷没有必要取他性命,还不如留着做一颗钉子对付其他塞王。
合目深想以后,倒被他品出一点别样的意味来。
或因与郭弘安有这段露水情缘在,崔叙还清楚地记得嘉善长公主驸马、故永城侯郭弘思,正是在大同巡防途中与南下劫掠的胡人兵马发生了一场计划之外的遭遇战。虽成功驱逐来犯之敌,但郭弘思不幸身中流矢,好在并未伤及要害,负伤以后救治得也十分及时,但却在回京路上病情突然恶化,于京郊驿站含恨而逝。
当时曾有过不少传言甚嚣尘上,不外乎是一些功高震主的陈词滥调。也不怪世人多心,其中确有不少疑点:一是边镇巡防有相对固定的时间与路线,经年对峙形成的默契之下,北庭胡人多会避其锋芒,抢劫而已,犯不着和夔朝精锐硬碰硬,即便不巧遇上,也会自认倒霉匆匆退却,改日再来碰碰运气。而当日的胡人马队却悍然发起突袭,更像是一支目的明确的刺杀部队。二是郭弘思伤势并无大碍,其无诏进京的缘由不得而知,又恰好死于途中,便给了人们无尽的遐想空间。
崔叙暗暗想到:皇爷近日谋划于大同用兵,难道就是为了借北庭之手铲除晋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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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在想,要不要在文案标注崔叙的性格是比较懦弱无能的类型……
想到哪写到哪最近有点卡住。
第182章 宣徽使
他原以为王缙鼓动益襄二王谋反,是为了巩固自己天上掉下来的皇位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连已经被降服的晋王也不放过,不免令崔叙怀疑:王缙究竟是本性嗜杀,还是早在入继大统时,便决意日后屠戮宗亲贵胄,以偿儿时受过的苦难。
想到此处,崔叙不寒而栗,回过神后忙将灯罩掀开,静静看着绸条在眼前焚毁殆尽。
提着茶壶回来的贺逢春被他阴冷沉郁的眼神唬了一跳,愣愣地立在门首久久不敢出声。崔叙与之对视一眼,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贺逢春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倒茶,生怕他有所误会,低头回说:“您喝茶。”
甘泉宫的炉灶是紧着皇爷用的,宫人们则按着品级资历按序按时领用,有时茶水房当值的人犯懒,使唤不动,便没有多余的可以支用。这壶茶恰是温热的,多半是贺中人从哪位同僚的屋中讨来临时应急。崔叙牛饮了半杯解渴,不再去想今日之事落于旁人眼中是何模样。
他对眼前的年轻中人说道:“谢谢你的灯和茶,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崔伴伴,等等。”贺逢春鼓起勇气拦下他。
果不其然有事掖着没说。崔叙以为年轻中人是好奇宫中秘辛,或是记着多年前的传闻,把自己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却没想到他想说的是——
“您看这里布置得还合心意吗?”贺逢春将博古架上的方盆桂树盆景指给他瞧,在微弱的烛光映照下,造型精巧的盆景枝叶仍闪动着耀眼的簌簌金意,与周遭的玉瓶、奇石交相辉映着。崔叙总算知道皇爷房里的那些宝贝流去了何处,竟是堆到库房里任由宫人们拿到自己的屋里随意摆弄了。
贺逢春接手此事后看过皇爷多年来给崔奉御的赐物记档,逢年过节循例赏赐不计,平日也如流水般把私库里的物件往他名下记。
他并不知道这不过是皇帝左手倒右手的把戏,便以为是崔叙好奢,喜欢向皇帝讨要,遂费尽心思地将小小的直房填满了金石玉件,装点得珠光宝气。
崔叙不作品评,只是一味地含笑点头,如此应付过去。
漫说他已经不在这里长住了,就是以前,他歇在这间屋子里的机会也极少,反而是在甘露殿与皇爷同塌而眠的情况多。相较而言,这儿算得上是他的失意之地,通常是最落魄、无路可走的日子里,他才会想起这一处小小的安身之地。
况且他向来没有什么归属感,淮王府、春禧殿也好,繁英宫、鹤庆侯府也罢,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落脚处罢了。他追随着王缙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最终要走到坟墓里去,等神道碑刻上他的名字,才算是有了恒常的归宿。
崔叙格外驯从于自己的命运,没有澄清年轻中人对自己的误解,不过却添油加醋地数出几幅稀世字画,叫他日后记得找来摆上。言尽于此以后,他再没有回应年轻中人对自己喜好的打探,对皇爷的消息更是守口如瓶。
……
崔叙夜里睡得不太稳当,半梦半醒地魇着,还以为晋王又来眠奸,直到卯正自渎疏解过一回以后,才被迟来的睡意与身心的疲惫压垮,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幸而床边有贺逢春尽职尽责挂好的一把莲,崔叙飞快地取下穿戴好,忍着脚伤匆忙赶往甘露殿拜见。
皇爷每日的生活起居很规律,偶然的灵感迸发除外。即位以后,想方设法逃避经筵渐渐引为常例,讲学仪式都已从简。翰林院兼任日讲官的学士们成了甘泉宫女史的老师,也算没有完全辜负太祖开创此制的苦心。
学可以逃,政务却跑不了。对于成山的政事民情,饶是内阁已经一一拟过施政建议与应对草案,司礼监依制处理了日常事务形成汇总题本呈请过目,并对提案要务辅以更为凝练的参考意见,再由女史分门别类地诵读票拟内容、皇帝口授女官代笔的方式进行朱批,如此层层筛选以后,仍有许多诸如久议不决、事急从权的政务须由王缙亲自阅览、召对近臣商谈以后再做决议。另有兵部的军情日报、遍及天下的厂卫眼线刺探臣民隐事的密报等都须直达天听,也即全赖皇帝一人区处。
皇爷近来越发勤政,自己却有意诱他淫乐,看来朝臣们的奏疏并无夸大,他确是祸水没错,崔叙不无自责地想。他那日同皇爷胡闹时该留下一本来时时诵读以警自身的。
在女史导引下走过的短短一截路里,崔叙想了许多,待见到龙床上的天子时,却又不顾一切地径直钻进他怀里。
“脚怎么跛了?”王缙先问。
“路上着急不小心崴了,不碍事的,”崔叙撒娇道,“皇爷记着永城侯府的事,您应了奴的。”
屋中侍奉的内侍尽数退去,门帘落下,又只有他们二人相对了。
王缙手不释卷,腾出一臂的空闲搂过中人,怡然道:“可惜今日不视朝,该后日出门时再对我说:官家莫忘了永城侯*。”
“皇爷又揶揄我,”崔叙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纠缠道,“一句话的事,又不需要经内阁、下廷议,就是孙先生出面也拦不了您。”
“他顾不得管这些闲事了,刚刚先你一步到的消息,他母亲已于开封家中过世了。”王缙淡淡道。
乍闻此讯,崔叙不由惊愣住。首辅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乡丁忧,权力真空下的政坛动荡在所难免,皇爷已为各处战事操劳数月,岂不是又要分出心神对付内阁六部的勾心斗角。
夺情起用,崔叙即刻想道,却没有说出口,他如今学得乖觉,不肯在政事上多说一句。王缙久等不应,起疑道:“怎么哑了?”
“老太太的年岁该是喜丧了,孙先生应当也不至于太过哀恸。”崔叙像是才反应过来,不痛不痒地感叹说,“奴改日是不是也该去致祭的。”
“嗯,老太太高寿。”王缙也附和着,手上却做着淫猥的事,松了怀中人的襟领,探手进去挑逗挺翘的乳首。前日夜里被王恂吮得狠了,牙印虽淡去,却还未能消肿,此时一碰一颤,玩得爱不释手。一面煞有介事地喟叹:“老师辛劳半生,也该休息几日了。”
*宋代温成皇后有关宣徽使的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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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一篇文,感觉会很香,叫《奸臣情诗》,睡前看!
之前回复评论提到了,王缙其实没有睡宁醴……文中后续会提到,只是崔叙并不知情,目前还是以崔叙视角的信息内容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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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我的第一章 的时候,忍不住把世系图做了下,在我的摆弄下夔朝还没有亡国真是很不容易了。
第183章 丹枫楼
崔叙很快来了感觉,他身上每一处敏感都离不开王缙经年累月的调教,又被王循药出了淫性未能痊愈,被撩拨起欲念时,却仍是被称作“发骚”、“小狗发情”,教他永远羞于面对自己这具淫贱轻荡的躯壳,不肯轻易开口求欢。
王缙则有意吊他胃口,只用食指圈住半边乳晕,拇指按压其上搓揉,如此单调地亵玩这对薄乳,偶或用指甲掐一掐乳孔,激得中人将胸膛高挺,献祭般地乞求更多。
“怎么不见他来伴驾?嗯……皇爷昨儿个不满意他伺候的么?”快意与空虚的交缠之下,仅靠双乳与下体蹭磨便小去一回的崔叙在余韵中恍惚问道。
王缙依旧恋恋不舍地吮咂着乳首,满面春风道:“昨夜折腾得太晚,便允他多歇会儿,咱们从前又没有纳小的规矩,还是要他起来给你敬一盏茶?”
“皇爷喜欢就好,奴怎敢托大?他平时虽也伺候奴,但说到底奴和他是一样的,”崔叙的心口已是个碗大的窟窿,空洞得漏风,毫无知觉,“如今他也跟了皇爷,往后奴跟他齐心伺候您满意就是了。”
“明礼好乖。”王缙拥住他轻叹道。
崔叙木然点头,于是驯顺地将自己的全部都捧给他。
也许是昨夜真的折腾得厉害,又或是别的什么缘故,让中人口侍过一回后,皇帝的兴致便消了大半,系上衣带草草收场。崔叙有些茫然地咽了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皇爷态度的突兀转变,来不及补救,便被赶到案下犬伏,作天子的脚踏。
他想到恐怕是自己身上被晋王所烙下的印迹惹恼了皇爷,便极力压抑着,试图匀平急促的喘息。然而面上春意未消,内里欲火煎熬,偏偏身下又痒得厉害,腾不出手纾解,实在忍不住了,只得塌腰耸臀往地毯上蹭弄聊以自慰,可穴眼内的空虚却无处排解,叫嚣着一场淋漓尽致的性事来填补魂灵的缺角,于是唇齿间塞满了手指也含不住软腻的呜声,真如小狗发情一般。
崔叙啜泣着,深恐皇爷因此发怒,浑身颤个不停,又因此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座上人自己的淫贱,无处躲藏。
谁知这样的举动竟被皇帝视作趣味,他时而轻轻搁足放任小狗自渎,时而沉沉踩下令其勉强支撑动弹不得,反复几回以后,崔叙失力瘫卧,才成了合格的脚踏。
只是不慎……反复高潮到极致后又漏了尿出来,接着便被玩够了的皇帝嫌恶地一脚踢开。*
此日以后,宁醴留在宫中伴驾,崔叙则如失了盛宠般,失魂落魄地独自回到府中,再不闻内廷传召。
郭弘安也没有登门来询,想来是收到了风声,知道皇帝会着手彻查此案,也就不再紧咬不放。
而后的不予夺情、首辅丁忧,金瓶掣签、驸马入阁等朝廷要事,崔叙一概不去关心,在府中过起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糜烂日子,勾着那些年轻的国子监生,在诗会结束过后到园林深处的竹坞与自己交欢。
不消几回,鹤庆侯的淫乱名声便在他们的圈子里传开了,时常有人约着三两好友到府上饮酒作乐。崔叙也辗转在一个又一个臂弯中,将一切廉耻抛诸脑后。
十月初五日夜,因月考文章考评不佳,被父亲拘在家中苦读多日的杨元昱,终于忍不住趁万寿节前家中防备松懈,偷偷翻墙溜出府去,前往东新帘子胡同新开张的丹枫楼赴宴。
他赶到时众人已酒过三巡,有的醉得不省人事伏在桌边做着春梦说着胡话,有的搂着怀抱琵琶的妓乐去了楼上雅间听曲儿,有的摆下棋桌对弈,各有美妇陪侍喂酒,有的耐不住性子,掩在屏风后头赤身与倌儿酣战,眼睛却老往外头瞟……
杨元昱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竟见到鹤庆侯作娼妇打扮,醉眼朦胧、衣衫不整地被两位同窗抱在怀中轻薄。近前一听,竟是在争抢今晚由谁先为崔叙梳拢。
他本想出言喝止,目光却从那张满面红云的艳丽脸庞上挪不开了。直到此刻方才恍然大悟,七夕那日所见应是鹤庆侯本人,根本没有什么妹妹一说。而数日前的传闻竟也并非捏造,鹤庆侯确是个人尽可夫的暗娼。
怒火与妒焰烧灼着杨元昱的内心,迫使他走上前,欲要好好地惩戒鹤庆侯一回。两个醉鬼甚好打发,他从中挑拨几句,便教他们一言不合互殴起来,自己则趁乱用氅衣裹了那人抱下楼去。
楼里的马夫以为他是买了娼妓外出奸宿,自告奋勇送他一程。杨元昱就坡下驴地上了车,自家与鹤庆侯府都去不得,便打算投奔独居的好友,让跟班先赁一匹好马赶去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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