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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星星会说话(近代现代)——三道

时间:2023-09-14 07:38:30  作者: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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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背景有参考地,但不会出现真实的地名。白话是粤语。
 
 
第8章 
  广城的夏天将近十一月才舍得告别。
  天气稍微转凉后,早晨的风清爽宜人。
  余愿已经穿上了长袖校服外套,书包的网格里还是雷打不动地放着一盒牛奶。章书闻将公交车后座的窗打开,吹着微风目送余愿边喝牛奶边直线前往校门。
  章书闻像观察着一道只有固定答案的数学题般观察着余愿,意料之中地见到空了的纸盒又被丢在同一边的垃圾桶里。
  两个垃圾桶并没有贴标签,但几个月了,余愿总是会把垃圾丢进靠墙的那一个。
  章书闻的手半杵到窗沿,竟产生了些许玩心,不禁揣测若是有人当着余愿的面将纸盒挪到另外一个垃圾桶里,余愿会是什么反应?
  公交车行出了一小段距离,章书闻将要收回视线时,却见两个穿着七小校服的学生像猴子一样蹦到余愿面前上蹿下跳,肢体动作很是夸张。
  离得太远,人声车声嘈杂,章书闻分辨不出他们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但绝不会是友好的问候。他沉沉看着,手指微蜷。
  余愿被迫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跟他们对视,脸上无波无澜。
  两个学生又绕着余愿走了几圈,余愿依旧是没什么反应。他们自讨了个无趣,瞪了眼余愿撒开腿跑向校门。
  章书闻将要站起的身躯又坐了下去。
  没了路障后,余愿捏着书包的两条带子接着往前,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不存在的,而公交车也驶出了路道。
  章书闻扭头再看,余愿已经湮没在了人群里。
  这个小插曲让章书闻一个上午都有些走神。
  同学在门口喊道:“书闻,王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章书闻应了声。陈永乐搭上他的肩,嬉皮笑脸的与他同行,“我就说这次市奥数赛肯定让你去参加。”
  协华是民办学校,分初中部和高中部,近两年将教育资源重点倾注到了高学部,为了提高重本率,会格外的注意初中时各项成绩突出的学生——章书闻无疑是其中一个。
  班主任王老师就曾提醒过章书闻要多参加市级的比赛,如果得了奖,这对他往后直升高中部是很好的竞争项,学校也许还会主动减免学费。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章书闻能在一年半后的中考名列前茅。
  陈永乐果然没有猜错,事实上章书闻对这次参赛名额也是势在必得。他不在乎得奖后的荣誉,但这些颇具含金量的奖项却是他进入高中部重点栽培的尖子班的敲门砖。
  此次代表初中部参赛的学生有三个,王老师力荐了章书闻。
  填好了报名表,王老师轻轻拍拍章书闻的肩膀,“老师很看好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奥数赛定在周六,到校后会有专车接送到统一的考点。这种拼天赋、理解力和逻辑感的比赛没有太多能够准备的地方,王老师只给了些往年的卷子,要章书闻平常心对待。
  陈永乐跟自己要代表学校参赛似的神气,一屁股坐在章书闻前桌男生的大腿上,豪爽道:“等书闻得奖了,我请大家喝奶茶。”
  章书闻笑了声,“少替我吹牛。”
  陈永乐跟前桌男生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章书闻摊开卷子看晦涩的奥数题,无来由又想到今早被挡住去路的余愿。
  —
  “下一站,第七小学。”
  公交车门咯啦打开。
  坐在后排的章书闻抬眼,余愿如常滴公交卡上车,慢悠悠地往前走,身后跟着两个玩闹的学生。
  章书闻清明的眼眸微眯。
  车里已经没有了位置,余愿还是靠着距离下车铃最近的位置站好,手握住涂了黄漆的铁杆,望向章书闻的方向,无声地跟章书闻打招呼。
  章书闻没有打破余愿搭乘时的规律,就如同他喜爱坐在靠后排的车位一般。
  同穿着七小校服的学生将外套脱下来披在脑袋上,嘴里巴拉个不停。
  车厢就这么点大地方,无人讲话,显得这两个小孩的声音那么清晰烦人。
  用的是本地话。
  “我爸爸话唔好同佢玩,佢系痴线噶。”
  “头先大课间噶时候佢要做错,岑老师被他激死咗。”
  “下次出操我哋班肯定又俾佢累死。”
  余愿背对着两个同学,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穿梭的景色。
  他越是不搭理,同学就越来劲。
  “佢系唔系哑噶?”
  “戆居仔,戆居仔?”
  “真系哑噶!”
  眼见余愿毫无反应,他们拿手在余愿的眼前晃了晃。
  余愿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们。
  “唔准睇我哋。”
  “你再睇我揾我大佬打你。”
  “我叫你唔准睇啊——”
  章书闻再也无法坐定,大步从后排走来,一个肩膀挡在了余愿的身前。
  他比眼前的小屁孩高出近一个头,神情冷硬,把他们吓得倒退两步。
  大抵能压制嚣张的小学生的除了家长和老师就是高年级的校服,两个小孩的气焰顿时弱了下来。
  章书闻沉声说:“要揾大佬系未?我系佢哥,不如你哋揾我啦。”
  “你乱讲,我哋都冇听过佢有哥哥。”
  章书闻把余愿护在身后,确凿地道:“而家有咗。”
  两个小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章书闻震慑住,在公交车停下来时灰溜溜从前门窜走了。
  车厢内的老人啧道:“宜家D细路仔真系唔似样.....”
  章书闻回过身,皱眉看着“置身事外”的当事人。余愿的眼瞳慢慢聚焦,好似才从外太空回到现实世界。
  “你.....”章书闻试探性地问,“你听唔听得明佢哋讲乜嘢?”
  如果余愿听不懂白话,那么不对恶语作出反应也是正常的。
  可惜余愿没给出确切的答案,他眨眨眼,像找到了靠山,雀跃地把手放进了章书闻的掌心,软声回:“我也有哥哥.....”
  以后他也可以像其他同学那样,在被欺负时、在被找茬时有人撑腰,说一句——我揾我大佬打你。
  章书闻望着余愿被夕阳点亮的脸。他无法理解余愿刚才为什么不向同在车厢内的他求助,亦无法理解此时此刻对方突如其来的高涨情绪是何缘由。
  他沉默不语着,但没有抽回被余愿握住的手。
  —
  回到家后,章书闻把在公交车上遇到的事情告诉了王如娟。
  自打余愿上小学后,王如娟就十分担心余愿在学校会受欺负。每次换新的老师她都会提前请求老师多关注余愿,也多次询问过余愿在学校时的情况,这么些年都相安无事,却没想到还是有疏漏的地方。
  她给余愿的班主任打了电话,因为只是口头上的争执,老师再三保证会教育批评,让两个学生跟余愿道歉。
  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别的惩罚方式。
  王如娟挂了通话,忧心忡忡。
  她爱子心切,又疑心余愿在学校还受到其余的特殊对待,让余愿坐在板凳上,自个儿蹲下来,一遍遍地问,“同学们对你好不好,老师对你好不好?”
  重复的问题让余愿的脸上显现出些许焦虑。
  问到最后,余愿不肯再出声,捂住了耳朵,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你看着妈妈,愿愿。”王如娟扯下余愿的手,“告诉妈妈,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余愿紧紧闭着眼睛,五官都微微皱了起来,想要站起身,却被王如娟按在凳子上。
  王如娟拔高声调,“你睁开眼!”
  章书闻拿笔的手一顿,诧异总是温柔的王如娟会发出近乎尖锐的声音。
  想了想,他到底走出去。
  余愿还是闭着眼抗拒交流,王如娟像是全然拿他没辙,一抹额又放低语气,“妈妈不是故意凶你的.....”
  她看向章书闻,深深吸一口气,局促道:“我,我真是.....书闻,你带愿愿进房吧,我去做饭。”
  王如娟站起身,拂了下头发,背对着两个孩子在水槽洗菜,借用哗哗流的水声掩盖自己吸鼻子的声音。
  章书闻站了会儿,走到余愿面前,相对王如娟的失态,余愿却还是如平静无风的水面。
  仿佛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把余愿跟外界隔绝起来,旁人的喜怒哀乐他都无法感知与回应。
  余愿的“冷漠”让章书闻对王如娟产生同情。
  难以想象,这个女人是在多少次的崩溃里接受余愿的不同,又在多少次的自我排解里试图让余愿跟这个正常的世界接轨。
  章书闻垂眼看着余愿,“做作业吧。”
  余愿没动,他似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无意伤害了全天下最爱护他的人,正无措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他尝试着冲破阻隔他的坚硬的玻璃罩,润泽的唇嗫嚅着,终于肯回答王如娟反复询问的问题,“没有人欺负我。”
  王如娟身形一顿,红着眼回过身。她的语气有些疲倦,“妈妈知道了,跟哥哥去做作业吧。”
  余愿乖乖点头,这才从凳子上站起来进房间。
  等章书闻进屋时,余愿已经摊开作业本认真地动起笔来。他走过去,心思却有些飘远。
  关于余愿的孤独症的症状有多严重已经无需探讨。他只是忽而觉得要背负起余愿一生的王如娟过得太沉重。
  余愿注意到了章书闻的目光,黑黝黝的眼瞳转动着,困惑地喊了声,“哥哥?”
  那份若有似无的重量在余愿清脆的呼唤里好似也落到了章书闻的肩头上。
  他摒弃心中一闪而过的翻腾,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半晌才投入题海中。
 
 
第9章 
  微风穿过窗缝吹拂着衣角,公交车还有一站就抵达第七小学。
  余愿还是坐在靠近下车铃的位置,不同往日的是,现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站着的章书闻。
  章书闻正在默背新学的单词,衣角忽而被轻轻地拽了下,他垂眼对上余愿的视线,尾调微扬的嗯了声。
  余愿拽着章书闻校服外套的衣角没撒手,盯着章书闻流畅的下颌角,像只是为了确认对方会陪着他坐完全程。
  章书闻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不止于此,今天还特地送余愿到校门口——即使没有王如娟的请求,他自己也有这个打算。
  他把网格里的牛奶拿出来,插上吸管递给余愿。
  余愿把吸管咬出了牙印,有了章书闻的陪伴,脚步都比平常松快了许多,但依旧是不容许走路的过程中出现一点儿弯曲。
  章书闻拉着他的手让他避开后退的电瓶车,领着他绕了几步,“看路。”
  余愿折回原点,顺着直线走到章书闻身边,小声却执拗地说:“要这样走。”
  说着又把手塞进了章书闻的掌心。
  两人手牵着手走过拥挤的人群,快到校门时,章书闻见到不远处两个熟悉的面孔。他眼睛盯着那两个小孩,略低头附到余愿耳边,唇瓣无声地翕动。
  余愿没听见章书闻的声音,困惑地歪了下脑袋。
  章书闻笑笑,轻拍余愿的后背,“去吧。”
  他目送乖巧跟他道别的余愿进了校门,略带警告地看向跟上的两个学生,等彻底瞧不见了,才回公交车站等下一趟车。
  余愿还没进教室就被拦住了脚步。
  两个豆丁面恶心虚地问:“你哥和你说了什么?”
  余愿不想搭理他们,垂着脑袋要走。
  昨晚老师把状告到了家长手机里,两人都被提溜着骂了一顿,又是在学校里,待会还得去办公室找老师认错,因此都不太敢再造次了,嘀嘀咕咕也不敢拦余愿。
  “佢不讲算咗,等阵老师又call俾我妈。”
  “我爸唔俾我同佢玩,我妈知咗后琴晚同我爸闹交,叫我以后唔准整蛊佢。”
  “我哋几时整蛊他,话佢几句啫.....”
  余愿眼睛灿亮,打开耳朵听他们碎碎念,在听到“佢哥哥好犀利”这一句时唇角翘了起来。
  他见天是天,见云是云,眼前的世界忽而变得愈发缤纷多彩。
  语文的单元小测成绩在今天发下来了,余愿的成绩一直维持在90分上下,在小学阶段不算特别好的分数,但老师却很喜欢他的奇思妙想。
  黑板报上贴着余愿二年级时写的短诗。
  “妈妈是一只变色龙。
  开心时是红色,难过时是蓝色。
  我要偷走她蓝色的眼泪。
  给她涂上红色的嘴巴。
  让她长出黑黑的长发,美丽的脸颊。
  永远做我的妈妈。”
  他的脑袋瓜又飞快地转动起来,把领着他走向校门的章书闻想象成一只英姿焕发的白色雄狮,草原的野兽见了章书闻都要退避三舍。
  而在老师的要求下,此时站在他面前向他道歉的同学则是两只有着社交绝缘体之称的臭鼬。
  雄狮不会跟微乎其微的臭鼬计较,被雄狮庇护的余愿也不会在乎臭鼬的嘲笑。
  “没关系。”
  他如是说。
  —
  周六,章书闻出发参加市奥数赛。
  章雄对此很是重视,特地载他去校门口。
  章书闻将准考证和考试工具都检查了一遍,余愿凑过来,摊开的掌心躺着一颗巧克力。
  “哪里来的?”
  章书闻笑着接过。
  “同学给我,我给你。”余愿眨巴眨巴眼,“哥哥,考试加油。”
  章书闻想了想揉揉余愿的脑袋,“谢谢。”
  他看了眼时间,背上双肩包打算出门,余愿却一把拽住他包上的带子。
  “怎么了?”
  余愿看向他还拿在手里的巧克力。
  章书闻会意,“我在车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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