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绫沂狡辩:“也没有总是啊,这次受伤真的是意外,我当时头昏昏的才没能躲开!”
“是吗。”纪榕时指了指他左手臂,“那这里的刀口怎么回事?”
直接戳破,但姜绫沂企图蒙混过去,于是端过了那碗凉下来的汤药,一口气喝完了,只是喝得有些急,不由得呛咳了几声,又牵扯到了伤口,痛得蜷了蜷身子,被纪榕时抚着胸口好一阵安抚。
“不想说就不说,我又不会逼你,喝这么急做什么?”纪榕时耐心道:“一一,你可以给我一点信任。”
“嗯。”姜绫沂应声,他其实觉得自己已经很信任纪榕时了好吧。
姜绫沂喉咙滚了滚,捂着胃腹不想说话,那药苦得紧,鼻尖总觉得缠绕着一股味儿,一气儿喝下去,总觉得有些反胃想吐。
嘴里忽然生出津甜,姜绫沂用舌尖抵了抵,发现是颗酸酸甜甜的梅子糖,突然就觉得压下去了反胃的感觉。
纪榕时温热的手掌塞进被子里给他揉着胃:“甜不甜?李青两兄弟知道你受伤了,特地送来给你的。”他顿了顿,又补充,“他们说以前生病的时候每次吃了这种梅子糖就好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姜绫沂眉目带笑,“不过,算他俩有良心。”
“那殿下吃了梅子糖,感觉好些了吗?”纪榕时于是逗他。
“还行吧。”姜绫沂矜持,他现在确实没有反胃的感觉了。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我为什么会突然头晕?”姜绫沂没有不舒服了,便又想起之前很在意的点。
第17章 梳理
那个黑匣子……
纪榕时抬手摸了一下姜绫沂的锁骨位置,问道:“你昨天什么时候这里被扎了一针?”
姜绫沂这才想起之前被那个‘红娘’扎过一下,他自己伸手摸了摸,果然还有点刺痛:“在刚被带到那间密室的时候,估计是想迷晕我。”
“大夫说,那针上有迷药和一点毒性,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延后了那么久才发作。”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都不会凑得这么巧。
姜绫沂赧然,他当时确实觉得头晕脑胀的,以为迷药已经发挥作用,而且没过一会儿就恢复如常不觉难受,加上接下来的一切接踵而至,他全然没工夫细想这中间有无不对,到最后更是直接给忽略过去了。
现在想来,大概是他体内那只蛊虫做的孽,那蛊本就霸道,不允许一切危害它的东西靠近他,所以针上的那一点毒性和迷药,估计是被它遏制住了一段时间,让他未能察觉不对,直到后来他用了大量内力,加上心绪不稳,才爆发出来。
“看来我这运气实在差劲。”姜绫沂摇摇头,接着说:“那间密室里的,除了李芝姑娘,其他几位全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有一个甚至需要银针吊命,他们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对我下手,而只是迷晕,估计是怕万一死了,他们还得重新找目标。”
纪榕时点点头:“我那日提前进来,便是因为在乱葬岗发现了那名陆炎说的死了的姑娘,被殴打的不成人样,觉得不太对劲。”
“我听到他们说要等到戌时才行,但那么多女子,他们是怎么选中这几位的?”姜绫沂想不通,“冯达海有招吗?”
“我还没去见过他,也没人去审问,只让人废了他武功,断了他手筋脚筋,点了穴晾在地牢里,郑立信自己看着。”
“嘶......”姜绫沂轻吸了一口气,听听就很痛,不过他却不同情那冯达海,与之犯下的罪孽相比,这都不算什么。
姜绫沂偷偷摸摸握住纪榕时还在给他揉肚子的手,软着腔调问道:“带我一起去审问他好不好?”
“本就想带你一起去的。”纪榕时反手握住,“但你还需修养,此事不急。”
就是不准他下床的意思了。
“未免夜长梦多嘛。”姜绫沂犹豫半晌,不确定的说:“其实......其实我是觉得那个黑匣子上的图纹有点眼熟,所以想看看冯达海怎么说。”
纪榕时剑眉一挑,眼中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目光来,可总算会多说点自己的事了。
“不是唬我?你认识?”
“只是觉得眼熟,是眼熟!”
纪榕时不置可否:“让大夫给你把一下脉再说。”
纪榕时开门让守在外面的衙役去找大夫来,却见李芝正双眼红肿的站在外头,见他出来连忙下跪:“陛下,民女有事禀告!”
纪榕时瞧她一眼,点点头:“进来说。”
李芝进来便一眼看见靠坐在床头的姜绫沂,与那日假扮成的姑娘有些相似,却觉得还是现在这样最好看,据陆炎大人说,这是他们大乾未来的皇后呢,不管怎么叫叫殿下应该是没错的,而且还帮了她的两个不省心的弟弟。
她连忙拜谢:“民女见过殿下,殿下如何了?”
“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
姜绫沂点点头,让她起来,然后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纪榕时。
纪榕时在床边坐下,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李芝点点头:“民女想问,可有发现过一名女子的尸体?”
纪榕时和姜绫沂对视一眼,立时想起之前正说过的那名被陆炎听到,又被郑立信在乱葬岗发现的姑娘。
“怎样的尸体?”
李芝想描述一下她之前看到的样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又腾地跪下,愈说眼眶愈发红起来:“就和其他那六位姑娘差不多的样子。民女方才见到了来寻找她的父母,实在说不出口她的情况,她好像被那些人扔远了,民女想请陛下让人帮忙找找她的尸体,让她可以回家。”
“昨日确实发现了一名女子尸体,因为形容惨怖,还收殓在仵作房。”
到底还是小姑娘,一听这话,立马止不住的流眼泪,痛哭出声,房间里一时都是啼哭。
纪榕时也觉得可怜,可他实在受不了尖尖细细哭哭啼啼的声音在旁边,忍不住皱了皱眉。
如果有人无缘无故在他耳朵旁哭,以他现在的耐心早把人揍飞了。
“不如说说看你知道的事情经过吧。”姜绫沂说。
李芝那袖子囫囵擦了一下眼泪,压着抽噎说:“是她救了我们那几个。”
“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也姓李。那天晚上,冯......那狗官来过一次,应该是在商量要把我们全部杀了,但好像有什么时辰要求。我们那几个,越早被选中的早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我是最后一个所以还没开始,李姑娘在我之前,也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我很害怕,就一直装晕,等时辰到了的时候,大家就都被弄醒过来了,大家都开始哭,可那狗官还要继续打。”
“有人拿刀过来,李姑娘就是在这时候撞上了刀锋,脖子豁了很大一个口子,血一点也止不住,很快就没气了。我们当时更害怕了,哭得也很大声,觉得他们已经开始杀人,我们也没法活了。没想到那个狗官叫得比我们还大声,好像死了一个是很大的罪过一样,生气得走了。剩下的人也没有杀我们,只给我们扎了一针让我们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就见到了殿下。如果不是李姑娘,我想我们应该等不到救命就早已经死了。”
姜绫沂一时心绪复杂不知道说什么,没人知道这位李姑娘是受不了寻死还是知晓了什么故意寻死,但不管怎样,都算得上是她救了剩下的七位。
“确实是给你们争出了一线生机,否则没有他们急着再找一个人而让我们趁机将计就计,就算我们第二天找到了据点,也已经来不及了。”纪榕时沉声,“此事朕已知晓,官府会尽量给出抚恤,剩下的,你们自己报恩吧。”
“对深爱自己孩子的父母而言,女儿比钱财更加重要。”
李芝泛着泪磕头:“多谢陛下,民女已和几位姐姐商量过,如果两老愿意,想请他们收作干女儿。”
“下去吧。”
......
幕山城,县令府地牢门口,衙役正严加看管。
姜绫沂身上穿了一件新买来的白色衣袍,还裹了一件同色披风,颈边的系带好好系着,兜帽罩着脑袋,被纪榕时一路从房间抱到了地牢门口,才放他下来允许走动。
明明大夫说了,走动无碍,不要劳累就行。
守卫们行礼:“参加皇上,皇后。”
“咳......”姜绫沂忽然听到这种称呼,吓得呛咳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却被纪榕时裹住右手拉进了门。
姜绫沂不理解:“他们怎么叫我皇后?我不是啊。”
“很快就是了。”纪榕时从容。
“你才早上跟我说了这事儿呢,你吩咐的?!”姜绫沂想了想,只想到早上的事。
“从你醒来我不就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纪榕时心里舒畅,面上不动声色:“大概是陆炎说来哄我开心的,你受伤了,我昨天脸色大概真的很凶。”
“什么啊......”姜绫沂无语,会有人因为这种称呼就变开心吗?
但好像,纪榕时听到别人这么叫他确实心情愉悦的样子......
纪榕时:小子很有眼力见啊,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已经懂得帮一一造势了。
他昨日守着姜绫沂担心一夜,还没来得及吩咐陆炎居然已经做了,让他舒心很多。
地牢最深处有一间暗牢,里面无口无光,牢门一关,就是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除非炸了墙壁,否则只能从牢门出入。
冯达海就被晾在里头冰冷的地砖上,不能动弹,没有声音,没有光源,时间一长,便容易模糊自己到底身在何时何地,从而精神溃败。
“把人带出来。”
“是。”郑立信让两个衙役搭把手,把冯达海拖去了刑讯室,将人捆吊在木架上。
因为他已经无法站立了。
冯达海此时可谓是蓬头垢面,邋遢一身,再不见什么两袖清风的清廉之姿,也全然没有贪官恶吏作恶时的意气风发,只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冯达海,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纪榕时脸上不辨声色。
“败在陛下手上,是我之命。”冯达海死气沉沉。
“暗匣里那些信,是谁写给你的?”
“唉,臣早就劝过他,陛下英明,不要在陛下眼皮底下做这事儿,可他不听啊。”
“杀那些人有什么目的。”
“哪有杀人……只是想卖掉,赚一笔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陛下……”
郑立信将刀背重重拍在冯达海身上,严厉道:“陛下在问你话,抬头老老实实回答!”
冯达海终于慢悠悠地抬起头,却在看到姜绫沂的那一刻,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骇。
第18章 审问
刑讯室里光线一般,只是火光照亮的氛围光晕跳跃,在拨动人心。
但是冯达海依旧在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纪榕时身旁的穿着一身白衣的姜绫沂。
这个他记了很久的一张脸,一张他难以忘记的脸。
在那幅画像上。
冯达海自抬起头来,目光便长长久久得凝视在了姜绫沂身上,仿佛是要盯出个什么结果来,盯得其他人疑惑得不由自主的也看了看姜绫沂。
“哈哈哈哈哈哈哈......”冯达海一时如同丧失心智,仿佛发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状若疯癫,直笑得周围衙役泛起鸡皮疙瘩。
纪榕时被他笑得紧皱双眉。
他是在盯着姜绫沂笑的。
冯达海笑得越大声,心里却越悲凉。
他有一个儿子,如果可以好好长大,想必和这岐雲国皇子差不多年纪。
他好像还能听到他那年仅八岁的儿子在他耳边亲切地呼唤他“爹爹”的声音,好像还能看见他可爱的儿子扑腾着小手小脚拉着他跑去玩,让他教放风筝的场景,好像还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他仿佛还看见了自己亲手将自己儿子送去“陪读”的场面,儿子哭得鼻头红红的,拉着他手不肯放,他严厉得将手扯开,让他好好听话,说过段时间就去看他。
冯达海在早年间遇到一个神秘人,被他所救,所以冯达海为报救命之恩一直跟着那个神秘人做事,他其实不太清楚神秘人到底想做什么,但左不过是什么篡位的事,因为那神秘人好像已经潜伏进了岐雲国皇室里,起码是潜伏到了那位年幼的皇子殿下身旁。
所以冯达海的儿子被要求送去那位皇子身边陪读。
为了从龙之功,他送去了。
可是没等冯达海说的过段时间去看他儿子,他就见到了他儿子被处死后的尸体,硬绷绷的,不会动不会跳,不会喊他“爹爹”。
理由是,保护不力。
那位皇子于宫中射箭场被人射杀,周围人等,因为保护不力全体处死殉葬,他儿子才八岁,却无可避免。
冯达海当时悲痛欲绝,而他妻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久就病逝了。
那神秘人告诉他是大乾皇室派人暗杀,所以他一直以来怀着对大乾的仇恨在大乾朝廷里潜伏下来为神秘人拢财害命。
他曾在那个神秘人那里看到过一幅画像,穿着一身白衣的皇子温润有方。
和眼前的姜绫沂一模一样。
他居然还活着!
而他儿子却已经死了,这实在不公平!
姜绫沂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冯达海在那儿笑,突然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纪榕时赶紧扶住他。
有衙役搬来一把椅子,那椅子宽得很,足够两人一起坐,纪榕时小心地扶着有些气虚脸色苍白的姜绫沂坐下,轻轻拍背给他顺气。
这一幕好像刺痛了冯达海,他疾言厉色突然说道:“陛下,枉我觉得您英明,想不到也会如此轻易被人用美色蛊惑!”
纪榕时不辩神色:“冯达海,你到底想说什么?朕没工夫陪你猜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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