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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GL百合)——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3-10-05 10:30:37  作者:一天八杯水
  她那水涟涟的目光,明目张胆地扫在鱼泽芝的面庞上,又说:“但我毫无印象。”
  鱼泽芝还是波澜不惊,气息止步不前,唇一动,竟道:“那便不是你的东西。”
  “不是?”邬引玉一愣,眼帘翕动着眨了几下,“鱼老板对上面的字形有印象么。”
  “有,认得一些。”鱼泽芝不遮掩了,淡声说:“ 是安康吉祥之意,不过这些字是反着刻的。”
  “如何反着?”邬引玉皱眉。
  “镜像。”鱼泽芝说。
  邬引玉是信的,起先在邬家地下室时,鱼泽芝不就用了这样的字来试探她么。
  她意味深长地问:“鱼老板从何得知,从古书上学的?”
  “生来就会,你信不信。”鱼泽芝又说:“宋夫人是怎么拿到的。”
  邬引玉说:“她说是我小时候突然把玩在手的玩意儿,不知从何而来,跟从天而降一样。”
  她还用了个拟声词,说:“嗖的,突然就到我手里了。”
  按正常思路,这可不就是天方夜谭么,若不是邬引玉在扯谎,便是宋有稚说了假话。
  “我听不到里面魂灵的声音,也不知道要怎么打开释放。”鱼泽芝把转经筒放回床上,直起身说:“收好,先出去吃饭。”
  邬引玉索性撑起身,把转经筒装回包里,扫了眼这满壁的魔佛,说:“吃完饭顺道送我回酒店?”
  “吃完饭回来休息。”鱼泽芝淡淡一哂,“酒店那么多住客,你也不怕害着他们?”
  这话还挺有道理,邬引玉想。
  出去时,鱼泽芝特地把那间客房的门锁上了,省得旁人无意闯入。
  鱼素菡在楼下坐了好一阵,檬檬就伏在她腿边。
  那狗儿上半身看起来蔫蔫,尾巴却摇得够欢。
  邬引玉下楼时一步一停,省得腿一软便又倒在地上,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看见楼上的人下来,鱼素菡抱着玩偶跑至门边,急不可耐地想去吃饭。
  檬檬跟在她身后,和附在纸人身上时一样,绕着边上人的腿直打转。
  饭是去盛鲜宝珍坊吃的,那地方虽然离鱼家远了些,不过路上没碰上什么红绿灯,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邬引玉想起,上回鱼泽芝可不就是约她在盛鲜宝珍坊见的面么,头一天说是一起吃饭,结果聊完鱼泽芝便走了,那桌菜只她一个人吃。
  盛鲜宝珍坊足够安静雅致,倒是谈事情的绝佳去处。
  点好菜,鱼泽芝没避开身侧抱兔子的丫头,一边清洗起手边的茶具,说:“刚才我试着联系了吕老和封老,但那边的通讯似乎出了问题,电话打不通。”
  邬引玉下意识觉得,吕冬青和封鹏起等人也遇事了。
  “上午来电时,吕老说牙樯滩那边失踪人口太多,冥簿上大半的魂都找不着。现在还说不准,那些魂是不是在那东西里。”鱼泽芝别有深意地看向邬引玉,用镊子夹住烫热的茶杯,往对方面前放。
  邬引玉睨了鱼素菡一眼,顾及到有小丫头在这,一些话不敢说得太直白,说:“高祖辈有人要害五门,也许也是从那一辈起,祖上便不让后人靠近牙樯滩。如今那边闹灾,五门和牙樯滩又陆续有人失踪。你说,转经筒是不是在救他们?”
  “所以我想下地再问判官,牙樯滩的失踪者是怎么回事。”鱼泽芝泡好茶,往对方杯中倒。
  邬引玉端起茶杯晃晃,说:“我去吧,你照看素菡。”
  “也好。”鱼泽芝竟不迟疑,毫不担忧般,轻易便交托于她。
  在菜上来后,茶托便被撤到了边上。
  邬引玉饿是饿,但吃得不多,还是没什么胃口。她这段时间,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不太想折腾自己的胃了。
  吃饭时,鱼泽芝看了她数回,干脆跟服务员要来一碗稀粥。
  邬引玉一看面前那寡淡的粥,愈发没有胃口,睨着边上的人说:“你怕是在折磨我。”
  “真折磨就不是这样了。”鱼泽芝打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
  邬引玉直勾勾盯着身侧的人,用舌尖试了温,才把粥含进嘴里,咽下道:“服务周到,这待遇……我是头一个么。”
  “别人求不来。”鱼泽芝又打了一勺粥,说:“夜里实在难受,拿着那块玉睡吧。”
  “嗯?”邬引玉别有用心地把勺沿舐干净了。
  “有安神之用。”鱼泽芝面不改色道。
  红玉到手已有一段时间,邬引玉从不知道,那玩意竟还有如此妙用。
  只有鱼素菡一人海吃海喝,这丫头看起来瘦瘦小小一个,肚子却比邬引玉和鱼泽芝还能塞,吃完甚至还拉起鱼泽芝的袖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鱼泽芝会意,“有你的布丁,一会儿会上。”
  鱼素菡这才满意地松了手。
  既然是要下地,当夜邬引玉必不可能早早就睡下。正巧她也睡不着,便倚在床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已干净如初的墙。
  时间还差上一些,她干脆看了会新闻,得知牙樯滩那边灾害连发,失踪和死亡人数持续上升。
  她正看得眉头紧皱,忽然听见一声呼喊,可不就是从转经筒里传出来的么。
  那只转经筒就搁在昏暗台灯下,上面的漆和宝石俱是黑蒙蒙的,乍一看和墨迹无差。
  邬引玉立刻爬起身,想去敲鱼泽芝的房门,才刚穿上鞋,那喊叫声竟又没了。
  她只好恹恹地坐回去,拿起手机看起新闻下的评论,看见有人说,牙樯滩那地方本就不吉利,常有人撞鬼。
  这和祖辈的叮嘱有些像,也是说阴气重,阴魂多。
  思索过后,邬引玉还是和那人私聊了一阵。
  -千真万确,我家祖上就住那,虽然我一次也没回过那边,不过听说那边有座草莽山,和牙樯滩挨得很近,进过山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发疯。
  邬引玉倒觉得这像是编造出来的怪谈,哧地一笑,紧绷的肩颈随之松开。
  过了一阵,那人又说。
  -听说以前发生过更离奇的事,有一批村民进山,回来的全都病死了,村里老人说,山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这次的灾害,多半和草莽山脱不了关系,晦气!
  邬引玉半信半疑,却还是道了声谢,再看时间,离十二点已经差不多了。
  有了鬼牒,便不用辛苦施术,轻轻松松就能到两际海。
  过独木,见冥塔,冥塔上的灵灯万年不灭,铃铎叮铃作响,似有安魂之意。
  守塔的阴差在见到邬引玉的鬼牒后,便打开大门容她进入。
  上去后,邬引玉没见着判官,静等了一阵还是没等到,只好回到了塔底。
  塔下两名阴差俱在目不斜视地望着远处独木,没一个过桥的人能避过他们的双眼。
  邬引玉刻意挡在左侧那阴差面前,她一挡,阴差便歪了身,就算姿态别扭,也要紧盯住海上的独木。
  这阴差木愣愣的,只会歪身,不会斥责,比鱼家满屋子的纸扎还像假人。
  邬引玉登时笑了,问道:“知道判官去哪了么。”
  那阴差呆头呆脑地说:“让。”
  另一位阴差眼珠子一转,似乎比左边的更灵动些,他使劲地瞪眼,好像要口出恶言,偏偏嘴巴紧闭着,一个字音也哼不出。
  原来这俩阴差一个是傻子,一个是哑巴。
  邬引玉便朝右边那位看去,发觉右边的嘴虽然紧闭着,却像在咀嚼着什么,左努右努个不停。她定睛一辨,才发现这阴差被施了禁言之术。
  既然是在两际海,阴差嘴上的禁言术自然是判官施的。
  阴差使劲儿努嘴,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加上他那张脸白惨惨的,看着有点瘆人。
  邬引玉哪是循规蹈矩的,当即从香囊里取了张符,用其将铜钱一包,挤到了这阴差舌下。
  这样的小把戏无法根除判官的禁言术,只能让阴差暂时得以开口。
  阴差应当是久不说话了,开口时一个字音也没咬准,叫人听得摸不着头脑。
  邬引玉仔细分辨,终于把那稀稀拉拉的字音拼凑成了一句话。
  阴差说:“大人去看磨了。”
  邬引玉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那阴差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这么一句话。
  “什么磨。”邬引玉问。
  阴差摇头,觉察到符箓上的念力正在衰弱,又惊恐地瞪直了眼,连忙说:“小的无意撞见,有人往两际海丢了东西,大人怕我往外说,遂施了禁言术,如今小的终于能开口了!”
  邬引玉听得昏头打脑,追问:“丢了什么,什么人,何时?”
  符箓果真要失效了,阴差心急如焚,咬字不清地说:“十二面骰,女子,长相胜似五门鱼家家主,二十三年前!”
  “二十三”这数字就好像烙在了邬引玉的魂上,她浑身一震,还想追问的时候,阴差已说不出话,又一个劲瞪眼努嘴。
  一样的术法若是再施一遍,定会留下明显痕迹,邬引玉冒不起这个险。
  她神思恍惚地想,鱼泽芝果然来过两际海,又去了邬家托孤,难怪判官和宋有稚在见到鱼泽芝时,反应出奇一致。
  只是,不知道她的出世和那只骰子有无关联。
  判官还真在看磨,不在冥塔上,而是在塔下一隐蔽之地。
  那磨大得出奇,好似能用其将整个人间撬起。
  数不胜数的魂围在边上,竟都是五门人的模样,有还在世的,亦有逝世多年的,俱佝偻着背不知疲乏地推磨,就好像一群没日没夜辛苦劳作的驴。
  所有魂灵间都有一根殷红的线将他们牵着,那是五门间不可磨灭的牵连。
  不出所料,魂灵中既没有邬引玉,也没有鱼泽芝。
  判官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鱼泽芝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在二十三年前便见过这人,陌生却是因为,她压根不是五门中人!
  他猛一甩袖,成千上万的冥簿浮在半空,书页全部哗哗翻动,听似大雨滂沱。
  倒是有“鱼泽芝”此人,但是冥簿中记载着的,与她的生平无半点交集,原该在“鱼泽芝”躯壳里的魂,早早就该夭折了,根本没有当上家主的机会。
  是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女人,夺舍了那具躯壳,还瞒住了活死无常。
  判官烦闷至极,再度挥手,半空中悬着的冥簿全部不见。
  那两人的前世今生竟无迹可寻,他索性抬手,招来一本空白命簿,提笔将邬引玉的名字书下。
  刚写齐,那墨迹便渐渐消失,竟连写都写不出来!
  判官头痛欲裂,总觉得不光是人间,还是地下,有一些事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他索性离开,从地底出来时,一眼便看见了邬引玉的身影。
  来得正好,判官步出门外,故作镇定地说:“邬家人,若有事上报,便进冥塔来。”
  在下地前,邬引玉便做足了准备,给自己留了退路,她知道判官已在怀疑她的身份,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稍作思索,她跟着迈进塔中,只是步子迈得极慢,闲适得出奇。
  落地纸灰纷纷变作白蝴蝶,呼啦一声撞上门窗。
  再上冥塔,邬引玉正想问牙樯滩的事,没想到判官先发了话。
  判官问得直白,说:“你和鱼泽芝究竟是什么人。”
  “您在说什么,难道鱼家家主的冥簿也找不着?”邬引玉故作糊涂。
  判官定定看她,转而说:“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取一样东西。”
  “大人先忙。”邬引玉规规矩矩站着。
  片刻,判官端着一碗汤汁走来,往案上一放,说:“喝了,找不到冥簿也许是魂灵淟浊,断了牵连,这是净灵水,你且喝下,容我再试试。”
  邬引玉还是头一回听到这说法,却没有露出迟疑之色,只是端起时微微一顿,细辨这汤汁的气味。
  不是净灵水,闻起来泛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倒像是解忘醧的苦水。
  她好像明白判官的用意了,判官是觉得她往生后忘事了,所以才取来这一物,想解去忘醧之效,好得知她前世究竟是谁。
  这东西轻易不能取出,人往生踏入两际海,就是一条路走到黑,哪能走什么回头路,要是喝了苦水记起前世种种,定会坏了因果循环。
  邬引玉还是喝了,如今她是灵体之姿,倒也没有什么能伤得着她,如果这苦水真能起效,倒也是一桩好事。
  判官戴着面具,估计眼也一眨没眨,不看着她咽完不安心。
  喝得一滴不剩,邬引玉把碗往桌上一搁,怪的是,这苦水入腹竟一点感觉也没有。
  “感觉如何。”判官又说:“一些人喝了净灵水会痛苦难忍。”
  就算这不是净灵水,喝了也该有些效果吧,可邬引玉就是周身轻轻,脑中空空,什么药效也体会不到。
  她哂着说:“看来我是例外。”
  作者有话说:
  =3=
 
 
第42章 
  喝的不是这里的忘醧, 此处的苦水自然也成不了解药。
  邬引玉心中仿佛有灵光一现,浓雾暗影般的迷惘被照得荡然无存。她了然,梦里的地方,才该是她灵魂归处。
  判官状似惶惶地退了数步, 跌坐在座椅上, 僵着声说:“起效或许会慢一些, 不如这样,你改日再来冥塔一趟, 今日照旧路回去,我便不送了。”
  邬引玉怎可能连个心眼也不留, 直接问:“可我没有冥簿, 此后该如何是好。”
  判官故作镇定说:“写上便是!”
  “现在能写么?”邬引玉追问。
  判官撘在桌上的手微一动弹, 却没拿笔,说:“此事工序甚多, 你等着就是。”
  邬引玉点头说是, 转身便离了塔。
  冥塔下,那两位阴差还是岿然不动得站着, 其中一位木讷如斯,另一位挤眉弄眼,像在求救。
  邬引玉哪救得了这阴差,她如今进退维谷,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只能拂了对方的意, 不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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