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他死了呢?”
周瑑定定看着皇帝,一字一顿道:“父皇,我不是你,他若暴毙而亡,我一定会为他报仇,不论背后是谁,就算您或是太后也一样。”
“朕倒是好奇,我做不到的,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皇帝丢下这句话,自己往楼梯处去。
洛水旧誓的故事谁都读过,周瑑既然选择了合乎礼法但更难走的路,自然得倍加小心。他命蒋升“护送”皇帝和严氏夫妇回宫,片刻不离他们身边。至于他自己,迅速回勤政殿拟诏书,退位诏不急,更重要的是京城防务。
目前京城附近可用的人不多,周瑑写了又改。他先拟旨命太监持令出城去陈文维处,旨意上写京城有变,魏礼身为内卫未能尽责,除其内卫统领之职,暂押在刑部大牢。之前他使了个小花招把马开贬到刑部提牢司,就是为了今日大牢在自己手中。
宣旨太监临行前,周瑑道:“若魏礼问起来,你就说陛下受惊吓震怒不已,别的一个字也别提,顺便告诉陈文维,让他带着那些贵胄子弟在城外待命,无诏不得回城。”
京城外两大营北大营在白炎徵党羽手上,东大营在梁录手上,为免打草惊蛇,之前周瑑只弄走了袁恩,没有动此人。他想一想,自归东宫卸甲,命人去宣严临。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严临起床听父母没有回家,又听太子宣召,匆忙赶来。
“荣览,”周瑑表面很慌张叫严临的字,“昨夜京城有异动,父皇和你父母都被困在庆平公主府,有人拼死报信到东宫,我恐怕北大营生变,你现在快拿上之前父皇赐给姨母的御剑出城去东大营找梁录,让他速速控住北大营,那里有几个咱们的人,如果北大营进京,就全完了。”
事发突然,严临来不及多想,带着周瑑分给他的护卫疾奔而去。
送走严临,周瑑盘算城内外应该差不多,着人去庆平公主府把高裕叫来。他虽然看不上这人,但目前手上暂无人可用,高裕带来那一千陈州兵可分七百控住各城门,另七百布置在公府官邸扎堆的东西城,这样就可把骁卫心腹都抽回来控住皇城。
刚处理完这些要事,就有太监不顾规矩狂奔而来,身后还跟着个骁卫:“陛下让奴婢来请殿下,说蒋升跟人打起来了。”匆忙把防务交待给王勇,周瑑嫌步辇太慢,上马直奔皇帝暂居的飞华阁。
飞华阁在御湖之中,只有一道廊道可通,随太监而来的骁卫说并没看到人进去,但里面确实有打斗的声音。
周瑑怕是岳慕清和蒋升打起来,快走几步推开飞华阁的门,阁中有个骁卫倒在窗边生死不知,岳慕清受伤坐在一旁,严梧在给夫人包扎,但阁中还有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郑慎。
蒋升身上也有几处伤,阁中狭小不好用暗器,本已落下风,但看到周瑑瞬间如打了鸡血,又怕挂累他,假意被迫翻往窗外。
郑慎指上套一对判官笔,更善于近身搏斗,十分灵活。蒋升宝剑施展不开,使出老招式诈败,却不想郑慎忽然凑近轻声说了句“快走”,并未伤他。
蒋升不解其意,身上一排铁镖已然发出,郑慎腾挪躲闪,似不慎落水。
听到落水声,周瑑忙走到窗边看,见蒋升犹豫要不要下水忙道:“郑总捕会水,多派骁卫驾船抓着他就是。”
这算是今日唯一的变数,郑慎被擒后被关入大牢,他被关进去后,魏礼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至于城外,梁录未起疑心,集中兵力攻入北大营,果然搜出白炎徵与军中往来书信,但他随后也因“擅自出兵”的罪名被押解入京,有圣旨命连白维重新整肃两处京郊大营。
到腊月,周瑑已得心应手掌控朝政。文官之首沈廷元对冬月十一发生的事装聋作哑,只大力参奏已经死了的白炎徵及其党羽。武将仍是征北、平南两路将领分庭抗礼,间或贵胄出身的世袭将军。
一切尘埃落定,皇帝以多病为由,禅位给太子,经过被蒋升评价为虚伪的辞让过后,周瑑正式接旨,在来年元月成为本朝的第六位皇帝。
第43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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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年正月初一,周瑑登基,改元正明,当年为正明元年。
冬月的乱京风波平息之后,按照惯例,自然有人升官晋爵,有人清算入狱,周瑑初掌朝纲,千头万绪,忙碌不堪。
忙到腊月三十,礼部将修改好的冕服送到勤政殿,周瑑穿戴上,对镜自照忽有些想笑。上辈子父皇崩逝,他匆匆即位,那时心里打鼓,惶恐不已。而如今天下已定,大权在握,他自觉心境与前世登基时已大大不同。
“宣骁卫统领来……算了,孤去找他。”
勤政殿之北就是东宫,蒋升常年住在太子寝宫的西厢,周瑑进门却不见他,只又个小内侍坐在桌旁,往纸上歘歘涂墨。
“这是什么?”周瑑有些疑惑,小内侍赶忙跪倒禀道:“回殿……陛……殿下,蒋将军写了封信,让奴婢把字抠出来然后涂三十份……”
周瑑扬起那张抠了洞的厚纸对着阳光看,感慨这小内侍做事还算细致,随口问道:“那他去哪儿了?”
小内侍禀道:“殿下……等正月十五,陛下要巡视京城,将军说他去安排戍卫。”
周瑑对着亮光看那张纸上的内容,越看越不对,急道:“你把你涂出来的信拿一张给我。”
很多人总是善于给另一半创造惊喜,蒋升虽然偶尔也会如此,但他显然更善于给周瑑制造惊吓。
小夏见众人愣住,忙前行几步把小内侍涂写的一沓信亲自捧给周瑑。
这信很易懂,基本就是一封绝情信,结尾大意就是割席断交。周瑑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蒋升,他在这封信里洋洋洒洒,引经据典,什么外戚乱政之类乱七八糟的写了一通,还把党锢之祸写成了党固之祸。
“三十份?”
周瑑皱眉一页页翻着,以他对蒋升的了解,这人不可能一开始就想到这种法子,于是问小内侍道:“他自己写了几张?”
“蒋将军写了三张,他着急出宫,就认真写了一份让奴婢……”小内侍想了半天,也不知自己做的功夫叫什么,在小夏眼神催促下,他继续说,“将军把那三张放到封套里,说让羽卫送去。”
周瑑往边上瞥了眼,小夏心领神会,匆匆去问那三封信送往何处。
当夜蒋升独自骑马回宫,与一队匆匆而去的内卫擦肩而过,校尉忙停下脚步行礼:“卑职见过蒋大人。”蒋升微微点头,无视身后校尉羡慕的眼神,纵马飞驰往皇城而去。
一路万家灯火,在这家家户户团聚的时刻,蒋升特别想见到周瑑。可惜人并不在东宫,蒋升从太子羽卫处得知,周瑑去了兴元殿赴宴。
蒋升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去兴元殿,省得在这新年改元的大喜日子里把几位娘娘气死,不过他也没有等很久。
明日登基大典,周瑑早早归来,他看着蒋升眼巴巴等着自己,想起下午的信,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蒋升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如此冷待,讪讪道:“我能去哪儿?”
方才宴上周瑑心烦多喝了几杯,此刻自己走了两步,略微一歪,被蒋升抱了个满怀。
“你写的那些东西要给谁的?”周瑑懒得挣扎,拽着蒋升衣襟直接问道,“写的乱七八糟,谁教你写的?那些信要给谁?”
“没人教我,我自己翻书……不就给原来那些弟兄,省得他们狐假虎威……嘶……弄出事来。”蒋升还没说完,就被周瑑拧在胸口上。
周瑑心道,蒋升的本事从来用不对地方。方才宴席上太后旧事重提,规劝周瑑登基后当迎娶名门淑女为后,清白良家为妃,借此暗讽了一通先贵妃岳氏,指出后妃不当干政,若那时蒋升出现,用他那不识相的本领撅太后一顿才好。
不知为何,那封信的内容忽然浮现在周瑑脑中,他想到一个诡异的可能,但……总不可能……但是……
“对了,明日之后,你想做什么?”周瑑试探着问道。
蒋升毫不犹豫道:“看看宫里有没有歹人,没事就教你弟弟练武。”
揣测成真,周瑑明白就算夜宴时蒋升在场,他只会十分赞成太后那个“后宫不得干政”的想法,只是不赞成她要给自己娶妻纳妾,因为看这样子,他已经把自己准确定位在今日太子妃,明日皇后。正因如此,他才会给原来的弟兄写绝情信,与他们割席。
周瑑现在十分想把蒋升轰出去,让他在除夕夜里睡大街去。
偏偏蒋升毫无知觉,还兴致勃勃道:“对了,我以后住哪儿,兴宁殿好吗?骁卫统领交给谁?”
周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踢踢蒋升示意他把自己松开。
周瑑也不管自己站着还是有些晃,拉着蒋升往外去:“你想住兴宁殿是吧?我现在就带你去。”
兴宁殿是原来岳贵妃的住处,再之前为皇帝偏宫,在内宫最南,与东宫墙角相连。
蒋升只以为他喝多了,忙劝道:“明日还有大事,还是快睡吧,这都睡不到三个时辰。”但他完全拗不过周瑑,很快,两人坐舆来到兴宁殿。
路上,远远有爆竹声音,也不知是哪家公侯王府在放,庆祝新年和新帝即将一起到来。
周瑑挥退要扶他的小夏:“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孤与蒋升有话说。”闻言蒋升接过烛台,快走几步要扶周瑑,被袖子挥了一脸,幸亏他躲得快,才保住手中烛光。
周瑑看着蒋升小心翼翼点燃殿内的灯烛,忽然冷笑出声:“你还想住这里?!”
天地良心,蒋升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遭周瑑这一晚上的冷言冷语,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采取最直白的方法。
蒋升放下手中烛台,缓步走去刚想抱周瑑,反被拽了个踉跄。
“你知道岳贵妃为什么死吗?”周瑑拽着亦步亦趋的蒋升一路走到耳房,忽然这么问。
正殿与耳房隔着一道帘子,此处只有些昏暗的光线,蒋升扫视一圈,这里有一张书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及水洗等物,墙上悬着岳贵妃的画像,入门处有两个壁挂花瓶,旁边是嵌入墙壁的书架,上面满满放着书,其他一概装饰皆无。他敏锐感觉到今晚周瑑酒气上头,气氛也不对,为了避免自己说错,索性不说话。
周瑑也没打算等到蒋升的回答,自顾自道:“父皇即位时,太后容不下贵妃,岳贵妃恐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宁可以自身为饵,以一死拼得个两败俱伤,希望能还政给父皇,免得酿成内乱。”
周瑑没管听得一头雾水的蒋升,继续道:“阿母为了皇权稳固而死,至于你,能不能不要做多余的事?你知不知道语焉不详,话说不清楚最可怕,目前皇权更迭,朝局不定,在外领兵的将领看了你那封破信,轻则生嫌隙,重则直接反了都不一定。”
“也不会吧……”蒋升终于犹豫开口。
“不会?”周瑑斜了眼蒋升,从袖中掏出张纸条丢给他,“你又不是不认字,自己念!”
蒋升硬着头皮念道:“方将军接信后不安良久,命家中老仆出城,不知所往。”
“你说方偌的老仆去哪儿了?”周瑑连连苦笑,“就你这信,幸亏没让读书的腐儒看到,不然人家得过了上元节就自裁,第二封信我已命人截回来,你第三封给谁了?”
“我师兄……”
周瑑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师兄也真是倒霉,不过我看他脸皮厚,倒不至于自裁。”
说完了信的事,见蒋升神情略有惭愧,周瑑心里突突往外冒的邪火才消下去一些。他转动门左侧的壁挂花瓶,书柜活动解开机括,周瑑用力推,使其整个转动。
周瑑推到一半,蒋升才反应过来,忙帮他一起将书柜转了个直角,有书的那面贴到另一面墙上。
蒋升赶忙把烛台端进来细看,书柜背面居然是地图。
周瑑幽幽问道:“我隐忍数年,机关算尽布局谋夺帝位,难道就是为了躺在内斗的功劳簿上享受的吗?”
蒋升把舌尖上那句很顺口的“不是吗”咽回去,他再傻也不至于看到边境外还画着大片虚线的地图还不懂周瑑的意思。
“媳妇……顺文,”又被斜了一眼,蒋升及时改变了称呼,“我明白了,真的。”
“下次见方偌还有你师兄时,记得把信要回来。”
蒋升点头应承下来,却见周瑑望着岳贵妃的画像,眼神直愣愣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忙从后面揽住周瑑,轻声问道:“怎么了?”
就在方才,周瑑心中冒出个怪异的念头,虽然男女有别,但阿母和蒋升真是有些像,阿母救过父皇,蒋升救过自己,阿母助父皇登基,蒋升助自己登基,阿母出身微末,蒋升也出身微末,阿母被宫廷心计谋去性命,蒋升……
想到此处,周瑑心里发凉,不祥的预感让他心慌。
蒋升随着周瑑看了一会岳贵妃画像,忽然跪倒在画像前,还对周瑑说:“你父皇不见我,我也到不了你母后的陵前,我师父尸骨无存,师兄还不让我设衣冠冢,岳贵妃是你养母,咱们今日拜一拜她,就当拜高堂吧。”
周瑑自然应允,跪到蒋升身边,握上他微微发烫的手,一起给岳贵妃画像拜了三拜。
两人拜过后,蒋升站起,轻轻把岳贵妃画像卷上去系好,转头笑道:“不过洞房,还是不要让母妃看了,我害臊。”
周瑑知道自己该呵斥蒋升,然后两人一起回东宫去休息,以备明日登基大典和祭祀,但他看着面前俊朗鲜活的面容,难得真正放浪一次。
“快些。”周瑑被抱到桌案上,听自己这样说道。
相处多年,蒋升还是最喜欢在周瑑脸上乱亲一通,然后扒开衣衫,在他脖上胸前再亲一通。
“都说快些,别解衣裳了。”周瑑推了一把蒋升,却又顺手拉住他的腰带。
蒋升受到激励,索性钻到周瑑裳下,只解开他里衣,舔了几下后就将周瑑分身含了进去,用力吮吸起来。
近来事多,他俩好久也没亲热,蒋升的直接让躺在桌上的周瑑全身发颤,迫切想抓住什么,随手一捞,闷闷的几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手中多了个四四方方的硬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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