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难掩无奈之色,不住地摇头,哀求道:“我也不是想要违逆离厌,只是这次我出宫,偶尔在契坊看到一只玉簪,那是我亡母的遗物,只恨我当时没有银钱在身,事后也不想去求离厌,我只是想请你帮我把它赎回来。”
小侍从闻言,脸色舒缓了些,他犹豫不决地看着手里那块玉佩,挣扎了好久终于才缓缓点头,“既然只是这点小事,那…那小人愿意帮江少爷这个忙……只是…”
江淮眼中乍现光芒,一把握住他的手,欣喜地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向离厌提起,待赎回亡母遗物之后我一定重谢!”
眼前的少年清冷俊逸,身形瘦弱如削骨,他穿着一件纯白的中衣,在微寒的风中尽显凋零之美,那双清澈澄明的眼睛,饱含希望又楚楚动人,就这么注视着自己。
小侍从一时间看失了神,不由地脸颊泛红,连忙垂着脑袋连连点头。
江淮见状如释重负,他又细声感谢了几番,正欲告别。
离厌阴沉且隐怒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
“淮儿,你在干什么?”
那张绝美脸上附着沉沉黑气,但似乎夹带着一缕春梦辗转苏醒后遗留的潮气。
第6章 最低调节标准
无郁宫后方寝殿的隔壁有一处人迹罕至的阁楼,虽然平时没有什么人驻留,但离厌却下令死守,原因不为别的。
因为这里正是他与江淮的‘游戏场所’。
唯一的房间束之高阁楼顶,屋内狭窄,门窗封锁。仅仅点着两三根红蜡,烛光昏沉,摇摇曳曳地打在江淮苍白枯瘦的脸上。
白若凝脂的脸颊上血痕交错,皮肉外翻;早已折断的四肢被粗重的铁链禁锢,一动便发出凌乱的沉响。
离厌半蹲在江淮面前,那枚通体碧脆的玉佩被他握在手中,细细搓揉着。
“这块玉佩曾是凤鸣山庄的信物,见此玉者,如见庄主。只是凤鸣山庄早已灭门,你当初求我,说只为是想留个念想,却不想……”
离厌的垂着细长的眼睫,神色落寞地轻叹着,下一刻,一声脆响,玉佩断为两截。
“淮儿,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为什么总是企图逃离我,伤我的心呢?”
昏暗的烛光明明灭灭地打在江淮的头顶,因失血过多,他早已没有抬头的力气,无力地垂着头,将血迹斑驳的脸埋进了阴影里。
“那个人……怎么样了……”他吃力地嚼着口中的腥血,任由其顺着嘴角频频流淌下去。
离厌眉峰微拢,神色好不伤心,语气却淡淡道:“他脸红了。”
“他只有十二岁……”
“觊觎你的人都该死。”
江淮胸口闷怒,拖着残躯艰难地将头抬起,眼神又冷又恨地看着他。
“别这样,淮儿……”离厌伸出手,微凉的指尖温柔地摩挲着他精致且残破的脸,“世人只要见过你就会对你生出非分之想,杀之不尽。就像现在,算你的脸被划烂了,也会因灵骨而痊愈。”
他的眼神倏然变得阴狠,手指重重地按在那片暴露在空气中的烂肉上,嗓音森冷,“但是你只要被我注视着就够了,你只要对我笑就够了!”
“呃呃呃……”江淮痛苦地闷喊,脸上的血痕即刻又多了一道,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渗着血。
江淮的痛呼就像是一种讨饶,使离厌满意地抽回了手,手指上就着血,细细地舔舐着,“接下来,我们的游戏才刚开始。”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旁边摆放了一排的道(刑)具的桌子边,精心地挑出一把弯刀,并端起了个烛台。
“上一次你在湖心一直盯着一个打捞的下人看,还记得我是怎么惩罚你的吗?”
江淮单薄的肩头闻声颤了颤。
“那只眼睛长了两周才长回来呢,希望这一次它能长得慢一点,你眼中只有我的日子也能稍微久一点。”
离厌温柔到令人骨寒的声音幽幽地传进江淮的耳朵里,江淮受不了了。
【0920,惊梦还剩多少……】
0920略感惊讶。
【还剩下最后一枚,你确定要使用吗?离花朝节还剩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我建议你要好好考虑。】
江淮上次没有经验,他没想到离厌对于自己的执念竟然极端到这种地步,所以才会把惊梦草率地用到没有必要的地方。
可对方一步步走近,刀尖上寒厉的刃光生生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来不及犹豫了。
【给我!】
【我需要提醒你,惊梦只会使吸入者进入幻梦,并不能抹出现实记忆,如果他在幻梦中对你做的事情,醒来后却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将再次面对的恐怕不仅仅是眼下的困境。】
江淮一怔,看来他确实打渔打得太久了,竟然连这种最基础的判断都忽视掉了,不管是身体和意志的承受能力,还是身为监察官的专业能力,都已然退化到这个地步。
他一咬牙。
【那就把我的疼痛体感调节到最低!】
【已经调节到最低了呢。】
江淮痛得都快骂街了。
【疼痛体感最低百分之二十,你当我傻吗!这至少有百分之四十了!你告诉我这是最低!?】
0920语气温顺得像故意的一样。
【亲爱的监察官大人,为了让执行员们能够沉浸式体验角色,疼痛体感的最低调节标准已经改为百分之四十了呢,去年就已经发布过调整公告了呢。】
【……】
他可算是知道周宁为什么宁愿违规也要造反了。
离厌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拿着刀,当着他的面把刀刃放在火苗上反复烧了烧,蜡烛刺鼻的气味熏得江淮眼睛疼,眼泪流了出来,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离厌见状怜爱地替他拂去眼泪,带着偏执又病娇的笑容轻轻地抬起江淮的脸,轻声安抚道:“很快就过去了,不痛的,毕竟只有这样淮儿才能明白我到底有多爱你。”
我爱你三舅舅的五姥爷!
江淮卯足了劲正想吐他一脸血痰,这时候房间的门板外,传来几声叩门声。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足以让房中的两人听得清楚。
离厌站起身,脸色骤然沉到了底。
“什么事?”
“咳…那个,家主……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和江少爷是打算回去吃还是在这儿用啊?”
虽然隔着门板,但江淮还是听出了那人的声音。
语气虽然谨小慎微,但永远都有着一种敢看不懂脸色和分不清场合的无赖感。
离厌一振臂,一阵掌风拍碎了门板。
站在门外一脸憨笑,混身不自在的人,正是千飞那个傻子。
江淮现在不仅身体痛,脸痛,连脑袋都气得嗡嗡作痛。
这傻子又要干什么啊!
离厌蹙眉看着门外的‘陆洲’,眼神深不可测,犹如剖析般打量着他。
“陆洲,我看你是活够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以下犯上了。”
千飞神色一俱,表情慌乱了几分,但很快被他隐藏了下来,他憨厚地笑了笑,身形挺立。
“我只是担心家主,绝对没有忤逆的意思。”
离厌看他的眼神更深了几分,半响后幽幽开口:“你……声音怎么变了?”
千飞从来没有正面跟陆洲交流过,即便是这张脸有百分之百的相像,但除了平时的习惯以外,举止,声音,他也只能从江淮那里了解个大概。
千飞闻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神色飘忽地扫了江淮一眼,然后下意识地夹紧了嗓子。
“家主说笑了,可能是这几日在外染了些风寒,咳咳咳,过几天就好了…….”
江淮绝望地翻了白眼,心想完了。
回到荻花洲后,离厌一门心思都在江淮身上,虽然当时察觉有异,也并没有深究,毕竟像陆洲这样的人,掐死他就跟掐死一只蚂蚱一样简单。
可眼下这个男人,举止怪异,眼神飘忽,就连声音都是刻意伪装的,所以很明显。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陆洲。
离厌危险地眯了眯眼,抬手一收,千飞整个身体就像个风筝一样被吸了过来。
“陆洲从来不会这样说话。”
他一手掐着千飞的脖子,就这样把他提了起来。
离厌容貌妖冶倾城,但他的武功确是鼎立在江湖中,是极具压迫的存在。就连如今的剑宗和霸刀山庄都要忌惮几分。
千飞只是个飞贼,仅仅是有点出色的轻功在身上,遇到这种压倒性的威胁,他被掐得脸色发青,喉咙里连个气泡都冒不出来。
“你到底是谁?”离厌的眼神已经泛起了杀意,手上的力度逐渐加重。
千飞剧烈地挣扎,胡乱地抠扒着那只掐住自己命喉的手,因缺氧而布满水汽的双眼落到了不远处江淮的脸上。
那张脸,消瘦,苍白,布满血淋淋的伤痕。
四肢无力地垂落着,想必已经断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眼角泛着些许泪光,如此焦急,关心地看着自己。
他怎么……伤得比白天还要重啊…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驱使着,千飞挣扎的动作猛地一顿,再抬头,眉骨下那双英气卓然的明眸终于散发出它应有的铮气。
“老子是陆洲,朗县人士,荻花洲主离厌身侧之近卫,自幼丧失双亲,冥青派门下弟子,擅用剑法,精于八卦天地气功!”
第7章 意外发展
倏然改变的气场让离厌产生了分秒的错愕,但很快他失去了耐心,将掌心收紧,冷冷地蔑视着千飞。
“好,那你可以去死了。”
千飞艰难地露出一抹怪笑,伸向后腰的手突然高高举起,一声闷响后,熟悉的白烟以超近的距离直接在离厌恶眼前炸开。
离厌猛然一惊,这时想松手后撤已然已经来不及了。
千飞趁他力度松懈的契机,踩着墙壁倒翻脱离了禁锢,双指一并,在难以视物的白雾中精准地往离厌某个穴位上狠狠地点了下去。
“你……”离厌周身泄劲,迷烟使他意识模糊,一句话未说完,暂时昏迷倒了下去。
事毕,千飞拍了拍手上残留的迷烟灰,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灿烂笑容。
“我就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面对我的迷药会没有效果!”说完他得意看向旁边被锁住的那个人,第一个是谁,不言而喻。
而被锁在不远处的江淮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脑子里已经炸开了锅。
【监察官大人,这…这剧情里可没有这一段啊。】
0920看似很冷静,但从他的语气中江淮已经能感觉到,即便现在没有看到面板,但剧情数据的偏差值肯定也在逐渐升高。
江淮强装镇定,尽力地安抚着情绪。
【还好还好,只是迷晕了,大不了等他醒后再继续这个挖眼剧情……】
可千飞根本不可能知道江淮识海里的活动,他还在为自己迷倒了荻花洲洲主而沾沾自喜,几乎是小跑着朝江淮奔来。
“江神尊,我给你解开,咱们赶紧走吧!”
在江淮冷漠的注视下,他兴致勃勃地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两三下就解开了江淮四肢沉重的锁链,抱起他就要从窗台跳下去。
“等会儿!”江淮皱着眉头阻止他。
千飞有点急,“他功力深厚,迷药拖延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我不走。”
千飞在原地僵住了,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江淮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无可奈何地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说着就当着千飞的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两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管瓶。
一瓶透明的,一瓶蓝色的。
“这…这是什么?”
江淮懒得跟他解释,张口就说:“仙药。”
然后江淮将那瓶蓝色的递给他,语气郑重地说道:“你把这个给离厌喂下去,动作要快。”
千飞颤抖地接住那个管瓶,小心地问:“这是…?”
江淮不耐烦道:“让你喂你就喂!神仙的事你别管!”
千飞无法反驳,只能硬着头皮朝离厌走去,心里嘀咕着这神仙果然寡淡无情,杀伐决断,但转念想到江淮身上那些伤,又觉得离厌死有余辜。
识海中,0920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蓝色彼岸花的汁液,你是想让他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吗?】
江淮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将涤灵剂滴在伤处,身体的疼痛有所缓解,但又觉得脑仁痛极了。
【那能怎么办,要是就这么等他醒了,后面的剧情线还指不定会歪到什么地步。】
0920微弱的电流声沉寂了片刻,语气十分平静。
【其实你知道的,千飞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是死了也……】
【不行!】
江淮倏然打断了0920后面想说的话。
他也知道千飞并不是主线人物,就算离厌醒了,顶多会觉得自己跟他之间有问题,离厌舍不得杀自己,最多加剧折磨,但无论如千飞一定会死。
如果放在前两天刚认识他的时候,千飞如果作为变数影响剧情发展,那么江淮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他。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淮发现这个飞贼虽然蠢得离谱,但心底却是热忱而善良的,虽然贪生怕死,但又十分乖觉,关键时刻还很有勇气。
就在刚刚,他一定是一直都偷偷躲在门外,直到听见离厌要挖眼,才没忍住冲了进来。
江淮无奈地抓了抓脑袋。
【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也是有人权的,能用道具解决的事情,没必要搭上一条人命。】
0920闻言又沉默了,半响后才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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