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局中,如何能乐得逍遥,她们二人迟早会沾上因果。
莲升明白个中道理,她只是在想,还有没有两全之策。
但很明显,要想彻彻底底骗过灵命,就只有引玉可以做到。
引玉笑着亲上前,从莲升的唇珠含到下唇,将水色一点一点地碾上去。
她终归还是有一点理亏的,毕竟效仿灵命打歪主意的是她,所以在那疾雨般的吻势倾泻而来时,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承着。
莲升既克制,又放纵,纵的是心口奔涌的欲,克制的却是唇齿间的力道。
她不愿让引玉难受,从真身上撕下一角,可不是闹着玩的。
引玉被亲得头昏脑涨,身不住地下坠,但她又想让莲升尽兴,索性环着莲升转身,将自己的背抵到那落地窗上。
莲升伸腿卡在引玉膝间,唇从她下巴滑落至脖颈,流连着落下一个个印记,说:“还没给你画花。”
“还画花?”引玉拉起莲升的手,含情眼似笑非笑,像以前做过的那样,当着这冷面佛心的人,将她腕上的一颗菩提珠咬在牙间。
这些天里,她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紧绷,她料想莲升也是。
这一刻的温情无疑是凛冬天里的一把柴,将她烧得骨软肉酥,好像危机不在。
可惜现在时机不合适,地方也不适合。
引玉咬了木珠,又亲莲升指腹。她太想了,却只是牵着莲升的手,隔着裙往自己脐下按,说:“迟些我教你画。”
“画哪一朵。”莲升的欲都在眼里,吐露的字音却还是凉薄,就好像还是那不染一尘的圣神。
引玉听得耳酥,越是这样,她就越想肆意将对方亵玩。她拉着莲升的手,让莲升隔着裙碰她,唇边逸出一声绵叹,说:“这一朵。”
莲升抽回手,把腕上的珠串捋了下来,当着引玉的面含住。
引玉倚在落地窗前,看得心尖好燥,她凑过去想和莲升接吻,也想从莲升嘴里抢走那一颗菩提珠。
莲升吐出木珠轻飘飘地亲她一下,转而用力咬断了串珠的绳,害得一众木珠迸溅开来。
引玉微愣。
莲升随之勾手,落向四处的珠子便全数飞回,被她重成串成了两串。她往自己腕上盘了两圈,又给引玉也戴到了手上,说:“保你平安。”
“别奢望我还。”引玉抬起手腕看,看得满心欢喜。
“给了你,就是你的了。”莲升淡笑。
引玉给莲升捋好了衣领,说:“回医院接耳报神,等我把那业果画好,你就将此处的藏起来,到时等着灵命上钩就好了。”
莲升转身说:“事不宜迟,那就走吧。”
医院里,耳报神又在和吕倍诚眼瞪眼,只是此时的吕倍诚压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次跟随五门过来,吕倍诚的魂是昏迷了的,他醒来才发现自己身在医院,身边虽然全是邬封吕柳几家的人,却没一个是会说话的,把他吓得够呛。
木人坐在桌上,伸出一根枝举起水杯,老气横秋地抵在动不了的嘴边,嫩声说:“总之,你只要知道,那上了你身的是邬冷松,他不是个好东西,就得了。”
吕倍诚昏昏沉沉,被一众纸傀夹在中间不敢动弹,忽然间他通体一松,腕骨膝骨几处的痛不复存在。
他冷不丁醒神,这痛消失得太快令他无所适从。
“傻了?”耳报神问。
吕倍诚看向身侧,喉头干涩地说:“那他们也被鬼怪附身了?”
“不啊。”耳报神幽幽地说,“这些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3=
第210章
假的?
假的!
吕倍诚不是没见过鱼家的傀儡术, 可就算是一比一的傀,也做不到这么像。
以往偷习禁术,他都不曾害怕,如今通体拔凉, 坐得板正无比, 心又寒又怵。
耳报神继续吓唬人, 说:“要是给这东西灌魂,就能把五门的人全给换了, 你如今知道这秘密了,性命堪忧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吕倍诚阴沉沉的眼里满是惧色。
耳报神本来想说, 它是那两位心尖上的小木头, 可话还没说出来, 自己先打了个寒颤,慢慢吞吞说:“也算你半个祖宗, 就连你祖辈都得看我脸色, 你不敬我,可是大过。”
吕倍诚垂头不语, 他的魂昏了太久,既不清楚吕冬清等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做甚。他揉起一点不痛的膝骨,只觉得彷徨。
总不该是他要死了,如今回光返照,所以身上关节痛意全消。
耳报神看出他神色和姿态古怪, 却没往役钉和无嫌身上想,自以为把人吓得没话说了, 转起眼珠子自己乐呵。
吕冬青等人恰好从两际海回来, 他们是带着躯壳下去的, 自然也是带着躯壳出现。
路还没走到头,他们冷不丁听见木人和吕倍诚的交谈,被那嫩生生的声音给吓得微惊,明明他们随行的人里连半个小孩也没有。
等到眼前浓雾散尽,吕冬青一行人才看到满屋子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纸傀。
眼前的纸傀可太真了,跟照镜子一样,可他们眼前哪里有镜子,便觉得是自己下地一趟,灵魂出窍了。
众人忙不迭往自己身上摸,摸自己不够,还伸手去摸身侧的人,实打实地摸着了,又能感受到些许体温,才确信自己魂还在壳中。
屋里顿时挤挤攘攘,地方差点站不下,吕倍诚往后仰身,更是不敢动弹。
耳报神幽幽地说:“你瞧,谁回来了。”
封鹏起拖着病躯回到现世,慌忙找起孩童身影,孩童没见着,只看到一只木偶立在桌上。
那嫩生生的声音,明摆着是从木偶身上传出来的!
木偶转溜着眼珠子和封鹏起对视,模样看着神气又机灵,有几分像荒宅里的那些邪物。
封鹏起自己走过歪门,知道邪术有多害人,立即想把木人打翻在地,还想掏符箓镇它。
耳报神一点不怵,从两边伸出枝,把枝干当手用,把封鹏起结结实实地推开了。
邪术,这一定是邪术!
封鹏起惊得说不出话,一个劲朝吕冬青使眼色。
吕冬青还在盯着这一众纸傀看,他到鱼家做客时,也曾见到过这么生动的纸傀。
鱼家以前是没有这手艺的,后来那“鱼泽芝”当了家,鱼家的技艺才越发出神入化。
不过,鱼家的傀和他此时眼前所见,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他自己长什么模样自己清楚,眼前的傀竟然和他纤毫不差,就连脸上的一道纹,甚至是头皮上被发丝遮掩起来的痣,全都一模一样!
“吕冬青。”封鹏起喊。
“是她们留下的纸傀,没想到竟能做到这么像。”吕冬青目不转睛,“可这才花了多长时间,哪来的纸笔篾条?这得是……术法变出来的吧。”
“别看纸傀了,你先来看看这个。”封鹏起不停地往身上拂,就怕刚才木人用来推他的枝沾了毒。
吕冬青心惊胆战地望了过去,“看什么,怎么了。”
封鹏起指向木人。
吕冬青认得,这木人是那两位带过来的,摇头说:“既然是那两位的东西,再离奇也不可能是邪物。”
吕倍诚心还慌着,听吕冬青毫无敬畏之心地道出“东西”,惕惕怵怵地说:“这不是什么东西。”
他无从解释,不清楚刚刚那说法,是不是木人为了唬弄他糊编的。
“器灵?”吕冬青皱眉。
耳报神不乐意了,区区“器灵”二字,何以概括它的身份,它不光是家仙,还是去过慧水赤山的家仙!
它生气轻哼,心想既然都露馅了,再装下去可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它老人家可不屑于骗这些小年轻。
“器灵倒是少见,如今这世道,器鬼更多一些,但它身上明显没有鬼气。”吕冬青不敢把这东西往坏里揣摩。
耳报神眼珠子鄙夷一转,哼哼唧唧德说:“什么器灵器鬼的,真是不礼貌,那些做长辈的从来不教你们礼数么?既然如此,我身为邬家家仙,也算是你们五门的祖宗,便屈尊纡贵教上两句,好让你们知道尊老爱幼该怎么做。”
这番话一出来,所有人神色大变。邬家家仙都消失多久了,它竟敢这般自称。
宋有稚和邬其醒自然没见过这家仙,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疑之色,俱不敢认。
封鹏起退后一步,还在往身上拍拂,说:“你光说,又无从证明,这谁敢信。”
耳报神勾起水杯重重往桌上一搁,装出一副大发雷霆的模样,说:“你们质疑我,可就是质疑那两位。”
众人哪里敢。
这当家仙的,又不是猫犬,更不是寻常器物,身上是不可能刻有名字的,还真不好证明。
耳报神伸长了枝,戳起吕倍诚的额头,说:“吕家那小的,愣着做什么呢。”
吕倍诚在一众纸傀中不得已站起身,寒毛直竖地说:“它一定不敢骗人,等那两位回来就知道了。”
邬其醒被邬嫌吓怕了,如今关乎邬家的,他一概能不认就不认,摇头说:“别问我,我不知道。”
不料,耳报神一张口,竟把邬其醒的生辰,还有他配偶和子女的出生年日都说了出来。它能说得一字不差,全因它和邬家的名谱还有一丝牵连。
它得意地说:“你们就说,我是不是邬家家仙。”
邬其醒大惊失色,匆忙走上前,想把这木人的嘴死死堵上,可一来他不敢冒犯家仙,二来这木头人也不是用嘴说话的。
八字被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和当街赤身裸/体有什么区别。
邬其醒面色又白又红,赶紧说:“它是那两位带来的,可能真的是邬家家仙。”
几门失去家仙已久,就连吕冬青和封鹏起这一辈的,也没有见过自家家仙。
“我信那两位,所以也信它说的。”宋有稚目光炯炯,虽说她如今已不敢直呼引玉的名字。
吕冬青心底忽然燃起一把希望之火,不敢再居高临下观望,杵稳了拐杖微微躬身,说:“那敢问……你可有见过吕家家仙,其他几门的,你见过不曾?”
耳报神眼珠一转,只知道自己被无嫌埋到草莽山的事,其他一概不知,其余几门的家仙或许被无嫌吃了也不一定,也可能是自己跑路了。
它不想叫这几人难过,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说:“家仙只管自家的事,别的家仙去了哪里,我怎会知道。”
“那您……”吕冬青喉头干涩,“是从哪里回来的?”
耳报神收短了枝叶,掏起那刻得精巧,实际上没什么用的耳朵,说:“无嫌的事你们也听说了,她手上沾的人命可不是一般多。我就是被她害了,要不是那两位把我从草莽山的地下救了出来,你们如今哪里见得到我。”
吕冬青心说果然如此,摇头说:“罢了,去留不可强求。”
宋有稚左右看不到引玉和莲升的身影,不安地问:“那两位去哪里了。”
“自然是办正事去了。”耳报神心里纳闷,其实它也不清楚引玉和莲升的去向。
边上,吕倍诚全然不提邬冷松的事,被鬼上身是大忌,他此前诵图谶和扶乩能活命,已算是十足的侥幸。
他闷声不语,好像和纸傀融为一体,少了一分被附身时的稳重,多了些许怪异孤僻。
吕冬青转头看他,拍起这小辈的肩说:“还好你没跟着下去,那两位原来是早有意料。”
吕倍诚微愣,眼含疑惑地抬头。
“地下乱套了,我们下去时,下边少了半数鬼,而判官不知所踪,不少鬼嚷着有东西吞吃了他们,不知道判官是不是也……”吕冬青不敢把话说尽,“那两位是好心的,你如今身体不适,跟着下去怕是只会比封老更难受。”
封鹏起颔首说:“不错,两际海鬼气大乱,我差点一命呜呼。”
“那两位回书,说有人会到两际海助我等一臂之力。”吕冬青恍恍惚惚,想到邬嫌那周身是血的样子便心有余悸,“谁能想到,邬嫌倒戈了,帮我们的竟然是她。”
吕倍诚看向那只压在他肩头的手,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袒明,自己这次归家其实并非本意。
耳报神又搔了两下耳朵,木眼珠转溜溜,只盼引玉和莲升早些回来。
等到正午刚过的时候,两人还真回来了。
吕冬青等人还在医院,如今医院的诡事尚未解决,人人提心吊胆,时不时就有人前来敲门请教,想知道那肇事的鬼能不能擒得住。
吕冬青一行人如何给得出准话,那东西捉不捉得到,可不由他们说了算。
他们也慌,再这么下去,不光医院,各地都会陷入恐慌。
引玉开门进去,只见病床上床单凌乱,一半垂及地面,而吕冬青等人虽然坐着不动,但一看就不是纸傀。
一众人被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见状纷纷起身。
“两位回来了,有好消息不曾?”吕冬青心跳不已,斗胆发问。
引玉淡哂,看这些人未添新伤,也就放心了。她下颌往窗外一努,说:“好消息是你们可以回叡城了,尽早回去。”
“那医院……”吕冬青心乱如麻。
“医院的事,我们已经想到应对方法。”引玉说。
封鹏起瞪直了眼,“当真?”
“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引玉拿起烟杆,把垂在地上的床单撩了起来,才知道那些纸傀都被堆在病床下了。
纸傀纷纷看她,挤挤攘攘地叠躺着,场面还挺滑稽。
引玉心想,好在这些纸傀是好使唤的,不然怎会乖乖呆在床底。
吕冬青讷讷解释:“是怕巡班的人看到,所以不得不这么藏。”
“藏得好。”莲升环视一圈,目光顿在吕倍诚身上,冷淡地打量他,说:“回去吧,医院的事你们不用再管,到叡城后也不必特地去查什么,安安分分待着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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