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匣子放在暗格里,周遭也没烛火,看起来黑魆魆的,姜绫沂端起烛灯走过去准备仔细看看。
火光映照下,那黑匣子底部好像还雕刻了一个阵法的样子,整个暗格吸着烛火的光亮,仿佛是个黝黑的洞。
姜绫沂看着看着莫名觉得有点头晕,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本能的抬手撑了一下石壁,手下的凸起被按下的感觉让他觉得不好。
暗格里突然多出几支暗哨,暗哨瞬间连发五六根黑色的针出来,那针显然比二根竹签捆一起还粗,姜绫沂立时侧翻旋身躲过,却不想浑身好像突然失了力气,手脚发软地踉跄了几步,连眼前都有些模糊起来。
第一波暗器去势未尽,第二波暗器已然发出往四周疾速打来,这暗器装得角度刁钻,又和他今天的身体情况和落地点万分相配,巧合得过分,正好压着他力竭的破绽。
姜绫沂的身体跟不上脑子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中一枚针向他射来,正当胸穿过,破开□□,“叮”一声钉入身后的圆桌上。
红色衣衫上倒看不出是否添了一抹血红,只姜绫沂迟钝半息一口气泄出,失力地半跪在地,再压不住气血扬沸,按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细细密密的疼痛从胸口传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姜绫沂闭着眼睛呼吸沉沉,寻着疼痛去摸了摸右腹,果不其然摸出了一手血。
原来中了两枚。
怪不得哪哪都痛呢。
姜绫沂漫无目的地想,他往后跌倒,手肘磕到地上把身后的圆形木凳给撞翻了,在地上骨碌碌的滚。
纪榕时听到动静一过来简直要目眦欲裂,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一一!”
纪榕时声调急切面沉如水,只是过来抱起他的动作却温柔又小心,眼里的惊慌和痛心都快如同实质一般要溢出来了,不过扣过他手腕把过脉后还算能镇定一点,没有当场发起疯来。
姜绫沂很想告诉纪榕时,他本来可以躲开的,可是身体不听他使唤,不是故意要受伤的,可是他现在连一点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想指一指那处让他受伤的罪魁祸首,里面肯定装着什么宝贝东西,但他连抬手指一指也做不到。
在被纪榕时抱进怀里后,姜绫沂便垂着眼皮再坚持不住,瞬间昏过去了。
临昏过去前,他突然想起,幸好这里已经没活口了,人质也都被救出去了,不然真的不好收场啊。
郑立信手足无措站在后方:“陛下,这?!”
“把这石壁一寸一寸都给我敲开,看看他们都藏了什么东西在这儿!”
纪榕时抱起姜绫沂,迅速出了地道,出去后轻功纵起,用最快的速度往幕山城里飞去。
县衙已被自己人把守,县衙后院的居所被临时充作了医房,之前受伤送来的女子都在这儿治疗,全城的大夫都被笼到了这里,纪榕时便直奔这儿来。
两名年资老医术好的大夫被带了县衙后头一处厢房,姜绫沂回来的路上又吐了一口血,纪榕时站在床边焦急地看着。
两名老大夫解开姜绫沂的衣服,露出胸口和腹部的伤势仔细检查,这时才发现他锁骨处还有一个红点。
陆炎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纪榕时不放心这事假手于人,亲自换热水用帕巾给姜绫沂清理伤口,热水盆很快染了红。
大夫把了一会儿脉,摸着胡子说道:“颈窝这处红点大概与外面那几位姑娘一样,都是被针扎过的缘故,那针上有迷药和一点毒素,会让人昏迷一段时间,我俩虽不知那是什么毒,不过商议过后都觉得它毒性不强也不多,喝下几副排毒的方子就问题不大。”
“而这两处伤口,创面不大,但刺中他的东西抹了雷公藤汁水,幸好直接穿过未有停留,中毒不多,尽快把他体内的毒逼出来即可,剩下的便只能慢慢养。”
“好,麻烦两位大夫随我去开些方子。”陆炎点点头,引两位大夫出门。
房门关上,纪榕时无奈地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姜绫沂的锁骨,叹道:“你就是我祖宗。”
纪榕时将姜绫沂扶靠在自己身上,左掌聚起真气拍在姜绫沂肩背处,温热的内力传入体内顺着经脉游走,慢慢将体内残余毒素逼出来,有烟气从手掌与肩背贴合处飘出,姜绫沂双眉皱紧,疼痛得细密冷汗从额头落下。
不消三盏茶时间,伤口处便流了一些暗血出来,姜绫沂迷茫睁眼,嘴里泛腥,下意识转头吐了口血。
纪榕时见他将毒血吐出,终于松了一口气,把姜绫沂拢在怀里轻抚胸口:“好了,没事了。”
他端过放在一边的茶水让姜绫沂漱漱口,见姜绫沂气息稳定下来,扶他躺回床上,拿热水浸湿帕巾仔仔细细地擦完冷汗、血迹,又轻轻稳稳地给换上新药包扎绷带,拢好衣衫掖好被角。
饶是这样,轻微动弹身体的时候姜绫沂还是觉得痛,可他除了脸色苍白,面上完全不显,只左手躲在被子下握紧拳头暗暗忍着,他看了忙碌的纪榕时好一会儿,决定说说话转移自己一点注意力。
身体不爽快,姜绫沂说话便故意阴阳怪气:“没想到陛下这么会服侍人,这要是被您的臣子看到,说不得要当场诛我命。”
纪榕时头一次瞪他一眼,转头重新搅干帕巾,摸出姜绫沂缩在被子里的拳头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保护不了你,我还做什么皇帝。痛就告诉我,不要忍着。”
“哼哼。”姜绫沂哼了两声,被抓住也不觉得尴尬,问他:“告诉你有什么用?”
“让我陪你一起痛。”
姜绫沂知道纪榕时是在安抚他,可他却总觉得,现在所有的一切美好都如同镜花水月,风中飘絮,他很怕再回到那个一旦他喊了痛就会遭受更痛的惩罚的时候。
他习惯伤啊痛的都自己扛,因为伤害他的人不会在意他痛不痛,而在意的人他又不想让人为他担心。
可是现在有人在不断告诉他,他很担心很心痛。姜绫沂觉得自己来了大乾后越来越脆弱了,现在都会觉得委屈了,感觉有点奇怪,他尽力忽略过去。
“外面什么情况了?”姜绫沂提着精神问。
纪榕时不忍他费神,像在宫里时一般,温暖的掌心覆在姜绫沂双眼上,一手握着他的手,哄他睡觉:“睡会儿吧,睡着了就不疼了,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告诉你。”
掌心里的睫毛还在颤动,纪榕时弯下腰,趁姜绫沂看不见在他唇上偷偷啄了一口,果然姜绫沂立马双眼紧闭,原本还在捣乱的睫毛不动了。
纪榕时好笑。
他一直忧心在姜绫沂身上,外面的事也没细问,全都交给了陆炎处理,等把姜绫沂哄睡过了,才打开门出去。
临出去前,将一个安神香囊放在姜绫沂的枕头旁。
第16章 喝药
“爹!娘!姐姐!”
李青李贺一到县衙,便迫不及待来里头寻找他们亲人的身影,一家人喜极而泣的抱在一起,看得周围其他姑娘暗暗羡慕。
这两孩子因为一个受了伤,加上也不会骑马,带他们一起上路实在太慢,所以便由侍卫带他们坐马车赶回来,没想到时机凑得正好。
李富武扭过头去擦擦眼眶里泛起的泪水:“我的好儿子,好女儿,受苦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方莲心揉揉这个的头,摸摸那个的脸,心里也实在高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还不快去谢谢两位公子。”
正好这时纪榕时经过,李青李贺激动地连忙拜服:“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李富武、方莲心还有一众被救出来的姑娘心里顿时惊呼,连表情都维持不住,他们是觉得这两位公子是什么高官显贵的大人,没想到竟是皇上亲临。
被皇上救了命那简直是天大的殊荣,众人赶紧齐齐下跪:“草民、民妇(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纪榕时轻颔首:“起来吧。”他看了看那些姑娘待县衙里瑟瑟发抖,吩咐陆炎,“去收集一下她们的名字,张贴告示让其家人来领人。”
很快一张告示贴在了县衙门口的告示栏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一大张,今日县衙里的动静不小,门外早就有人时不时瞥一眼看一下,想探究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告示出来后,很快就不断有人围拢过来。
“什么!冯大人因为拐卖妇女罪被抓起来了?!”
有个人指了一处字:“还有杀人的罪行!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就是啊,冯大人是大善人啊,兢兢业业为官清廉,怎么会做拐卖杀人的事呢?”
“哼,还为官清廉,你们没看到啊,刚才有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被运送到县衙里去了,都是这冯大人存在外头幕山里的!这哪里是两袖清风,明明是两袖财宝!”
“这又关幕山什么事?”
“刚才的炸响声听到没有?据说是这冯达海在山里挖了个洞,装他的金银财宝,现在被人把山洞炸啦!”
有人强词夺理:“那,那就算这样,也不一定有犯拐卖和杀人罪啊?”
“上头来的人,查出来还能有假?他没拐卖,那之前那么多女子被带回来是哪来的?”
“你看到有很多女子进县衙了?”
“是啊,方才我在这边买东西,看到有好些姑娘家的被带过来,看起来都饿得饥肠辘辘的。”
“是我女儿的名字!女儿......”一位布衣打扮的老者凑近着看名单,看到其中一个名字之后激动万分,立马跑向了县衙。
很快,又有好几个人看到名字进入县衙,还有人转头回去通知认识的人家。
冯府被封,媒婆家被封,那些知晓女儿差点被拐卖受苦的人家无处下手,便纷纷对冯达海展开辱骂,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幕山城里对冯达海的风评急转直下人人喊打,称他人面兽心、蛇蝎心肠,万分后悔以前受了骗对他极为的推崇。
陆炎让几个衙役分别带着一张告示去往附近的十里八村,很快就有人连夜从村里赶来。只是几个受伤颇重的姑娘,就还得在县衙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是否会有后遗症也还不清楚。
那些被活捉的死士,那个‘红娘’和大汉,还有管家,通通是一问三不知,嘴巴闭得死死的,只承认帮助冯达海拐卖女子,关于那间鲜血淋漓的密室,是什么也说不出。
陆炎查过冯府,里面很干净,除了那处密道,没有一处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冯达海的儿子早年夭折,冯府家眷对于自家老爷的事也并不知情。
倒是郑立信从那处据点里,也就是姜绫沂发现的那个暗匣里,发现了一张地图,里头还有几封未署名的书信,书信正是商谈捉一些女子来布阵的事情,看起来很像骗人的神棍。
以及那个被杀的高超,身上有一块破损的腰牌,腰牌上没有字,只有一颗圆珠形状的图案。
……
纪榕时晚些时候便回了房间,姜绫沂果然还是睡得不安稳,身上出了汗,手臂也露出被子外了。他便又去拿了帕巾,细心给姜绫沂擦过一遍,准备给他换身衣服。
纪榕时将姜绫沂扶起来,一手抱着他,一手解他的衣服,但脱下袖子的时候,纪榕时忽然看到他的左手臂上包扎着绷带。
绷带下有一道细长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看来已经有几日功夫了。
这是怎么伤得,纪榕时双眉紧皱,想来想去也觉得只有白桥能做到,不过上辈子一一是怎么摆脱的这个白桥的控制呢?
纪榕时给姜绫沂换好衣服,熄灭了蜡烛,自己也去了外衣钻进被窝里,避开伤处搂着他睡觉。
有温暖的热源靠着,姜绫沂本能的往纪榕时怀里蹭了蹭,安心得睡稳了。
姜绫沂睡得安心,果真睡到第二天晌午才悠悠转醒,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纪榕时坐在床边玩他的手指笑着看他。
“睡美人终于醒了,再不醒我也要把你叫醒了,不饿吗?”纪榕时小心的扶他靠坐在床头,在腰后塞了一块软枕垫着。
“饿了。”姜绫沂调整坐姿时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痛得呼了几口气,他见纪榕时端过来的碗里只是白粥,不由得抱怨:“怎么只有白粥,一点儿没味。”
“加了勺桂花糖。”搅拌几下后碗底的桂花糖被拌匀,果然有香醇的桂花香随着热气冒出来,纪榕时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姜绫沂嘴边。
姜绫沂睡了一觉,精神挺足,确实也感觉很饿了,便很听话的吃了半碗粥,只是喝药的时候就显得不怎么乖了。
姜绫沂苦大仇深得看着黑漆漆的汤药一脸拒绝,甚至还软着语气对纪榕时道:“陛下,我头疼......”
“唉,”纪榕时叹口气,颇为无奈:“事关喝药,不许你撒娇。”
“可是,这闻着味就很苦。”姜绫沂眉头鼻尖皱在一起,非常小孩子性子的拒绝。
纪榕时好久没看过他这样发点小脾气,撒个娇,心里实在欢喜,虽然可能是受伤时比较脆弱,但也说明对待他非常特殊了。
纪榕时很想纵容纵容他,但在吃药一事上依旧坚决:“一一,喝了药才能快点好,好了我还可以带你出去玩。”
见没有什么商量余地,姜绫沂撇撇嘴,娇矜得瞪他一眼:“你别这样叫我,怪肉麻的。”
“呵,你不是说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这怎么不高兴了就两幅说辞呢,我就喜欢喊我夫人小称呼。”
话说得很好听,姜绫沂想到自己之前确实这样说过,但他实在不想纪榕时得意,便故意试探他磕碜他:“谁是你夫人,我现在可还是岐雲国五皇子,跟你没关系。”
纪榕时空出一只手,抓着姜绫沂的手吻了吻他手背,突然告白:“一一,之所以当时不封你为妃,是不想你受制于人徒增痛苦。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后。万人之上,与我平起平坐。”
纪榕时这话说得突然,姜绫沂没点防备,脸上霎时染上了一层粉,白里透粉低垂着眼故意不瞧他。
纪榕时越看越觉得他可爱,忍不住揉了揉姜绫沂的脑袋。
姜绫沂问他:“平起平坐,这么大的权力给我,万一我成了皇后,就把你杀了呢?”
纪榕时抬起他脸,往玉粉的脸颊上偷了一口香:“我的命早已是你的,想拿去随时随地都可以。可是一一,我不想你难过,我若死了,谁来照顾你保护你,你总是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受伤,我很心痛。”
10/49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