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从不挑战他的权威,留合适的余地让他表演大哥的角色。我太喜欢他了,甚至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情。我想如果情感的浓度可以具化,那我高启盛的爱八成是固体。
从高空坠落说不定能砸进十八层地狱。
正如他告诫我的,一旦动感情就要好好待人家,懂得买安全套,讲卫生。我买完回来,他还坐在没拆保护膜的沙发上。
我认定他会逃跑的,至少给了他十七分钟逃跑。他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只在那儿盯着桌子发呆。看见他还在的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他躺在浴缸里的样子,一下嗓子近乎粘在一起,
吞下的唾沫带着腥味。
他把我那床视作小小的祭坛,立在卧室门口的背影踌躇且紧张,沉默无法保护他的不安,
我只觉得可爱。看到他迟迟不再往前走,手指抓着裤边,便知惶恐正在他的胸腔里翻江倒海,明明方才就义般的模样也只过去几秒,眼下却如同立马反悔的羚羊不愿再靠近深渊一步——他立刻转身想走,我横跨一步堵上去拦住——他慌张地抬眼看我,像已经忘记背后还有个我。那双汪着春水的眼,颤动似十三岁时看见父亲的皮鞭。
“害怕啦?”我问他,语气缓慢,“……可你答应了啊。”我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他惊滞在那儿,嘴唇阖动想反驳什么,我立刻又亲他嘴巴。
高启强那年还是个离奇的大龄处男,而我早是个有洞就钻的王八蛋。可神奇的是,与我而言本来熟悉的事忽然变得生疏,本来明白的流程变得混乱——他尴尬无措地任我剥开时,
浅白色的鞭痕一落进我的眼里。
嘭——
我的神经突然似要破壁那样泵跳,脑海中闪光般走过近二十年偷藏这幅躯体的细节,我的眼开始认证,那颗痣是否还在,这道痕是否交叠,反应过来时已经在闻他的肌肤,海水的气味竟让我口中泛起七年前那滴眼泪的味道,咸的。
他紧绷的似乎要折断。
我想这世上再没有这样好的东西,能让我这样喜欢。膜拜浅白的伤疤如膜拜大自然的脉络,那副温热颤抖的肉体仓皇地落在我的手里,表情在隐忍和慌乱之间切换,我的心脏近乎要从嘴巴里淌出来——恐慌的是他,而窒息的却是我。十几年的坏梦一朝成真,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我深知我会发疯。
他只是害怕,以及看我时满眼的担忧。
那担忧的眼神从内里握紧了我的心脏,酸楚从我的眼眶流进腹腔,我不知道他为我付出这么多到底有什么好,只无比庆幸 幸亏 高启盛是我,而不是别的谁。
我等不及,我会发疯。
他终究还是我哥,没有原则的溺爱着我。他终究还是如同受困的野兽一般睁着泫然欲泣的眼,红着鼻尖微张着嘴,曲着那双缠绕伤痕的腿,吞吐我的冲撞。我劝自己用百分之两百的耐心待他,可还是仓促强硬像要失手把他撕裂。我是在害他,剥开血肉刺探他的尊严,
温热的阻碍止不住地发抖。冲撞间我怕我似暴虐的怪物那样只懂伤害,紧张地观摩他的表情、听他的声音,看到他哽着浓重的鼻音,半天发不出一点音来,就满心想分一只手去摸他的脸颊安慰——却一对上他那双赤红含泪的眼,看到他委屈喘息的嘴唇,就似大浪翻滚一尾拍在我的脸上,火辣的痛感和空白的大脑冲出金灿的火光。什么都忘了,只管尽兴。
我没有学过怎么好好爱他,可他什么都没说,像从不介意我笨手笨脚。
那天之后,欲望在黑暗中张开了眼睛。
09.
像听话的小狗,我如他所愿,搬到了“附近的景龙小区”。他婚礼上金丝暗蓝底的西装,着实配陈书婷那身碎金漂浮的紫色婚纱。他们恰如一对不可一世的豪门鸳鸯,我在台下鼓掌,流光飞舞,高启强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
好可怜,那一刻我对他的同情极其浓烈——我这位哥哥如此渴求阖家圆满,渴求到不择手段,才会在自己本该幸福的生活里添上我这样的污点。
我看着他那金丝镶制的西装,满脑子下流肮脏的想法。
如果今天要他,他会给我吗?
理智劝我清醒一点。洞房花烛夜,我最好别找事。
时日太快,时日太快。
我不再掩饰我瑕疵的面貌,哪怕显露最肆无忌惮的丑脸,也无人敢对着我指指点点。人间真是奇怪又有趣的地狱,在我紧抓眼前利益并彰显那些臭钱时,我长成什么模样都有人拍手叫好,做什么屁事都有人车前马后。
六年前我还是旧场街一个除了会读书什么都不是穷酸鬼,现如今我突然成了十全十美的人,去哪里都有人满脸堆笑,小高总长,小高总短,仿佛我生来就是答卷上的满分,靶盘上的十环。
而真正的高总放任这一切。是高总让我成为小高总,他纵容我做嚣张跋扈的小高总,纵容我像狗一样要他。
他实在不懂得拒绝我,只继续他愈是感到气弱,就愈是严厉古板装一个父亲的路数——他自己很可能没发现,但我早就发现了。他着急地加固他对我的权威,训斥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当然,也不乏有我愈发肆意妄为的原因。我是觉得我多少有些强迫他了,他担心我,
又控制不了我,只能动辄抽我些巴掌,踹我几脚。
我让他踹,让他打。我说过,我永远是给他低头做小的弟弟。我永远他指东我打东,他指西我打西。
别人都视他作凶狠的京海大佬。在我眼里,他却永远是满身伤痕躺在二楼避难所里的那个少年人。我对他的欲望浓烈且固执,环绕着他的疤痕近乎我的欲望具象化成的咒语,几次我低头看他臀丘上那三条鞭痕,都隐隐感到那儿似是咒文繁缠的束缚。
我肮脏的情欲写满他的身体,一圈一圈捆绑他的灵魂。
在他婚后第三年时,他企图断掉和我的肉体关系。那是一次很长的谈话,和诱导。也是第一次,是我第一次在他的书房里搞他。也因为他的妻儿都在楼上,他推脱不得,勃然大怒,抽了我一个狠狠的嘴巴。
其实最开始,那张只有我们使用过的新床,而后只具备了那一个固定的作用。可那里太远了,我哪里等得及。后来他来我的景龙小区,如何闹他,基本都是我说了算。
但是来不来,却是他说了算。如果他不来,如果他不做,那我就得不到他。所以那一年我几乎没抱过他几次,除非我做了什么对的事,成功的生意,向他紧追不舍的要,他才会给我。其余时间他尽是在躲避,推辞,理由千奇百怪。
我很快就摆脸色,开始威慑他,在他的办公室里讨不要脸的赏。他不愿意却不像我这样肆无忌惮,只敢锁住办公室的门让我回去再说。
我怎么可能回去再说,我得让他知道,如果他不体面地给我,我就会抢。
所以那张办公桌上淌过他一滴眼泪,也见证过西装笔挺的高启强西裤褪到膝盖下的样子。
马甲下的衬衫被我攥在手里,浑白的臀肉上掐红了指印。高启强垂着一屡前额的碎发,随着律动撞着桌边时的脸太过淫靡隐忍,而在之后的每一天都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搞得我谈客户的时候都觉得小腹要抽筋。
我馋的要死。
像只狼一样。
我馋的要死。
所以我愈发贪婪,逐渐入侵他的地盘,不分时间地点地咽我的口水。
他慢慢地愠怒起来,在我低眉顺眼的挑衅里渐渐被惹恼。我稀得看他那恼火却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看他拿我没办法,只能脱下裤子的样子。
但有的算盘打的太响,连旁人看我,都隐约看出了畜生的影子。大嫂这辈子都想不到我和他丈夫是什么模式的兄弟,但是大嫂讨厌我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哥选不出要站的队伍,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搅浑水。我根本不掩饰我的厌恶,尖酸刻薄是我的强项,白眼给出去,第一个要那女人接住。
我哥拿我没办法,他甚至舍不得说我。可我还是我,非要试探他愿意给多少。
趁着大嫂哄晓晨睡觉,我在高启强的书房里突发要搞他,让他又惊又气。小声的辱骂我充耳不闻,用力的抵抗我全然不管。
他给我的那一巴掌是抡圆了扇的。
这一把掌把我嘴角扇出血了。
他慌乱地扣好裤子抚平衬衫,抬眼看到我用手背蹭着嘴角的血——他脸上明显的堂皇一秒。几乎没怎么迟疑,他皱着眉头,叹气,抽出张面纸摁在我的嘴角。
仿佛刚才疯狂扒他衣服的畜生没存在过。
我很惊讶,看他,像孽畜遇到活菩萨一样看他。
他懒得看我,皱着眉头生着闷气。
“疼吗?”他眉头没松开过,“神经病!”他又说。
嫂子从楼上下来给我们晚间道别,看到我肿着嘴角,而我哥在找棉签沾药水。
“干嘛呢高启强,你打他干什么?”嫂子像一家之主似的质问我哥,好像我是她弟。她只是什么都要管,连讨厌她的我也要管。
我哥满脸讨好的笑容,“哎呀,也没打他,一时冲动……”
“那也不要动手。”嫂子又一次管教我哥,对着他昂了昂脑袋,我哥妻奴似的连忙点头,笑眯眯的。
我撇撇嘴角。酸毒地想着她家的书房早晚要做我的大床房。
可随后我哥认真的要跟我谈。
他不想再继续这样了。
第4章 黏连10.
怎么这么无情?
嫂子管教他的声音还残留在我脑海里,眼前他诚恳又苦恼的表情似乎真当我是个麻烦。可这不应该啊,怎么这么无情?
我的表情太过明显,怒火低沉,燃在我眯起的眼里,挡在镜片后。可他看我的表情却是同情,很怪异,每每是他挑起事端,却仿佛错都在我——确实错都在我。
可谁阻止过我?
看我盯着他一言不发,他知道我不服气——知道我棘手难缠,是他的命根。皱着眉头又湿着眼角,这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我看了三年,只可惜他曾在床上也这么看我,再落我眼里早变了味道。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不认命,难道现在和我做回单纯的兄弟,就能掩盖曾与我交合的事实?
可他看我的眼神却相当纯粹,苦痛里杂糅心碎,似是我已千疮百孔不得翻身。我当即怒火巨升,在这件事里,难道你装作无辜,就能从未与我合谋共犯这桩罪行?
我握紧了拳,打量他与呼吸共颤的喉结,黑色衬衫的纽扣,丝质修身的西裤——他从陈书婷那里得来了这身衣冠,就真与个外姓人天造地设,过起了家家? 我看回他的双眼——
他也正看着我,忧愁地看着我。
我本来被愤怒和疑惑冲刷的心智,却在看清他眼里那抹痛苦的来源时一瞬清明。他的苦涩并非恨我,他的苦涩像是悔过。
“你快要三十岁了,”他望着我,轻轻地说,“……还和我这样做什么呢?”
他坐在我的对面,眼神落在我受伤的嘴角上。他还拿着那根棉签,似乎根本不在意我方才显眼的对峙和隔阂,只像个什么也不计较的亲人,又沾了沾药水,伸手过来。
“可能会痛哦……”他悄悄地说。
带着粤语口音的普通话蘸饱南方的水汽,轻轻碰触我嘴角的棉签像他小心翼翼的感情——
他以某种方式爱我,不是我这种方式,不是与陈书婷、或对小兰的方式。他以某种并非爱情也远超亲情的方式爱我,让我糊涂着,让我清醒又堕落。
“你听话,阿盛……”他依旧盯着我的伤口,涂着药水,“哥哥知道你以前也有女人……现在有没有我不知道,但你可以有。过了二十五岁,该长大了。”
我凑过去亲了他的鼻尖。
他猛地往后撤,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皱着眉头几乎算凶恶,“干什么?!”他温柔的模样瞬间撕去了,“听不懂人话?!”
我坐着往前倾了倾,舌尖快速舔润我干燥的嘴巴,“哥,哥呀…你好香啊…”
药水瓶朝我直直砸过来,嘭地打翻在我胸口,溅到我的脸上。他站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高启盛,我告诉你!你这么冥顽不灵早晚要出大事!”
他气喘吁吁,愤怒地在旁边来回转圈,猛地又指我,“你要怎么样?耗到什么时候?妈会怪我害了你!爸会怪我害了你!”
他竟然提到爸。那个男人那样打他,那女人给他的爱也没多到哪里去。他可真厉害,一厢情愿地做那对男女的长子。正如他一厢情愿地做我大哥。那一刻我觉得我更了解了他一些,更同情了他一些,更不可自拔。他肯定也是个怪物,不然怎么能这般田地还视我作挚亲,有些瞬间我好怕他不爱我,可有些瞬间又觉得他确实爱我真是倒霉——他如果能直接
把我丢下就好了。他要是能把贪婪、卑劣、得寸进尺的我抛弃就好了。
我多希望他恨我,这样他就能过好他自己。
可惜他那样望住我,像抓着救命稻草般抓着我。他走过来,低头看我,忽然又捧我的头,“你是我弟弟…是我的家人……我希望你过正常的、体面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他怜悯的眼低垂着,发红的眼角仿佛方才不是他在动怒,而是他在怨我。他必然也是在怨我,是要骂的,也骂过,在床上太狠的时候,突然要亲他的时候,在白金瀚的包厢里摸他的时候,他都骂过我。我之前想这些抵抗都该来自同一个原因吧,逼他就范,他至今并非完全甘愿。可眼下却突然意识到他竟是担心我,怕我一条黑路越走越远,一滩烂泥越陷越
深。
我抬眼望他,眼神虔诚,心是硬的——我愿意答应但我深知我不可能做到,若是最开始他就拒绝那我也许尚可无所欲求的活下去,可我的耳朵早听过你疼痛的喘息,我的眼睛早见过你晕开的血肉,我早早尝过你颤抖滚烫的肉体,攀登过你不可攀登的顶峰、插上我势不可挡的旌旗。现如今你要我戒你,你不如让我死。
他扔捧着我的头,盼我顿悟,而我歪过脑袋,去亲他的手心。他瞬间就知道我要干什么,
立马甩开双手,我没有亲到他,可他还是气的咬紧了后槽牙,背过身去攥紧拳头,无计可施。
是觉得我无可救药。
我的态度鲜明,他许久立在那里,看着地板。窗外已是深夜,看不见月亮,看不见灯火。
缓慢地,他坐回了我对面的沙发,低着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我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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