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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区日记(近代现代)——碳基老爹

时间:2023-09-19 08:56:45  作者:碳基老爹
  雨声夹着骤响的闷雷越下越大。
  孟醇仅仅是目无杂质地望向他,似云里翻滚的天光电影,瑞挪错觉无处遁形。好像他是逃兵,是坏人,是胆小鬼,激动地回嘴:“我没有!”
  他却知道的,他有。
  瑞挪不愿意看孟醇的眼睛。
  那个瞬间生存的欲望超越了他的职责所在,比起当一个军人,他更把自己当成人,迫切地想要活下去。
  慌乱丢下同僚逃命、眼睁睁放任平民坠落高空,这些他不想的。
  窗外乱飞的雨水好像拍在脸上,瑞挪擦了一把眼睛,“You're so fucking wrong...”
  他知道孟醇摔在沙漠里面向天空时目睹了一切。没死,反而将他藏好的卑怯一齐从瓦纳霍桑带出来。
  “杜敬弛没有义务分担你的痛苦。”
  “他不能没有,”瑞挪碧蓝色的眼仁与发红的眼白合在一起,显得浑浊,“我走了那么远来到中国,我想变好,我想变正常...”
  “那就他妈滚去找医生。”孟醇不客气地打断他,“杜敬弛不负责你。”
  雨又小了。
  在瑞士得知杜还活着,他先是感到庆幸,然后觉得轻松。
  确定要前往中国继续学业时甚至没有动脑子考虑过利弊,收拾好行李就坐上了廉价航空,远渡重洋投身一个陌生的社会,无目的地等待一个人会在某天出现。他差不多付出了一切。
  所以是否第一个晚上他们相见,却听见杜喝醉后哭喊着孟醇的名字,他才极端愤怒,极端心虚,极端不安全?
  他喜欢和杜敬弛待在一起,好像没什么需要自己紧张,想睡觉就睡觉,想吃饭就吃饭,想说话就说话,想沉默就沉默。那些无数次令他恶心到没法正常生活的自我批判,在杜敬弛面前都会停止,落在一个简单的维度里。
  过了很久,金发碧眼的荷兰学生突然松开肩膀,有些驼背的坐姿,看着玻璃上滞留的雨露,呆呆地说:“I don't know, I don't know what is it like to——把所有事情想清楚,是什么感觉?”
  孟醇听见自己从没怎么用过的手机叮铃一响,拿出来看见杜敬弛发的位置分享,说:“相当痛快。”
  痛和快拆开来瑞挪都明白,组成一个词就变得难懂。瑞挪很久还是犟着:“痛怎么能快?”
  “痛不快,也快不了。”孟醇站起来,不打算继续接他的车轱辘话了,经过金毛身边,拍拍他的肩,“战争本身就是不值得的事情。走出来,活下去。”
 
 
第86章 
  杜敬弛跟着汪晖楠和杜泽远敬了一圈酒,杜颖童孕期不适没来,他就在人少的地方跟三两熟悉好友聊天。
  小辈和小辈待在一块,权重和权重待在一块。一群大富大贵站在碰不到雨湿的露台上,倒是都忍不住注视杜敬弛,交头私语,含笑问好。
  孟醇说自己到了,杜敬弛举着酒杯暂时没法抽身,让他等一会。孟醇也就听了五分钟话,找着堵稍微高自己半头的墙一扒、一撑,借树木掩护跳进会场,不要一眼便发现人群中最扎眼的杜大少爷。
  乐队演奏老歌,萨克斯和鼓声像从留声机里飘出来,跟着歌唱家的好嗓子在会场律动。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觥筹交错安逸,人人珠光宝气雍容华贵,唯独杜敬弛红发似火,张扬突出得不行,将孟醇即刻烧化了,铸在树下望他。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杜敬弛往绿化带一瞥,就发现傻大个杵在树底下看着自己,那目光让他从头麻到脚,浑身过电似地抖了一下,与他人碰杯的力度都没控制好,撞得叮铃响。
  You'd be like heaven to touch
  I wanna hold you so much
  杜敬弛举起酒杯,捏着纤细的脚柄,仰头一饮而尽表示歉意。
  At long last love has arrived
  And I thank God I'm alive
  众人笑着迎合杜少爷豪迈的举动,一枝枝晶亮的长口酒杯相争也相让,给出一片连绵不绝的清脆回响。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杜敬弛拦住侍应生,空杯子还没在托盘里站稳,又拿起一杯自罚。喝干净了拍拍好友肩膀,看着周围的大老爷小少爷说:“失陪各位。”他压着急切,一个个人拨开,“借过。”
  Pardon the way that I stare
  杜敬弛在人海里露出个艳红的脑袋,孟醇等着大锦鲤游到自己身边。
  There's nothing else to compare
  孟醇一把拽住杜敬弛,两个人躲在树后面笑。
  杜敬弛小声抱怨:“无聊死了。”
  The sight of you leaves me weak
  孟醇埋进红彤彤的发顶,染剂那股化工和植物的味道还没散,问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
  There are no words left to speak
  杜敬弛抬头差点磕到他的鼻梁:“咋,不喜欢啊?”
  But if you feel like I feel
  孟醇憨厚笑了两声:“喜欢。”凑到杜敬弛耳边,“要不要出去?”
  Please let me know that it's real
  杜敬弛做贼似地往树后看了一眼,趁着没人注意,赶忙伸手推搡他:“去去去去去去。快点!”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杜敬弛找到借力点,略显手生地从墙上翻过去,动作还挺矫健,回头朝孟醇做鬼脸:“说了不用你帮吧。”
  孟醇眨眼越过墙,结结实实落到地面,抬抬下巴:“来,快点。”
  I love you baby 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
  I need you baby to warm the lonely nights
  杜敬弛龇牙咧嘴跳进他张开的双臂。
  I love you baby, trust in me when I say
  孟醇抱着人晃了一圈。
  Oh pretty baby, don't bring me down I pray
  Oh pretty baby, now that I've found you stay
  歌声随之远去,仿佛被闷在一张壳子里面,飘不到他们越跑越远的地方。
  And let me love you baby, let me love you——
  杜敬弛脱掉不属于这个天气的西装外套,汗水淋漓走在不久前两人逛过的大街小巷,看见路牌,拉拉孟醇的手。
  后来是沈长虹觉得女孩们可以上学了,杜敬弛才托关系在附近一所私立弄来两个学位。曾经几个大人老担心她们会受欺负,但两个经历过生死存亡的女孩反而不如他们想的怯懦胆小,学什么都快。
  比杜敬弛小时候聪明多了。
  他带孟醇隔着校园的栅栏探头探脑,这个点低年级宿舍已经熄灯,不久远远传来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两道亮闪闪的目光从夜色中透出来。
  “杜敬弛!”两个黑皮肤的小姑娘字正腔圆,熟练地穿过灌木丛,抓着栅栏的手上各带了一块小天才手表。
  杜敬弛晃晃手机,得意地看着孟醇:“装备不错吧。”
  她们看见孟醇,尖叫着蹦起来,一边对视一边捂着嘴巴觉得不可思议,家乡话和普通话掺在一起,吵吵闹闹就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杜敬弛染回红发,令她们想起在瓦纳霍桑的日子,她们壮起胆子,伸手招呼孟醇,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服角:“萌蠢,你怎么样?”
  没有喊杜敬弛的时候标准,但孟醇听懂了。可他却有点不晓得如何回应,还是杜敬弛在背后推了一把,他才蹲下来,说:“我很好。”
  “你幺留下来吗?”
  “我回瓦纳霍桑。”
  听见家乡的名字,两个女孩眼底皆是一闪:“赛嘟怎么样?”
  孟醇说:“她很好。”
  “她还活着!”女孩惊喜地看着他,叽里呱啦讲了一堆杜敬弛听不懂的,手放在孟醇肩头拍了两下,又拍了拍自己心口。
  真主保佑你。
  孟醇听懂了,他跟女孩们一起闭上眼睛,在杜敬弛疑惑的目光里站起身,听她俩叽叽喳喳说等会老师点名要露馅了,匆忙与两个大人告别,消失在教学楼后门。
  “你们刚见面就有小秘密啊?”杜敬弛问,“...说啥了?”
  孟醇佯装秘密地招招手,让杜敬弛凑近些,再近些。
  杜敬弛把耳朵露给他,好奇地等着。
  “夸你红头发好看。”
  杜敬弛皱起张脸,弯弯的眉毛挤得折起来,最后表情为笑意舒展开,嘴角尖道:“靠...耍我呢!”
  这招确实有用,他不问孟醇了,在没人的街角被吻的七荤八素,双腿发软,喘着气说,“别走了。”
  “得走。”
  杜敬弛啃他一口:“妈的,刚刚那么能说!”现在骗一下都不肯。
  “什么能说,”孟醇捏捏杜敬弛的翘屁股,拿在手里掂量了一遍,“都是真话。”
  以前还笑他见人说人话,杜敬弛看孟醇才是嘴巴没谱的那个,心里却实打实接受了对方的鬼话。
  有一点崇光明没骗人,孟醇不食言。
  杜敬弛坦然:“反正我打小想得开,你走就是了。”他觉得人不能总想着以后,也不该老把以后挂在嘴上。跟从前纸醉金迷后安慰自己的借口不一样,那会儿是空虚,又受不了诱惑,所以一次次沦陷在酒精和尼古丁的攻势里,侥幸地享受当下,“回来就行。”
  ‘未来’这个东西很玄乎,像铺在杜敬弛脑子里的十字街道,混乱、迷幻,懒都懒得去考虑。现在呢,一回想发现已经走过去了,那到底还有什么难的?
  孟醇答应他:“死不了就回来。”
  杜敬弛呸呸呸:“死了也得回来。”
  孟醇走的那天,杜敬弛跟着起了个大早,头发丝比窗外太阳都红,和机场出入境提示的字体颜色一样。
  杜敬弛指指屏幕:“提醒大家别去瓦纳霍桑呢。”
  孟醇失笑:“要不真不管猴子他们仨算了。”
  杜敬弛嘟囔:“切,嘴上一套背地一套。”
  “要走了,说点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
  杜敬弛抿了抿嘴,看起来还跟孟醇在瓦纳霍桑见到他第一眼时一样,眉眼像拿墨水摹出来的,舒展好似空中勾月,细致到一呼一吸都不想错过。
  杜敬弛搂过孟醇,侧着脸颊蹭了蹭他的脑袋,眼睛望着前方空旷的安检通道:“草娃娃的生意回本了,上周利润净赚一万八快两万。厉不厉害?”
  孟醇紧紧抱着他:“厉害。”
  “等我多赚点,我打算再给徐妈建个祠堂,这样这里有一个衣冠冢,哑巴村有一个坟,再来一个大别墅让她每天换着住。”
  “她老人家要是活着估计特喜欢你。”孟醇摸摸他的背。
  杜敬弛拍了拍他:“...等会不够时间登机了。”
  孟醇松开手,深深看着杜敬弛,说:“走了。”
  杜敬弛站在原地,掌心从他的肩膀落到胳膊肘,再滑向腕骨:“说好的啊,死了也得回来。”
  他的手彻底离开孟醇,垂在空中,从始至终庆幸孟醇不回头,否则自己就要把人拦下来带回家,一辈子锁着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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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Frankie Valli
  快到最后一部分啦,再坚持一会儿🤧
 
 
第87章 
  飞机抬头时,一股气流压着孟醇胸口,他挤在狭窄的座位里,好像魂被拽出体内,吹进草浪,留在原地。不出十分钟,他已与杜敬弛相隔千米,窗外只看得见无垠原地。
  提前联系过沙卡勒,孟醇降落巴基斯坦,直升机早早候在停机坪。他换上简易装备,狂风灌进机舱时突然觉得饿,在对面自由党士兵的注视下,从兜里拿出杜敬弛塞的零食,一边看风景一边吃着。
  剩下的糖纸他展平收进口袋,抱臂等着进入瓦纳霍桑领空。
  李响青没想过孟醇这么快回来,赛嘟最先反应,迈开瘦弱的两条腿跑上前去,紧张地抓住他,小声问你去哪了。
  猴子半夜三更从首都运送军火回到北方营,看见孟醇半是激动半是恨铁不成钢,连说好几句你回来干嘛呀,又忍不住兴奋地问,醇哥,虹姐他们都挺好的吧?
  孟醇伸手呼噜一把猴子的头盔:“废话,肯定比在这好。”挺嫌弃地耸耸鼻头,“去三仓放臭榴弹的地方了?”
  猴子说:“是啊,最近三仓一堆东西进进出出的,监察也紧了。”他压低声音,“前几天有人潜入政府行刺,把沙卡勒搞得很紧张,揪出来四五个近卫军在广场枪毙了,最近做什么都得小心点。”
  孟醇沉吟一声:“知道了。”
  猴子的职位不如李响青和孟醇离危险近,尤其是一直为沙卡勒私检的李医生,但凡出现差池就会殃及性命。
  李响青也明白,她跟沙卡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精神为暗流涌动的党派斗争紧绷了整整半年,手里总是夹着香烟,那份初见的明媚早已消失不见,憔悴取而代之。
  她笑得疲惫,嘴角逐渐落平,白花花的烟雾漏出来,随风吹散在空中:“怎么不多呆几天,太浪费假期了吧。”
  “事情办完了。”
  李响青拿出一根烟,朝孟醇摆摆。
  孟醇掐着滤嘴那头,只是放在手里把玩,“沙卡勒那边怎么样?”
  李响青摇摇头:“不好。沙卡勒现在怀疑所有人。他几个孩子都有很严重的遗传病,也不愿意送去医院治疗,一直靠药物缓解并发症。”她看着孟醇,露出胳膊上的伤痕,又晃了晃别在腰间的钥匙,“他昨天怀疑我跟自由党高层勾结,今天早上就送了我一辆车。”
  给一个巴掌给一个枣,沙卡勒的风格,除了心惊胆战地耗着,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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