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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期假设(近代现代)——Llosa

时间:2023-10-06 09:34:25  作者:Llosa
  “有风在你耳边吹过,”叶庭说,“周围的风景在后退,越来越快,然后世界好像消失了一样,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身上突然变轻了。”
  小孩蹙起眉,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叶庭找不出更好的回答了,只得叹了口气。
  小孩想了想,用很不连贯的词汇说:“我,梦,奔跑。”
  叶庭问他:“梦里的奔跑是这种感觉吗?”
  小孩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沮丧。
  叶庭半晌无言。他看着小孩垂下去的脑袋,感觉胸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厉害。
  他沉思片刻,合上书,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睡吧。”
  第二天是周末,叶庭早早起床,把这天的清洁工作干完了。在擦楼道玻璃的时候,他顺便观察了一下院子。孤儿院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对角线也有几十米远。
  他把抹布洗好,跑回房间,拉着文安出来。
  小孩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到院子里,没有问为什么。周围的窗子探出许多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小孩在这样的注视下有些不安,扯了扯叶庭的袖子。
  叶庭转过身,在小孩面前蹲下:“到我背上来。”
  小孩爬上了他的背,把手圈在他脖子上,在他耳边悄悄地问:“我们,做,什么?”
  “奔跑,”叶庭说,“抓紧我。”
  小孩很轻,背起来不算费力。叶庭天生骨架比较大,本来就比同龄人高出一截。最近两年干的活多了,力气也锻炼得不错。
  应该没问题吧。
  他走到庭院的一角,微微弯下腰。
  叶庭沿着院子的对角线奔跑,刚开始速度很慢,然后越来越快。小孩趴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感受风从耳边吹过。
  跑着跑着,叶庭觉得心脏如同擂鼓一般狂跳,呼吸也沉重起来,腿上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万分艰难。但他还是向前跑去,全速冲刺。
  他跑到了庭院的另一个角落,暂时把小孩放了下来。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肺部也火烧火燎的。他转过身,气喘吁吁地问小孩:“颠吗?难受吗?”
  小孩摇了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奔跑,好棒!”
  叶庭笑了笑,努力调整呼吸,逐渐让心跳平复下来。歇了一会儿,他朝小孩伸出手,说:“再来。”
  小孩贴在他的背上,抱紧他。
  他们奔跑着,跑过干枯的月季,跑过茂密的草丛,跑过旁观的大人。
  小孩这次没有闭上眼,虽然他只能看清近处的东西,但依然能感受到周围的风景飞驰而过。他深吸一口气,欢笑出声。
  这是叶庭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
  他们在院子里奔跑。希望、肆意、热烈、自由。
  作者有话说:
  《奔跑吧,玫瑰!》是芬兰作家玛丽卡·迈亚拉的绘本作品。
 
 
第14章 文山 12岁(11)
  周一上学时,叶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窗外巡逻一般的家长消失了,老师看他的目光也变得自然而坦荡。
  这理应是个好兆头,但叶庭却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生活一向不会轻易变好,如果有希望,那也是坠入深渊前的幻影。
  这种预感在院长叫他去办公室时达到了顶峰。
  他站在书桌前,看着院长把一张退学申请书拍在他面前,表情带着隐约的轻松和快意。
  叶庭低头看着那张申请,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能做什么呢?没有钱,没有学历,没有获取经济来源的能力。他只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还有谣言缠身。
  “我跟你们校长吃了顿饭,商量了一下,觉得暂时让你回来比较好,”院长说,“你每天在学校没人管没人问,这学上不上有区别吗?”
  有区别,就算无人理会,他至少拥有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权利。他对生活已经没有任何奢望了,连这点权利也要剥夺吗?
  “家长天天来闹,老师和学校很为难,你也要理解人家的难处,”院长说,“咱们院还有十几个孩子在那上学呢,就因为你一个,和学校闹得不愉快了,这影响多不好。放心,学校还是让你上到期末的,毕竟已经六月底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哪转学呢?”
  叶庭的手攥紧了。他久久地看着那张申请书,监护人那一栏已经签上了名字。半晌,他问:“那我以后在哪上学?”
  院长沉默了。很明显,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不想知道。
  “学校远一点也没关系,”叶庭说,“我可以自己坐公交上学。”他知道公交有学生卡,能打很低的折扣,每个月花不了多少钱的。
  院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学肯定还是要继续上的,国家规定了要九年义务教育,我们不能违法是吧。但是哪个学校愿意收你,这个真不好说,毕竟这次都闹成这样了。而且你去别的地方上学,你也不是那个学区的……我再想想吧。”
  黑暗又突如其来地出现了,在叶庭的眼前,四周,撕开轰隆作响的胸膛向里窥探。
  “让我……”他缓缓地开口说,“让我继续上学吧,我可以……”
  院长看了他许久,啧了一声:“你能干什么?擦擦窗户?拖拖地?这些东西没什么价值的。”
  叶庭沉默了下来。
  院长叹了口气:“小孩子想事就是简单。”
  黑暗的压迫感太沉重了,他竭力想推开,却丝毫撼动不了。
  院长摇了摇头,看了眼电脑说:“对了,还有件正事。”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几张信纸。信纸上印着涡轮形状的花纹,显得很精致。
  “你知道资助咱们院的基金会吧?那边的人说了,让我们给资助人写感谢信,写得越多越好。你也知道,院里没几个孩子能写信,”院长把信封丢给他,“好好写,说不定人家一感动,明年捐款就上来了。”
  叶庭拿起信封,在想资助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
  “信我会看的,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院长冷笑着看着他,“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我好你才能好,你知道吧?”
  叶庭没说什么,转身走了。身体单纯依靠本能在活动,他根本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穿过楼道,回到房间的。
  文安正在用铅笔画画,因为叶庭只留了一个本子给他,所以把每一页画满了,他就用橡皮把画擦掉,然后再重新画。现在他找到了新的素描对象——院子里的花开了。叶庭上学的时候,他就搬个小板凳,去院子里画画。
  听到门开了,他高兴地转过身,喊叶庭的名字。
  看到对方的脸色,小孩的笑容消失了。
  他又伤心了,小孩想,他最近怎么总是伤心。
  学校一定是个很可怕的地方,不然叶庭不会每次回来都这样。
  叶庭看到他的画了,但是没有表扬他。小孩看了眼本子,合上了,跑到他跟前看着他。
  叶庭似乎在出神。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小孩在看他,沙哑着嗓音问了句:“怎么了?”
  小孩坐在了他旁边,认真地说:“陪你。”
  叶庭愣了片刻,长叹了口气。小孩的肩膀贴着他的胳膊,苍白的皮肤传来一点热度。他对这温暖既感激又无奈。冬日里冻了许久的人,麻木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有这么一点温暖,反而让严寒的刺痛更加清晰。
  他垂眼看着小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救你。”
  小孩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我太自不量力了,”叶庭转过头,看着对面斑驳的墙壁,“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这句话有点难理解,小孩听得半懂不懂。好像是说叶庭想要走,还要带着他走,但是做不到。
  小孩缓缓地问:“你,不,开心?”
  虽然小孩识字了,单词也记得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总是只有词语,连不成句子。好像他的语言功能是有容量限制的,每次只能输出两个字节。词的顺序也很奇怪,好像是把词语放进搅拌机里,然后每次随机抽出来几个。
  不过叶庭能懂。
  他转过头看小孩:“你开心吗?”
  小孩点了点头,指了指叶庭:“聊天,开心。”
  叶庭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的要求真低。”
  小孩接着说:“奔跑,开心。”然后又想了想,说,“故事,开心。”最后做了个总结,“有你,开心。”
  叶庭盯着小孩看了良久,突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起身走到桌子跟前,把那个信封抽出来。
  他救不了他,但资助人可以。
  如果他能把小孩的人生传达给那群有钱人,也许——万分之一的可能——有人会愿意伸出援手。之前他听说过,有很多得了绝症的小孩在网络上、电视上求助,最后就得到了捐款。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有人愿意领养文安。
  孤儿院不是个值得久留的地方,哪怕是正常、健康的孩子,在这里住上几年,也会变一个人。被这种绝望、窒息的氛围笼罩,就算再阳光的性格,又能坚持多久?
  他想了想幼儿区目光呆滞的孩子,想了想曾厉,又想了想自己——他不能让文安变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小孩歪着头看他,抿起了嘴,显然是不满他聊了一会儿就跑了。
  叶庭摊开信纸,拿起笔思索了一会儿。他的语文很差——事实上是奇差无比——自从父亲染上酗酒的毛病,他就再也没看过书。当家里随时有棍子落下的时候,你很难有精力沉浸在书籍里。他的阅读量止步于绘本,作文每次都凑不满字数。
  但这回写的很顺。
  “从两岁开始,我就被关在地下室,”他写道,“我是一个有爸爸的孤儿。”
  他继续写了下去。在地下室的生活是怎样黑暗和痛苦,他是怎样渴望阳光和希望。小孩断断续续地把那些年的生活告诉了他,他不需要任何修饰,仅仅是简单地描述事实,就足够触目惊心了。
  “我生活里的色彩只有垃圾桶里的两盒彩笔,”他写道,“我的世界也只有五米。希望有一天,我能画出外面的世界。”
  写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对小孩说:“你画一幅自己的画,用彩笔。”
  小孩对这突然的要求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画起来。
  叶庭把信纸写满了,这是他有生以来最长的作品。他最后写了一句对资助人的感谢,就把纸折了起来。诉说苦难也是拉捐款的一种方式,即使是院长也挑不出毛病。
  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想。
  虽然文安的故事很震撼,但很少有人会因为一封信去拯救一个人。资助人也许财力雄厚,但他凭什么把钱花在远方的哭声上呢?
  他只能尽力一搏,只能希望这封信送到最合适的人手中。
  哪怕只有一次,让他遇到一点幸运吧。
  等他装好信纸,文安也把画画好了,拿过来给他看。
  叶庭看了一眼,皱起了眉:“我让你画你自己,你把我画进去干什么?”
  他让文安重新画一张,文安摇了摇头,仍然把画推到他跟前。
  他叹了口气,把画折起来,塞进了信封。
  在船只即将沉没时,船员会用最后的力气,向岸边发出SOS信号。他们甚至不知道接收到信号的会是谁,这只是最后一丝希望,最后一声呐喊。
  叶庭把信封好口。
  他希望——他赌上一生的运气希望——至少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能逃出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首都,一个年轻人在电脑上打完小说的最后一行字,伸了个懒腰。
  他刚刚接到爱人的电话,七月份对方会有半个月的空余时间,久违的休假。
  半个月能干什么呢?年轻人托着下巴沉思。
  他还不知道,三天之后,会有一个求救信号,经过封箱、分拣、投递,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他手中。
 
 
第15章 文山 12岁(12)
  六月的天空碧色怡人,尤其是骤雨过后,在满地的青草香中晒上一会儿太阳,坏心情就像晨雾一样,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曾厉不这么想,他讨厌阳光。
  明媚耀眼的阳光,照亮了每一寸土地,让世界显得光明灿烂。
  他抬头望天,用手掌遮住了阳光,对曹原和段青说:“热死了,真烦人。”
  他们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漫步。今天是工作日,他们却没去上学——当你的脑神经有问题、随时可能倒地抽搐时,请假是很容易的,只要跟老师说“身体不舒服”,就能立马得到假条。
  只可惜,就算得到了放风的机会,他们也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在这个巴掌大的院子里晃悠。从小长到大,他们连土里有几颗杂草都数得清。
  曾厉无聊地踢走了脚边的一根树枝,往远处张望,然后看到了那个白痴小孩。
  最近那个傻子时常到院子里来,手里拿着个小本本,一坐就是小半天。
  曾厉走过去,站在小孩面前,用脚尖踢了踢小孩的腿:“傻子,你在这干嘛?”
  小孩不理他,专心致志地用笔在纸上刷刷地画着。
  曾厉又靠近了点,然后停住了。
  小孩在笑。
  他看着地上不知什么东西,嘴角上扬,眼睛闪闪发光,好像独自一人沉浸在阳光明媚的世界里。
  这快乐的神情让曾厉怒火中烧。
  有什么事值得高兴的?
  他凭什么高兴?
  小孩正投入地画着小花的轮廓,手里的本子突然被抽走了。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一双被黑暗浸染的眼睛。
  “你笑什么?”对方冷冷地问。
  小孩记得,第一天来到这儿,就是这个人抢走了自己的弹珠,还是两次。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抿起嘴,不快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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