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泽:“……”
段泽小声纠正:“是四次。”
还有一次江知也晕过去了,没听见。
江知也:“?”
段泽立刻清清嗓子,吩咐道:“饭后点心也都端上来吧。”
酥蜜饼、豆沙酥、芝麻团子、糖方糕……流水般地端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
江知也筷子一顿,警觉道:“这么多?吃不完的拿来当夜宵吗?”
“晚上会饿。”
“不会。”
“会。”段泽坚持。
江知也瞥了他一眼,一指门口:“晚上你去隔壁睡,我就不会饿了。”
惨遭戳穿的段某人看起来非常失望。
“刚醒来那阵子,你明明很黏人的。”段泽惆怅,“你变了。”
“白天那个假冒货色闯进来对我又打又骂,我还没和你算账。”即使还在失忆中,江知也吃饱饭加上不犯病的时候,脑袋瓜是非常好使的,迅速摆开了反击的架势,“还有,那家伙看起来洋洋得意笃信你与他两情相悦,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吧?比如抱——”
“没有。”段泽哪能让自己不清不白,当即打断,“我什么都没做!”
“手都没摸过?”
段泽刚要顺着回答下去,忽然停顿了一下,须臾,机敏地跳出江知也的攻势,反问道:“莫非你在吃醋?”
江知也刚吃了口豆沙酥,顿时噎住,偏头喝了口茶,掩饰道:“想得美。”
“既然没有,今夜你又不打算让我宿在这里,不如我去找他下棋好了,下一整晚,增进增进感情,也好让计划进行得快一些。”
“……不许。”江知也恼羞成怒,扬起头瞪他,“吃醋了,又怎样?”
段泽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低头亲了他一下。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 ……”
屋门又紧闭了起来。
树影婆娑,摇晃不停。
-
在段泽精心照料下,江知也的病情逐渐好转,不过失忆症状还是半点没有起色。
陈命在流云渡住得不太安心,因为感觉每次段泽来找自己,眼神都有点让人毛毛的,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事。
比如今天。
“你说的那个朋友,手里真没有解药?”
“真没有。”陈命陈恳道,“说是朋友,其实也不太熟,就是从他手里买过几次药。”
“哦,不太熟。”段泽眼睛倏地一亮,“能直接抓过来吗?”
陈命:“……不能。”
陈命好心建议道:“我那朋友只会捣鼓害人的东西,想要解药不如去找百药谷,江神医师门中人定会慨然相助。”
段泽沉默。
他最近白天批公文,夜里陪江知也,还要挤出时间来和假冒货色周旋,根本抽不开身。
薛峰那厮因为怕被假冒货色缠上,回来后屁股都还没坐热,茶都没喝完一盏,就马不停蹄地离开流云渡,回百药谷去了。
除了薛峰,若是让其他人护送江知也,他放心不下。
此事只得暂时搁置。
半个月后。
夜深人静时,流云渡侧边的一扇小门被敲响了。段泽收到消息,披衣而起,去见了这位不速之客。
烛光下,傅陵游憔悴得简直像换了个人。
两人谁都没说话。
须臾,段泽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比我预想中回来得要早。”
“嗯。”傅陵游有些心不在焉,似是在踌躇着。
段泽看了看他,有几分猜到了他打算说什么,于是安静地等。
蜡烛噼啪燃烧,灯芯渐沉,耷拉进了蜡油里,书房内的光线略微暗淡下来,模糊了故人的眉眼。
终于,傅陵游嗓音沙哑,开口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第66章
不算太意外。
手边是一堆高高摞起的公文,段泽翻了翻,抽出其中一本。
“你还有两个月的钱没有领,记得去账房那里结算,领完后别忘了把名册上的名字划了。风泽堂分给你的院子也要收回来,里面的东西你得整理好带走,不过不急,随你什么时候收拾。”
傅陵游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这些我都不要了。”
“不要了?”段泽抬眸,“那你走了以后,要怎么生活?”
傅陵游呆了呆。
他料想过段泽无数种反应,唯独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令人害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己只是很寻常地从风泽堂请辞,找账房清算、搬家,还有闲情聊聊以后如何如何。
“……因为我的私事,牵连到了你和江知也。”傅陵游顿了顿,低垂下头,“是我对不住你。”
“我们之间没必要说这样的话。”段泽似乎有些困乏,把那本公文轻轻往桌上一丢,起身道,“只是缘分尽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提了盏灯,亲自将傅陵游送了出去。
月光皎皎,照亮了停在侧门的马车,车轮深深地陷进地面,显得沉重异常,不知装满了什么东西。
傅陵游停下脚步,迟疑道:“这是?”
“给你的。”月色明亮如雪,段泽站在门内,墙檐投下阴影,在他与傅陵游之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算是……好聚好散。”
他垂着眸子,看起来恹恹的,但一晃眼,又让人觉得只是单纯的无动于衷。
傅陵游忍不住上前几步,还没走近,就被灯笼抵住了胸口。
“你已经不是风泽堂的人了,再靠近一步,就是擅闯。”段泽不咸不淡道,“擅闯流云渡,你清楚会有什么下场。”
傅陵游站在被月光照得雪白的小路上,不知为何,忽的感到一阵心悸。
明暗交界的线,像是筑起了一堵厚厚的墙。
他被这堵墙隔绝在外,往里看去都是曾经,月光一照,全化成了灰。
-
送走傅陵游,段泽又在院子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回屋。
他不想吵醒江知也,尽量放轻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然而刚进被窝,就被人从身后缠上来抱住了。
“怎么了?”江知也惺忪地问道,“你去哪了?”
“……起夜。”
“骗鬼,”江知也皱起眉,“你看起来不大高兴,去见谁了?”
段泽翻过身,把脸埋进江知也怀里:“不想说。”
“?”江知也震惊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没听错吧??段泽好像在跟自己撒娇。
江知也抓心挠肝地好奇起来,困意全无,推推他:“到底怎么了?”
“……刚送走了一位故人。”
江知也恍然,但恍然过了头,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看向段泽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担忧。
他试图安慰段泽,又想不出安慰的话,在不太了解的情况下,似乎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半晌。
江知也犹豫道:“别伤心了,我陪你找点开心的事……要不要做?”
段泽抬起头:“?”
真是别致又奇怪的安慰。
两人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须臾,段泽噗地笑出了声,拽了拽他的头发:“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江知也腾地红了脸,后知后觉说这种话可能不太合适,移开目光,心虚道:“我、我是说……别太伤心了。明年清明,我可以陪你去烧纸。”
段泽:“???”
他震惊得坐起来。
江知也不明就里,也稀里糊涂跟着坐了起来。
月光从窗纸上渗进来,照亮了江知也脸上的一小块,还带着点枕头花纹的印子。
因为之前被劫走后吃不好睡不好,他的头发一直都有点毛糙,稍微睡上一会儿就会乱得蓬蓬的。
毛茸茸的,刚睡醒的,可爱的。
段泽没忍住,捏了他一下。
“唔。”江知也眨眨眼,“我又说错话了?”
“烧什么纸,他刚离开,还活蹦乱跳的,能长命百岁。”话虽这么说,但语气没有丁点责备,段泽继续捏了捏他的脸,“你好像变胖了。”
“也不看看你一天给我吃几顿。”江知也嘀嘀咕咕抱怨道,顺势挤进他怀里,乱糟糟的头发蹭过下巴,仿佛一只蓬松的小鸟挤了进来,“大半夜别说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段泽忽然就想起两人刚重逢的时候,江知也装得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动不动就炸毛,不知道的还真会被他那副架势唬住。
……现在只剩下可爱了。
他轻轻捋了捋那头乱发,指尖触碰到头皮,又揉按了两下。
江知也舒服得哼哼唧唧,在怀里滚了滚,爬起来凑到他的脸颊边,吧唧亲了一口。
段泽失笑。
“你要是睡不着,不如我带你去外面赏月,月色很好。”
江知也欣然答应。
于是两人便披衣爬上屋顶,还带了两坛上好的梨花白和一篮点心。
段泽不沾酒,点心也没碰几口,全都便宜了江知也。
喝到最后,江知也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小声地打酒嗝,一边打嗝一边扭头看向段泽,醉眼朦胧地笑起来:“段泽,段泽。”
“我在这,你别乱晃,小心些。”
江知也又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丢下酒坛,笑着搂上他的脖子,又蹭又亲的,忽的头一歪,彻底醉倒在他怀里。
浓香的酒气扑鼻,段泽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
屋顶的风有些大,他亲亲江知也红扑扑的脸,把外衣脱下来给他盖上,没走梯子,抱着他轻盈地跃下了屋顶。
下去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夜空。
分明是和方才如出一辙的寒凉月色,不知为何,却并不觉得冷。
-
秋色渐浓。
院子里的树叶泛着黄,远山如火,红枫遍野。
江知也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没多久,把话本一丢,倒在床上打了个滚。
今天段泽没来。
昨天没有。
前天也没有。
算起来……似乎已经有四五天没有来陪自己了。
他的病已经大好,除非突然见到很多生人,否则不会轻易犯病。既然不怕见人了,那自己完全可以直接去找段泽,不必等他来找自己。
江知也想了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刚拉开,就见门外边杵着个人。
那人闻声转头:“公子,要上哪去?”
“……”江知也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被软禁的感觉,略觉不爽,忍不住抬了抬眉梢,问道,“你是谁?段泽让你来的?”
“属下陈命,是堂主让我来守着公子的。”
“陈命是吧?”江知也跨过门槛,睨了他一眼,“我现在要出门散心,你也要拦着吗?”
“属下不敢。”
陈命侧了侧身子,让开路,然后不远不近地跟在了江知也后面。
自打回来后,江知也就没离开过这间院子。
他出了门后,自信地一通七拐八弯,很快便在偌大的流云渡里迷了路。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假山,江知也默了默,扭头揪住陈命,道:“带我去找段泽。”
陈命面露难色:“堂主说这两日有事在身,经常不在流云渡,所以不能陪着公子。”
“意思是他没空来,也不准我去找他?”江知也不由纳闷起来,“什么事这么要紧?”
一墙之隔,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嗓音含笑。
“与我相携出游,自然比你要紧。”
江知也微微一怔,松开陈命,快步绕过花墙。
果不其然,是那个假冒货。
“你什么意思?”江知也眯起眼睛。
“这是病好了?还以为你又要吓得坐在地上哭,把段泽招过来给你撑腰。”假冒货弯了弯眸子,神态与他如出一辙,“我说他怎么最近又是带我赏红枫,又是邀我去泛舟,原来是你的疯病好了,不能再绊着他了。”
“赏红枫?泛舟?”
“他没带你出过流云渡吧,病秧子。”假冒货勾起嘴角,眼神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让你在这里养病,说是报恩,实则和软禁又有什么区别?”
江知也眼皮一跳。
竟无从反驳。
见江知也气势弱了下去,假冒货更加得意了,扬起下巴道:“段泽已经给你物色了个好去处,打算这几日就把你送走。瞧你这样子,似乎还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有多看重你,真没想到,竟然都不曾与你说起过。”
江知也眼眸微敛,慢慢后退。
假冒货以为他生了怯意,愈发口无遮拦,放肆道:“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么?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
江知也退着退着,估摸距离差不多了,倏地抬起眼眸,小跑两步冲上前,一拳挥了过去!
假冒货猝不及防,直接被揍翻在地,眼眶都青了。
“你、啊!你竟敢——唔噗!!”
江知也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毫不客气地欺身压上,骑在他身上揪着衣襟猛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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