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趁着酒意,对着身边的张起灵挤眉弄眼:“对呀,小哥,这些年小天真走南闯北,几乎去遍了你曾经到过的所有地方,道上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小佛爷在追媳妇呢,哈哈哈哈哈!不过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口中的媳妇,会是你这个让人闻风丧胆,麒麟一笑,阎王绕道的哑巴张!”
张起灵微微低垂下头,长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藏起了眸中的晦暗不明。吴邪也懒得解释,他知道张起灵向来对这些玩笑毫不在意,刻意去分辨反倒显得矫情了。只有黒瞎子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且看上去有些暧昧不清的笑容。
月上中天,最终喝醉的人只有王胖子,张起灵和黑瞎子喝的不比胖子少,奈何他们体质特殊,根本不会醉。张起灵扶着不醒人事的胖子进了帐篷,吴邪也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让他安心去睡觉,便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张起灵安顿好胖子之后,就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吴邪的帐篷前,刚好撞上了正要进去的王盟。他沉默不语的盯着面前这个,在他看来和曾经没什么差别的小伙计,面容冷峻,眸色凛冽。
不知为什么,王盟对张起灵有种天生的恐惧感,从十年前在小古董店里第一次见到这尊神开始,直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那人变成了什么样,他心里的这份畏惧都没有丝毫的减轻。
在张起灵冷凝的目光中,王盟很没骨气的怂了,不是他想违背吴邪的话,只是在对方有如刀锋般的注视下,他的脚就像生了根一样,无论如何也无法往前迈进一步。眼看着张起灵走进了帐篷,他只能在心中不断的忏悔,老板啊老板,不是小的不衷心,而是敌人太可怕,你自求多福吧!
昏暗的帐篷里,唯一的光源就是一盏有些冷寂的风灯,吴邪没有看到王盟的影子,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从背包里找出消炎药和镇痛片,用水送了下去。突然掀帘而入的张起灵,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维持着吃药动作的吴邪。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自己帐篷里的人出现在这里,吴邪着实吃了一惊,可面上依旧维持着小佛爷该有的镇静。
张起灵的眉峰不易察觉的动了动,眸中尽是疑虑,对面的吴邪则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坦然自若的开口:“维生素,年纪大了,要注意保养!”
张起灵就那么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吴邪悲哀的发现,十年前的小三爷看不透眼前这个人,十年后的小佛爷仍旧看不透这个人。无论这十年里他成长了多少,在面对张起灵时,他那双早已变得善于揣度人心的眼睛,好像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吴邪叹了口气:“小哥,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到我帐篷里来干什么?”
张起灵淡淡道:“胖子喝醉了!”
吴邪随意笑道:“他今天高兴!”
张起灵踌躇了片刻:“他很吵!”
吴邪心下好笑,原来是嫌胖子打呼的声音太吵,神色间微露踯躅:“可是这个帐篷住三个人,貌似有点挤。”
张起灵的墨眸流光一闪:“王盟去了其他帐篷!”
吴邪真心要为王盟掬一把辛酸泪,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小盟盟被张起灵冰冷的气场秒杀的画面,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便顺水推舟道:“很晚了,那就睡吧!”
张起灵无声无息的走到吴邪身边坐了下来,他一靠近,后者就下意识的动手关了风灯。冷白色的月光很难穿过深色的帐顶透进去,帐篷里顿时漆黑一片。都说黑暗是一切事物最好的保护色,不管是流泪还是流血,全难以让人发觉,而吴邪现在正需要这样的色调。
像曾经每次下地那样,实力最强的张起灵总会守在身手弱鸡的吴邪身边,十年的时间仿佛从来没有横跨在两人之间。但吴邪清楚很多东西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只是才刚离开青铜门的张起灵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服下去的药起到了效果,吴邪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而绵长。张起灵睁开眼睛,悄然无声的侧过头,静静注视着身边人安然的睡颜。墨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着诡秘的光芒,适应了浓重的窅黑之后,帐篷里反而显出了些许暗弱的月光。
道上人几乎都知道,黒瞎子的夜视非常好,但很少有人知道,张起灵的夜视完全不输于黒瞎子。他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吴邪,和十年前几乎一般无二的侧脸,心底渐渐升腾起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不经意间扫过吴邪的脖颈,瞳孔骤然紧缩,那里原本应该是白皙的,平滑的,可现在却有一道不明的印记盘踞在喉咙上。
张起灵下意识抬起手,想看看那道长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他的指尖刚一碰触到吴邪皮肤的刹那,已经熟睡的人骤然惊醒。敏捷的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把沙鹰,同时打开了手边的风灯。电光石火间,一气呵成的动作,全然凭借本能。当吴邪反映过来自己黝黑的枪口,正对着张起灵的脑袋,同样有少许的怔然,而后尴尬的移开了手中的武器。
随着光亮乍起,张起灵在吴邪的脖子上,清晰的看到了一条从耳根一直延伸到锁骨,几乎割断了喉管的狰狞疤痕。固然如今的伤疤已经变成了粉红色,但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仍然鲜明可怖,看上去特别扎眼。
张起灵的目光冽冽,夹杂着似有似无的震惊,眼睛里明暗闪烁,斑斑驳驳的,不过那些光影不吓人。顺着对方的视线,吴邪低头一看,脸色蓦地变了变,眸子一沉,他本以为今晚肯定是和王盟同处一室,也就没有刻意的遮蔽一下伤痕。
张起灵愣在那里,久久没能回神,玩刀他是行家,单凭疤痕就能想象出,吴邪当初受的伤必定深可见骨,情况无比危急险恶。他受过很多的伤,明白伤口在这样的位置,几乎就能毙命,他无法想象,从前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受伤的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
这道丑陋的致命伤,就如同束缚在脖颈上的一道枷锁,困囿住吴邪的命轮,也禁锢了张起灵的心!
吴邪注意到张起灵的神情,不自然的拉了拉冲锋衣的衣领,心底有些无奈,但嘴边却挂着一抹挑衅的笑:“闷油瓶,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躲在你身后寻求庇护,给你添麻烦,成为累赘的小三爷了,你偷袭我,可是会受伤的!”
张起灵的声音喑哑涩然:“怎么弄的?”
吴邪意兴阑珊的开口:“让我想想,哎呀,时间太久,记不起来了!”
张起灵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眼中闪过愠怒:“吴邪,不要再牵扯进来了,你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有爱人陪在身边,幸福安稳的度日!”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码字中......
第8章
类似的话,吴邪已然不是第一次听了,事实上自张起灵回来的短短几个小时里,他就听过两遍。十年前,最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气愤,后来会不甘心,时至今日再听见,心底却无端的翻涌起一阵钝痛。
忽略掉心中的异样,吴邪嗤笑出声:“呵呵,真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人?”
张起灵身形一僵,本就白皙的脸色愈显苍白,墨黑的眸中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迷惘和痛楚:“你,有爱人?”
吴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些年,王盟一直陪在我身边,不会不辞而別,更不会把我丢下!”
一直到很久之后,悲催到极致的王盟,才明白就因为老板的这一句赌气之言,他彻底得罪了那个神一般的男人,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虽然明知道吴邪是胡言乱语,可是当听到对方亲口说出有爱人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还是闷闷的。纵然他从未奢望过,吴邪能记得十年之约,到期后会来长白山带他回家,但在进入青铜门之前,他还是暗下决心,十年后必须活着从门里出来完成约定。
尽管他理智上也曾隐隐希望过,吴邪可以忘掉十年之约,不必再承受那些本不该承受的东西,远离一切阴谋,过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安稳一世。可感情上只怕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底深埋着怎样的恐惧,假如吴邪真的没有来长白山,那他该如何在大千世界中找到回家的路。
他无视掉心中的感觉,一字一句冰冷的说道:“吴邪,这一切根本与你无关,你要探知的真相,在十年前就已经告一段落了,别再掺和进来了!”
吴邪的眸子暗了下来,怒极反笑,煞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决然的邪魅:“闷油瓶,都十年了,你能不能换句话,翻来复去就这几个字,你说着不累,我听着都累了。”
张起灵不说话,脸色越来越沉,在他的记忆中,吴邪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该处于危险中,不该承受那些伤害。曾经吴邪的笑容那么干净,那么纯粹,那么明媚,自有一种能救赎人心的力量,可是现在……
吴邪平静的注视着张起灵,淡然的视线好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全然不理会对方周身泛起的森寒,犹自开口:“你知不知道,八年前,如果不是小花和黑眼镜,小爷就拿着C4去炸长白山了!倘若你再进那个不知所谓的青铜门,或者一声不响的玩消失,现在小爷要做的事,可没有人能拦得住了!等你再从那门里出来,要是还记得我,还想见我,直接去给我扫墓就行了,就是不知道被枪毙的犯人能不能立碑?!”
吴邪之所以反映这么激烈,当然是因为他气疯了!
自从方才听见张起灵对解雨臣说,他应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日子,他的心里就有一团火,压不下也浇不灭。他从不希望张起灵知道这些年他做的一切之后,出现任何抱歉或者负担的情绪,但至少不应该像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普通朋友那样,淡漠疏离的说出刚才那番话。
张起灵就是有本事,能轻而易举的撩拨他的情绪,才这么一会功夫,就让他十年的全部努力付之东流,又变回了那个说话做事横冲直撞的小三爷。他也更加深刻的理解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精言,在张起灵面前,果然所有的伪装都形同虚设。
吴邪本来打算自己冷静一个晚上,到了明天自然就会好,谁知道这挨千刀的闷油瓶,半夜三更还要来招惹他!
看到吴邪眼睛里那抹陌生的狠绝和疯狂,张起灵突然感到害怕,也有些惶然,他没有料到吴邪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但他直觉的相信,眼前这个人绝对会言出必践!
良久的对峙,张起灵率先败下阵来,抬手轻轻碰了碰吴邪颈间的疤痕,哑声道:“我不进去,也不消失!”
听见张起灵的话,吴邪怔住了,他从未奢求过,能从张起灵的口中,得到一句不会消失的保证。即使方才的话不能算作承诺,可是他相信张起灵,只要那人说了,就一定会尽力做到。
俗话说“疤痕是男人最好的勋章”,吴邪没有躲闪,任由沁凉的指尖抚上凹凸不平的伤痕。随着张起灵态度的软化,他的心里划过一丝波动,旋即卸下了满身的防备,关了灯重新躺好。再一次陷入黑暗中的帐篷,寂静无声,只有轻浅的呼吸不时响起。
正逢吴邪要陷入安眠之际,耳边一个清冷的音色低声呢喃:“你从来不是麻烦,也不是累赘!”
吴邪终究没有抵抗过药效,根本没听清张起灵说了什么,只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就去找周公下棋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对于昨晚张起灵和吴邪住了同一个帐篷这件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惑。因为张起灵离开帐篷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呼呼大睡,包括吴邪在内,只有王盟一个人在守夜。虽说现在的吴邪,警惕性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只要张起灵不想被发现,他就察觉不到。
刚吃过早饭,吴邪就召集大家出发,解雨臣笑道:“你急什么,人也接到了,咱们慢慢走,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不好吗?”
王盟突然贴上来,满脸堆笑:“花儿爷,不瞒您说,我们盘口还有事,急着让老板回去处理,这回估计要扫您的兴了。”
解雨臣拧眉,抬手摩挲着吴邪颈边的疤痕,出口的声音很轻,但很有震慑力:“阿邪,你到底在忙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你再敢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我就去找二叔,告诉他这些年你有多胡作非为,让他把你关起来,再也不能管这些事!”
张起灵和黒瞎子一走近,就看到了吴邪和解雨臣的眉目传情,以及解雨臣抚摸吴邪脖颈的暧昧动作。张起灵冷冷扫了眼旁边的黑瞎子,那意思分明就是,看好你的人!黑瞎子十分配合,无辜的耸了耸肩,好像在说,花儿爷威武,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面对解雨臣赤裸裸的威胁,吴邪简直欲哭无泪:“呃……小花,你现在怎么还学会找家长打小报告了?!一定是黑眼镜的错,跟着他你都学坏了!”
解雨臣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谁跟着他,明明是他,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
吴邪促狭一笑:“他粘着你,也是因为咱们小花有魅力,怎么没见他粘着我,粘着胖子呢?!”
解雨臣露出了一弯风情万种的笑:“不知道当初瞎子假借训练之名,对谁上下其手,占尽便宜,反正吃亏的人也不是我!”
黑瞎子脸上那抹幸灾乐祸的笑容瞬间凝结,明显感受到身边越来越冰冷的低气压,马上辩驳:“花儿爷,你这可就不地道了,瞎子我什么时候对小三爷做过那种事?!你信口开河一时痛快了不要紧,哑巴张要是当真了,我的小命就危险了!”
解雨臣瞥了一眼身旁急于剖白的黑瞎子,凉凉道:“瞎子,你心虚什么,我提小三爷了吗,你又不只有他一个徒弟!”接着又看向全身寒意泛滥的张起灵:“你听见了,这可都是他自己承认的,与我无关!”说罢,不理会那两人的反应,拉着吴邪大摇大摆就走了。
看着旁边的黑面煞神,黑瞎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哑巴,天地可鉴,我就算要动手动脚,肯定也是对花儿爷,绝对不可能染指有妇之夫!”
“……”
听完黑瞎子的辩解,张起灵周身的气压更低了,脸色如狂风暴雨前的天空一般,暗沉到极致。
黑瞎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即刻解释:“哑巴,我不是说那个妇就是你!”
黑瞎子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正处于暴风骤雨的中心,貌似一个不留神,他又犯了一个更加致命的错误:“呃,当然那个妇肯定不会是其他人!”
张起灵:“……”
“我的意思是,你才是那个夫!”黑瞎子兀自苍白无力的分辨着。
吴邪的声音突然响起:“哪个夫?黑眼镜,你移情别恋了?”
黑瞎子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猫,终于炸了:“谁移情别恋!小三爷,你可不能学花儿爷,捉弄瞎子一个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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