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刚找到合适的位置把手里的拐杖靠在架子边，整个人还没完全转过身就被人趁机摸了摸头。
前一秒还在座位上慢悠悠研究书皮材质的林枫烨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过来，三两步走上书架前的楼梯，把刚才叶汀盯着的那排书一口气全都抱了下来。
“你看中了哪一本呀？”
林枫烨把书放在桌子上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反正对我来说这些书都是褪黑素，没啥区别。”
“…………”叶汀愣了片刻。
几秒后才终于呼出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突然轻笑了声。
“笑什么呢？”林枫烨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眼前的人笑起来非常好看，他忍不住跟着一起心情变好。
“笑你呢。”
“我？”
叶汀顿了顿，走近抬头说：“笑你头顶上长眼睛。”
林枫烨“哦”了一声明白过来，骄傲耸肩：“这算什么，只要你在我视线范围内不管遇到什么大事小情我都能赶到。”
“那真是谢谢你了啊。”
叶汀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人挺可爱，现在是，之前也是。
“可爱”这个词跟他们都不太匹配，但眼前看着如山书籍，竟想不出其他词汇。
-
下午两点。
窗户外面的虚假阳光也自顾自地微微西偏，屋内被蒙住一层淡淡的暖橙色，棱角变得不再分明，像是打开了护眼模式。
叶汀的膝盖还是有些吃不上力，他慢慢坐下之后把拐杖立在桌子旁边，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书皮上“皓缃绛翠”这四个手写体的字，粗糙的质感和发涩的声音，每一页都薄如蝉翼需要小心翻阅。
阳光柔和洒在认真读书人的脸上，氛围安逸舒适，镜片很懂事的没有反光，才让人能直接看到背后那双闪着微亮的漂亮眼睛。
林枫烨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是有一种明显的感觉，每当自己注视叶汀的时候，面前都会有一股清凉的长风吹过。
足以花开满山，足以冰山融水。
长风消散之后，他的脑海里又适时涌现出现那句话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声音回荡间变得朦胧，答案好像正在渐渐变得清晰，就像是高度近视的人看着一个东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总想赶紧眯起眼睛看到重影的本体。
叶汀正在专注分析书中晦涩难懂的段落，根本没有发觉对面的人正愣怔怔地盯着自己。
“…………”林枫烨脸有些发烫，再持续一会儿就快要冒烟。
不行！
叶汀坐在对面实在是太降低工作的效率了！
他用力眨眼，默默深呼吸一口振作精神，也不再逼迫自己去看那些读不懂的书浪费时间。转身迅速拉开背包拿出之前被自己用来当做武器的电脑，开始检查内部程序还能否正常运行。
这电脑不愧是加固版本，非常靠谱。经历那么激烈的战斗虽然还神没到毫发无伤的地步，但损害也是微乎其微。
半小时都用不到就能恢复。
只是刚刚的那股风又开始一直在周身萦绕不断，催促着他在修好电脑之后顺便破解了这里面的信号。
涌动还是不停，卷起卷落几乎满过整颗心脏，最后他直接卯着劲把图书馆防护措施又加固了一轮。
哦，看来也有提高效率的时候。
-
“老林，你对墨玉城了解多少？”叶汀扶了一下眼镜，突然开口问道。
林枫烨放下手里正玩着的硬币，思考了两秒，说：“也没有很了解，墨玉城是排名第二的大城，以制毒和武器等闻名，我知道的大家也都知道。”
叶汀听完脸色不明显沉了些，随后手指点点书面：“可这本书上写着，排位大战刚刚结束的时候，墨玉城的排位其实是第一，而玄青城根本不在排名范围之内。”
“嗯？”
林枫烨连忙走到叶汀的身边拉开椅子坐下，盯着书上的那段话反复看了两遍。
“我去！还真是！信息世界可没记录这些，敢情还是古董更能藏事儿。”
两人对视一点头，抽出张白纸同时拉近椅子距离。
午后的阳光从容安详，落在人脸上将阴霾扫个精光，顺着窗户投来的斑驳树影于书页文字上翻涌不出一丝声响。
“我们从头捋一下，”叶汀平静的语气响起，“皓白实验基地那次爆炸是黑潭做的。”
“所以他们才有机会救了魏同，还让他在自己的地盘开了家AI公司？”
“没错，然后缃城的那次……”
叶汀说到这里停顿了刹那，他意识到这部分的推理目前还只是虚无猜想并没有办法落实。
“那次是墨玉城做的，我当时就在…”
话已经到嘴边稍不注意就能滚落出来，林枫烨想了想出于某种原因还是没有说完全，不过前半句的信息还是提供得非常笃定。
这微妙的话音叶汀当然感觉到了，只是没有当下选择走支路追问，继续寻着主路说：“换个思路想，从墨玉城再到这次政府威胁你的事情应该是同一件，可是两位前辈都说政府和黑潭现已经坐在一条船上，那墨玉城和玄青城会是什么关系呢？”
林枫烨瞳孔突然紧缩：“合作关系？！”
“再联想之前排名第一的墨玉城与现在排名升至第一的玄青城，他们之前应该达成了某种交易才对。”叶汀把手放在下巴上摩挲思考，“等袁昊前辈回来再问一下，他应该还知道一些事情，否则不会在没人光顾的最顶层留着这些历史书籍。”
“嗯………嗯？不对不对，等等。”
林枫烨突然后知后觉出不对劲来，抬手打断道。
叶汀像是预料到了这个反应，双手环抱在胸前等着后话。
“你刚刚说墨玉城和政府威胁我的事情是同一件，你…”
“难道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好吧。”
林枫烨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佯装镇定又坐回自己的电脑面前，表面看上去是在认真敲键盘，其实屏幕上就是一堆逻辑不通的乱码。
他现在心里打鼓，就怕叶汀问出那句话。
“不过……”
！！该来的还是来了！
“墨玉城的事情到现在还不能告诉我吗？”
“嗯……”
“为什么？”
“你之前明明说过我不说也可以的！”
“那是之前，现在我越来越好奇，而且已经跟黑潭扯上了关系。”
“……”这人说的有道理，林枫烨找不到借口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上身后仰道，“我现在头脑发热，等降温了我就说。”
这人有点趁火打劫的爱好。
叶汀没吭声直接站起来，一手撑着桌子，向前探身越过长桌把另一只手轻轻贴在林枫烨的额头上。
“确实有点热。”
“…………#%&……”
“现在可以说了吗。”叶汀眼神平静地问。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降温作用，还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神奇效果，林枫烨感觉现在自己整个人像是喝了无限加冰的伏特加，头昏且清醒，脸上又烫又冷，再这样下去大脑快停止运行直接当场休克。
“好好好，我说我说。”他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叶汀抽回自己的手，缩回袖子里暖着，脸上写着“说吧”两个大字。
“是因为……我父亲的事情。”林枫烨揉了揉眉头说，“我的父亲林龙，他失踪之前给了我一个芯片，虽然我才疏学浅到现在了都还打不开，所以完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之前墨玉城甚至是如今的政府想要的都是这个东西。”
“现在这芯片你带来了？”
“当然，你感兴趣？”林枫烨大手一挥，“回头我栓个绳给你挂着玩。”
“…………”
叶汀无语间还没来得及说出“正经点”这三个字。
啪——！
一旁突然响起杯子摔到地面的声音。
“你是林龙大哥的儿子？！”
袁昊站在书架边上眼眶都因为激动有些发红，手的姿势还维持着半举的样子僵在半空。
“您认识我爹？”林枫烨回头，眼里显出困惑。
“何止是认识，他与我还有阿粤都是特工组被派来的干部啊！”
第55章 “我好爱你”
林枫烨的脑子轰得一下，留下阵阵忙音像老式收音机失去了信号，一时间分不清是回忆里火场的声音还是脑供血不足引起的不适症状。
周围的人被剥离颜色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世界颠覆旋转如同漩涡。
小时候，他一直不清楚父亲的工作具体是什么，只知道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家里如山的电脑前神情严肃，像被软禁在半敞笼子里的金丝雀，只有确保足够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全副武装出门一时半刻。
日常开销只靠父亲在网络世界做点远程临时工支撑，林枫烨也借此机会在过程中开始耳濡目染些浅层次的黑客技术。
长大加入调查局后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得到的碎片信息，最后拼凑出的结果是，那些所谓的“远程临时工”其实是在为世界政府卖命。人们都口口相传说他是政府编外辅助没有正式身份，但消息不胫而走，顶级的黑客能力还是赫赫有名，获得越来越多的任务指明。
白纸上的污点终究比白纸明显。
可能是某次重大任务的失败所有人直接将全部错误归结到这个所谓的“编外辅助”身上，因此才会出现后来火灾的捉拿手段。
这些大部分都没有证据支持，仅靠推论，无凭无据。
现在好像终于要全部推翻。
什么时候正式加入的政府特工组？难道是那次大火之后吗？芯片跟玄青城有什么关系？黑潭对林龙做了什么？其他两个前辈都困在这里那他是不是也？
不对不对不对，时间对不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枫烨全身发麻死死掐着手心，面色惨白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茫然失措到类似泥塑木雕的人儿。
某一瞬间，他的大脑好像因为想法太多太杂而强制关机。黑色沙粒的海滩上刮起龙卷风，最细小的那颗都能像鞭子一样抽打身侧留下道道红印，冷冽的海风吹过击破星罗棋布的透明保护网，只剩下一个瘦长身影在孤寂中失声奔跑。
世界出口在收束，眼前层层交织的荆棘中只留下一条白线。
突然间林枫烨感觉自己额头被什么东西轻轻附上，冰冰凉凉但柔软，物理降温成功让他头脑清醒了些足够回笼意识，不过眼前依旧影影绰绰，出现不少视觉暂留现象。
叶汀顺势用手掌轻轻摸了摸林枫烨的头发，对着还站在不远处的袁昊点头示意。
“前辈，我们坐下说吧。”
-
“袁叔，我父亲是什么时候加入特工组？”林枫烨刚从“失明”的世界走出来就迫不及待发问。
袁昊在心里算了算：“我们都是同一批，应该整整三十年了。”
“三十年…………”
林枫烨心想那个时候自己都还没有出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时候被委派这项任务？”
“其实我们的加入就是为了组成针对特别任务的特别小组，所以也就是三十年前被派到这里的。”
林枫烨的脑子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一时间捋不清楚时间线，之前自己苦心费力收集的关于父亲的碎片到头来全都是错误的误导信息。
“三十年前，三位前辈潜入玄青城执行任务，后来任务失败就在这里一直被关到现在。”叶汀说完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枫烨继续道，“可是您也看到了，林前辈的儿子在这里，所以他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玄青城里，对吧。”
可能这也是李粤怀疑他们内部出现问题的原因。
袁昊喉结滚动，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事情是这样的，三十年前我们被派来这里，我和林龙大哥分别前往中层和上层，阿粤就留在地下，本来的用意是他来保障接应后续政府支援……结果不仅政府没有实施援助，我们上来的两个人也与他断了联络信号。”
说完之后他低叹一声，好像复杂的情绪能随着一起清除或是更深地隐藏起来。
叶汀没说话只是点头回应，这种回忆过去的痛苦心情，他再了解不过了。
“但是，当时我和林龙大哥之间的通讯依旧正常。我清楚地记得二十四年前他突然对我说出‘撤退’那两个字。”袁昊低下头十分懊恼地抹了一把脸，继续道，“那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汇……不用多说我能猜到他肯定发现了我们无法扭转的事情。他说他会制造一起事故，然后让我跑到地下救出李粤一起撤退，林大哥都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背叛我们呢？”
叶汀保持沉默地聆听，“不好说”三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
“然后呢，只有我父亲一个人逃出来了？”林枫烨睁大眼睛。
“应该是的，因为在那次之后我们之间的信号也没来由地断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无从得知，不过……”袁昊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人，“现在看来他当时应该是成功全身而退了，幸好啊幸好。”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被截断。
46/88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