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回过神来,就条件反射的问道:“啥?那你和谁睡?”
在所有人开口之前,解雨臣抢先说道:“阿邪和我一个帐篷!”
如果说解雨臣适才的反应,吴邪还只是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解雨臣为什么会这么激动,遂若无其事的开口:“小花,反正只住一晚,就别费劲的搬来搬去了,我和王盟睡就行了,而且我还有事和他说!”
听到自家老板毫无自觉的说着引人歧义的话,王盟似乎看到了张起灵周身的气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冷结出冰花。小盟盟同学的内心顿时泪流满面,如果说刚才张起灵对他是无视,那现在就可以说是敌视了!
解雨臣眸光犀利的盯着吴邪,后者十分坦然的回望着,彼此的目光胶着了半晌,还是解雨臣先错开了视线。
吴邪有点头疼,抬手捏了捏眉心,从解雨臣的反应来看,黑金古刀出现这件事,只怕对方早就知道,自己这么迟才知晓,或许也有小花暗中阻挠的“功劳”。吴邪当然不会责怪解雨臣,他明白小花只是不愿让他只身犯险,估计是想等十年之约过后,再陪他一起去陈家讨刀。只是小花低估了吴小佛爷,始终不渝的在作死的康庄大道上,义无反顾且勇往直前的决心。
王盟在众人迥异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跟随吴邪走进了帐篷。在帘子闭合的瞬间,吴邪便垮了肩膀,捂住了自己的右侧肋下。王盟即刻上前扶着他坐好,看到他额头上滚落的冷汗和满眼的隐忍,沉着脸去包里拿出了杜冷丁和破伤风,分别给他肌肉注射了进去。
吴邪脱掉了深色的防寒外套,又撩起T恤的下摆,大片雪白的绷带上,透出了星星点点的暗红,看起来尤为触目惊心。王盟谨小慎微的剪开了染血的绷带和里面的纱布,熟稔的帮他清理已经有些红肿的伤口,不多时额角上也密布了一层细汗。近乎二十公分的刀伤,看上去深可见骨,此刻正野蛮的盘踞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狰狞可怖。
在伤患处重新涂好药,王盟又给吴邪缠上纱布,绑上绷带,确定可以紧紧固定住伤口,才郑重说道:“老板,你的伤必须尽快去医院,最好下了长白山就去!”
吴邪的脸色依旧煞白,笑的不以为意:“伤口第一时间已经去医院缝过针了,没有伤到内脏,我只是没有遵医嘱住院而已,况且我认为这种程度的小伤,你还是能处理好的!”
即使知道说了也没有用,王盟还是尽心尽力的劝说:“老板,这些年你都把身体糟蹋成什么样了,就算我能处理伤口,那也是在斗里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现在刀也拿回来了,哪怕让张爷他们知道你受伤了,也没关系吧,而且我认为小九爷应该已经觉察到了一些。”
吴邪随意的摆了摆手,当作知道了,转而便斜靠在一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王盟只得悻悻的住了嘴,安安静静的呆在帐篷的角落里长蘑菇。要问他为什么不出去?当然是因为珍爱生命!现在出去的话,不但要承受张爷如有实质的眼刀,还要忍受小九爷的各种低气压,更有胖爷诸多问题的狂轰乱炸。
正当王盟为自己的前路感到一片凄然的时候,旁边的吴邪已经陷入了浅眠。他小心翼翼的凑近瞧了瞧,确定吴邪只是微微皱着眉,睡相倒还算得上安稳,看来止痛剂似乎起效了。他又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然到了晚饭时分,针剂才刚刚生效,现在把老板叫起来吃饭肯定不现实。
王盟任命的吁了口气,悄然无声的出了帐篷,和正走过来准备喊吴邪去吃饭的王胖子撞了个正着。王盟赶紧把胖子拉远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赔笑道:“胖爷,胖爷,老板刚睡着,说不吃晚饭了,让你们尽兴!”
王胖子不满的嘟哝:“我说你个小兔崽子,整天神神秘秘的和你们老板搞什么鬼?”
嘴上埋怨归埋怨,王胖子也知道吴邪肯定是一办完事情,就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现下想必是疲累的,也就顺势和王盟向着围在火堆边的那三人走了过去。
看到只有王盟一个人过来,解雨臣满腹犹疑:“阿邪呢,怎么不出来吃饭?”
王盟猜测解雨臣就算还不确定,但多少应该已经洞悉了一些,因而不敢多说话,只是中规中矩的回答:“花儿爷,这些天连夜赶路,老板实在累了,刚刚睡着,就不出来吃晚饭了。”
解雨臣闻言啧了一声,眉头拧得更紧了,神色中的烦躁也更甚了。王盟不想留在这里继续触解雨臣的眉头,在其他人开口之前,一溜烟跑到了伙计们的队伍中,才堪堪的松了口气。王胖子一坐下就热络的招呼张起灵吃饭,而后者的眼睛则幽幽地看向吴邪的帐篷,沉默不语。
黑瞎子给解雨臣盛了一碗肉汤,递到对方的手边:“花儿爷,小三爷赶路乏了,让他睡会就好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解雨臣若有所思的看着王盟的方向,只是王盟一直回避他的视线,不得已他只能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好似要把心中的郁结一吐为快。胖子已经给几人都满上了酒,在野外没有小酒杯,一人一个保温杯的杯盖,每个差不多能装小二两。
王胖子操着一副大嗓门:“北京的规矩,前三杯大家必须一起干了!”
解雨臣看着面前满满一杯盖的高度白酒,又斜了胖子一眼,没好气的呛道:“北京的规矩,三六九那也是小的一口杯,你这一杯能顶得上那个好几杯,要想醉死你自己去,小爷可不奉陪!”
黑瞎子痞痞的笑笑:“就是,花儿爷的嗓子金贵着呢,要是他嗓子倒了,不能唱戏了,不说四九城里有多少姑娘要哭得肝肠寸断,就是瞎子我也该以泪洗面了!胖子,我知道哑巴张回来了你心里高兴,现在小三爷不在,就由我这个师父代他和你们俩好好喝一场!”
张起灵神色漠然,语气存疑:“师傅?”
王胖子眉飞色舞,兴致勃勃的诉说:“是呀,小哥,你不知道,黑瞎子现在是天真的师父,他的身手不知比原来好了多少。你绝对想不到,天真这些年可了不得,办成了好几件大事,等回了杭州安顿下来,我再和你细说他的丰功伟绩!”
张起灵神情冷峻的看着黒瞎子,后者咧嘴一笑:“哑巴,你别这么盯着我,临走前你让我照顾他,我做到了,他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张起灵垂下眼睫,淡淡道:“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他应该娶妻生子,过普通人的日子!”
解雨臣闻言死死瞪着张起灵,心头火蹭蹭直冒,握着杯盖的手紧了又紧,手背青筋暴起: “张起灵,你说的还是人话吗?阿邪就是遇人不淑,才会认识你!”
黑瞎子忙笑嘻嘻的打圆场:“花儿爷,别和哑巴一般见识,他一直不会说话,不然道上也不会叫他哑巴张!”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码字中......
第7章
解雨臣给了黑瞎子一记眼刀,将杯盖往地上一砸,里面的高度白酒有不少洒进了火堆里,火苗猛地窜起老高。不远处聚成一圈的几个伙计,对于这里的剑拔弩张,不知道是真的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也装看不见。
解雨臣起身就走,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出现在几人身后:“阿邪,你起来了?”
借着火光,吴邪的笑不再那么苍白,看着一脸怒容的解雨臣,好笑道:“小花,谁惹你了,生这么大气?”
解雨臣冷冷扫了张起灵一眼,后者岿然不动,吴邪垂眸轻笑:“他说话一直这样,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旧如此,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听到张起灵的“混账话”,吴邪当真不动怒吗?当然不是!可如今的小佛爷喜怒都不再形于色了,心里越是生气,脸上越是淡定。他苍白的唇边牵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那种邪肆魅惑的笑容,张起灵从未在这张清隽的脸上见过。
吴邪拉着解雨臣围着篝火重新坐定,心平气和道:“小花不喝酒,毁嗓子,我陪他喝热汤!”
看到吴邪终于出来了,王胖子是最开心的,一听他也不喝酒,登时就不干了:“那不行,天真,你得喝酒,今天是庆祝小哥出山,咱铁三角缺一不可,不醉不归!”
若放在平时,受这点伤吴邪肯定全然不在乎,可眼下他的首要任务,就是瞒住所有人受伤这个事实,因此这酒是绝对碰不得了,遂笑骂道:“胖子,你也忒不厚道了,连个像样的菜都没有,就算是庆祝闷油瓶回家了?!等回了杭州,楼外楼,我好好给小哥接风!”
王胖子满脸的不认同:“我说天真,这形式主义要不得,虽说你现在是吴小佛爷,可也不能犯这种原则性错误不是!”
张起灵眯了眯锐利的眸子:“吴小佛爷?”
王胖子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是呀,小哥,咱天真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吴小佛爷,谈笑之间杀伐决断,行事手腕丝毫不逊于以前的张大佛爷,道上人才尊称一声小佛爷!”
对于佛爷张启山,闷油瓶还是有印象的,上一代张起灵的孙子,因为血脉不纯,被逐出本家。之后几经辗转,漂泊到了长沙,创立了老九门,也因为身手最好,一直统领九门。只不过后来张启山做的一些事情,虽秉持着张家人从古至今坚守的组训,但处事风格却和他截然相反。
六十年代初期,在广西巴乃进行了史上最大规模的考古活动,对象就是张家古楼,挖掘工作持续了整整三年。那时闷油瓶曾与张启山有过短暂的接触,身为这一代的张起灵,担负着整个张家的重任,守护这个古老家族的秘辛不被揭示,并要防止有心之人的蓄意破坏。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张启山当时借助了组织的力量,妄图窥探终极的奥义,甚至想要至张起灵于死地。而张起灵势单力薄,迫不得已暗中联合老九门,形成了抗争派,历尽艰辛终于粉碎了组织的计划,因此他对张大佛爷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能统领九门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也不会只有身手厉害那么简单。张起灵曾经认识的那个善良到让人费解,固执到叫人头疼的小奸商,十个加起来,恐怕也比不过一个张启山!
他不禁迷惘,明明是想用自己的一生,来换吴邪十年的天真,让那人能有一个不同于他们这些人的安稳人生!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远远偏离了他的预设,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此刻吴邪的笑容还是单纯的,看起来似乎与十年前他离开时一般无二,又似乎沁染了某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安静坐在一旁的吴邪暗自腹诽,这胖子也太能信口雌黄了,一不留神都吹出天际了,弄得他应和也不是驳斥也不是。据他所知别人叫他小佛爷,只是因为他做不到像他三叔那样,走中央集权路线,用威严和制度来管理整条链子。
他不愿意见到太多的残忍和强硬,喜欢所有人都好好的,赚自己该赚的钱,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再加上他总是未语先笑,以及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阿弥陀佛,放下屠刀,赚钱成佛”,才得到了吴小佛爷这个称号,和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张大佛爷没有半毛钱关系。
其实这些年,吴邪的改变是循序渐进的,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从五年前他获悉了汪家的存在,行事风格就开始大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过他的不择手段,并不是罔顾人命,最基本的原则和道德底线,他始终坚守的很好。即便如此,他也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三爷了,后来道上关于他心狠手辣,笑里藏刀,行事乖张的流言屡见不鲜。
吴邪静默了片刻,不置可否的笑笑:“行了胖子,别胡说八道了,搞的好像你见过佛爷一样!”
王胖子唏嘘不已:“我这辈子是无缘得见张大佛爷喽,兴许入土之后还有可能,可是道上的事不就是这样,一辈辈传下来的吗!”
吴邪的眉眼弯弯,一抹柔和的浅笑挂在唇边:“所谓三人成虎,这些谣言不知过了多少人的嘴,早就面目全非了!”
王胖子已经喝的有些高了:“管他老虎还是豹子,佛爷要是没有真本事,哪能让老九门的人乖乖听话,那些土夫子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吴邪还想开口,一阵夜风袭来,他禁不住咳了几下,身边的解雨臣定定的看着他,仿佛想在他的身上盯出两个窟窿,良久才意有所指的问道:“阿邪,你真的没事?”
吴邪目光深沉,笑容温润:“我没事,小花!”
解雨臣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他一直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活生生被残酷的命运,逼成了现在的样子。十几年后,新月饭店与吴邪的再次相见,看到那个曾经说过要保护他,长大以后要娶他的发小,在众星捧月的爱护下,长成了他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模样,单纯善良阳光乐观,他在心中怨恨过,也艳羡过。
尤其是吴邪身边的每个人,都竭尽全力想要将他排除在所有迷局之外,让他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生活下去。而他这个被所有人悉心呵护的人,却毫不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一心一意非要往这残酷诡谲的命运里闯。
解雨臣不止一次的说过,在墓里自己顾自己,你出事的话我不会管你,吴邪每次都一笑置之。随着二人合作次数的增加,身手还不如他好的吴邪,一回回不顾自身安危的向他伸出援手,他坚硬已久的心,似乎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柔软。
道上所有人都知道小九爷生性凉薄,心狠手辣,猜忌多疑,但却不知道他可以把自己的背后,毫不犹豫的交给吴邪。后来吴邪所有的疯狂计划,解雨臣都有参与,虽然他嘴上说,终结老九门的宿命,他这个解家当家自然义不容辞。
但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加入只是缘于恐惧,他害怕给他冰封的人生带来温暖的那个人,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他偶尔会莫名的伤怀,唯恐有朝一日蓦然回首,却惊觉谁都不在了,他连自己是谁都没地方去问。
他低叹一声,手里捧着吴邪从新递过来的热汤,轻声道:“阿邪,如今张起灵也回来了,你总该过点人的日子了!”
吴邪抬起头,仰望着浩瀚苍穹中,零零散散洒落的星子:“等把杭州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带着胖子和闷油瓶去雨村,你和黑眼镜也快点过来,咱们一起颐养天年!”
解雨臣抿唇一笑:“到时给你唱霸王别姬!”
黑瞎子一直与张起灵王胖子喝着酒,不过耳朵始终没离开这对低声说悄悄话的发小,听见解雨臣如是说,忙不迭的插话进来:“花儿爷,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再说人家小三爷,媳妇都等回来了,还听什么霸王别姬,倒是瞎子我孤家寡人,你这出戏还是给我唱吧!”
张起灵的眸色暗了几分:“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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