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天一早备上了几匹马在外候着。上官望舒一行人用过早膳以后,便骑着马匹往郊外的方向走去。
白雾林的街道非常繁华,除了本来居住于此的人外,因临近商会的日子,这里吸引了由各地慕名前来扩展自家生意的商人,可谓热闹非常。而且商人以马匹,甚至是马车代步是常事,故上官望舒他们即使骑着马匹在街道中走动,也不甚招摇,反而对于居于此处的人而言,是平常不过的事。
白雾林是以广贤纳士闻名于人界的属地,更是人界中最有钱的一个属地,即使是像檀城这样处于人界中部的良好地理属地而言,他的钱财也没有白雾林多。
许久以前,檀城与白雾林便处于一种偏好的关系,只因白雾林的君主左河灵是一名非常懂得生意之道的人,他若想把白雾林发展起来,便必须与作为人界中心的檀城打好关系,以更好地利用檀城的地段行走各地的生意。故杨景天作为土属之人,在白雾林中,还是得到不错的待遇的。
在杨景天带领之下,他们穿过了热闹的街道,渐渐在一条通往郊外的道路上走着。
鸟语花香,晚春的空气仍然带着一点潮湿,让这些地上的青草散着一种清新之气。微风吹过之处带起了众人的长发与衣缺,殿后的忘忧又嗅到了那股让他觉得舒服的花香,他记得,云帆说过,这种花香是蓝楹花,总感觉,他不仅不讨厌这种香味,反而还慢慢地喜欢上来。
蓝楹花,也不知道是长什么样子,下次有机会还是得去看看。
忘忧心道。
一间小小的房子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杨景天拉停了马,向身后的上官望舒点了头,上官望舒便把马拉停,远远地看着那间小小的房子。
只见房子没有任何装饰,放眼看去,门外放着一些正在晒干的药材,有一张小木桌与两张小椅子,还有些看上去未斩完的柴,就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人家。
上官望舒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下了马,缓缓地向那间小房子走去。
他的四名下属跟在他的身后,上官望舒顿了步子转头道:“你们在这里,我自己进去。”
长风道:“主子!”
上官望舒摆了手道:“无妨,他是我的皇叔。”
长风见状,也只好作罢,视线却紧紧地盯着上官望舒的身后,像是随时做着一些准备般。平时一脸笑意的云帆此时也摆着一种戒备的姿势候着,反观忘忧,他却懒懒地扫着马匹的毛,像极了一个拉马过来的马夫等待他的客人回来般,生死安危与他无关。
上官望舒踏着步子,一步一步地缓缓前进,离小屋越近,他的心便跳得越快,当他的步子停在门外时,刚好与从屋内推门而出的男子对上了眼。
他看着那中年男子,脸上是未刮干净的胡须,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被顶上的阳光照耀着。他的脸容挂着一瞬的愕然,很快便又换上了一个上官望舒熟悉而怀念的笑容道:“你总算来了。”
上官望舒的手在袖中捉紧,口唇带着颤抖,弯着腰拱手道:“皇叔。”
上官嘉佑走到了小庭园中,把手中的药材放下,笑着向上官望舒道:“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上官望舒抬起头,走到他的跟前,面上挂着惨然的微笑看着上官嘉佑,那位比起父亲与自己更亲近的皇叔。他的眼角佈着皱纹,已没了当年佑王的风范,在他那粗衣麻布所覆盖的身上,散着的,只剩下一种平民的气息。
他的身上佈着这十年的岁月痕迹,却抺不去他看着上官望舒时那种亲近而温暖的目光。
上官嘉佑伸手摸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上官望舒的发顶笑道:“你随了谁?长这么高?”
上官望舒笑道:“上官家本就是高个子血统。”
“是啊,”上官嘉佑微顿道,“皇兄可好?”
上官望舒微微地收起了笑容道:“皇叔特意放出您所在的消息,不是应该猜到父皇的状况吗?”
上官嘉佑收回了伸出的手,笑容渐淡道:“看来我的望舒侄儿也不是笨蛋。”他轻叹了一声道,“是啊,你从来便不是笨蛋,而且聪明得很。”他负着手,打量着上官望舒的脸容,微笑道:“你此番前来,是为宗卷而来?”
“是。”
“好,我随你回去便是。”
上官望舒微愕地看着上官嘉佑道:“皇叔愿回檀城?”
上官嘉佑道:“有何不可?难道回去后,皇兄会把我宰了不成?”
“不是。”上官望舒笑道,“我只道,皇叔不肯随望舒回去。”
上官嘉佑摸着后颈,仰头看着那一片蓝天道:“但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他脸上挂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微笑道:“我内子醒来再回去。”
“王妃?”
上官嘉佑苦笑道:“我已不是佑王,说什么王妃,是你的叔母。”他往门的方向走去道:“来,进来看看你的叔母。”
上官望舒随着上官嘉佑进到屋内,这小小的房子除了用“家途四壁“来形容外,便没有更贴切的词语可以与之匹配。屋内除了一张木桌子和椅子外,基本上没有其他摆设装饰,墙上也显得有些发黄,但还算是干净整洁。
屋内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并不像是煎药的味道,更像是把屋子熏成了药坛子般。
上官望舒有点不解,堂堂一个佑王,在檀城住着大屋子,却偏偏要到此处来过着平凡人的生活,是为了什么。
上官嘉佑轻轻地揭开居室与卧室之间的隔帘,跟前的人,却让上官望舒愣在了原处。
床上躺着一位盖着被子的女人,那女人面容泛灰,嘴唇微张显白,眼睛的位置又以布条遮盖着,头发散落在床上,露出被裖以外,叠放在腹上的双手,指甲泛起灰黑,皮肤也是灰白,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已死去之人,可那胸口之处微弱的起伏,却又告诉旁人,她尚存一口残气。
她的床边正熏着一些药材,屋子内的味道,怕便是如此熏出来。
上官望舒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上官嘉佑却坐到了女人的床边,抚着她的额发微笑道:“枫韵,我的侄儿来了,你要起来看看吗?”
床上的人显然不会回答,上官嘉佑却还是笑道:“你这般贪睡如何是好?”
上官望舒回过神来,轻声道:“皇叔……。”
上官嘉佑转过头来,表情带着温柔道:“见笑了,你叔母比较贪睡。”
上官望舒的目光落在了坐在上官嘉佑旁边的白雾上。那白雾轻轻地把头倚在上官嘉佑的后背,双目轻柔地闭上,仿佛感受着由他身上泛出的体温般,静得让人不忍去打扰。
上官望舒知道,那是李枫韵的灵体,在上官嘉佑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伴在他的身旁。
李枫韵并不知道上官望舒能看见自己,只双手轻轻地从后搂着那人的腰,脸上浮着悲凉的微笑。
上官望舒暗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叔母她,睡了很久?”
上官嘉佑微愣了一瞬,笑道:“你怎会知道?睡了大半年了,还一直在睡。”
上官望舒面色变得越发难看,他欲言又止张合着嘴唇,还是淡淡道:“皇叔,忘舒能为您做些什么?”
上官嘉佑整理着原本便整齐盖着李枫韵身上的被子,领着上官望舒重新走出居室,放了下那道帘子道:“我试过了许多方法让枫韵醒来,可是一直不成功。”
上官望舒看着那帘子,脸上浮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他很想与上官嘉佑说,李枫韵的灵魂已然离体,肉身只存一口残气,其实与尸体毫无分别,无论他用何种法子也不可能把她重新唤醒过来。可看见上官嘉佑那柔得让人心痛的表情,他却把话又生生地吞回肚子中。
上官望舒道:“皇叔离开檀城,是因为叔母?”
上官嘉佑微笑道:“是,檀城不欢迎木属之人,木属与我们也是敌对的关系,不可能放任何木属的人进城。那我只好随着枫韵,来到她生长之地,与她长相厮守。”
上官望舒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皇叔此番有意让我前来,是想让望舒做什么吗?”
上官嘉佑以一种欣许的目光看着上官望舒,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错,我方才已说过,我用了许多法子,还是唤不醒枫韵,只能让她的身体不变坏,却无法让她醒来。”他轻呼了一口气道:“白雾林中,有一处地宫,那是当年金属者在白雾林建城前便建下的。相传在那里藏了一个能唤醒万物的道具,名唤凤凰之眼。”
“凤凰之眼,皇叔,那只是传说之物,不可确信。”
上官望舒虽明白上官嘉佑是想以凤凰之眼去唤醒已不能醒来的妻子,可那毕竟只是传说之物,况且一件埋藏了千年的物品,也难以确保现今存在与否。
世人皆是贪婪,若能有着一种让人垂涎窥视之物,必定早早便让人夺去,不会待此时,还处于沉睡在原地的状态。
上官嘉佑隔着帘子看着里面的人,浮着一种寂寥的表情,淡笑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会去试。”
上官望舒看着他皇叔那坚定的眼神,也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淡淡道:“地宫在何处?”
上官嘉佑轻笑了一下道:“就在此处。”
第十五章 探入地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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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望舒呆若木鸡地看着上官嘉佑吃声道:“什么意思?”
上官嘉佑只脸上挂着那惯常的微笑,把那摆放在居室的桌子推开,露出那原本藏在桌子下的地板,上官望舒看了良久,细看之下方发现,那地板的四周像是有一条细小的裂缝,他愕然地看着上官嘉佑道:“这里?”
上官嘉佑轻轻以双手扫过衣袖道:“不错,所以我才说,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会试,而这希望,便在此处。”
上官望舒不解地看着上官嘉佑道:“但若地宫的入口一直在此处,为何皇叔不早早到地宫去寻得那凤凰之眼?”
上官嘉佑轻叹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无能为力。”他向门外看去道:“你有否带上随从?”
“有。”
“甚好,带上随从,随我进去。”
“皇叔。”上官望舒沉着气道:“先告诉我,您为何无能为力,还有,为何要带上随从?”
上官嘉佑看着上官望舒的眼神从温柔中透着一丝恍然地道:“望舒,终究是长大了。”他拂了衣袖,坐在桌子旁道:“此地宫实为当时一位金属皇族之墓,那墓室布了许多机关,只稍不留神,便会命丧黄泉。”
他说得淡然,脸上仍旧挂着微笑道:“不过,这些日子,我算是把地宫探了一些,首层走道的机关所在已记入脑中,但那里分布的墓室均有着他的阵法,无论我如何想方设法,还是破解不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回忆着那个机关般,眉心紧皱道:“所以,既是你们来了,多些人进去,总是好的。”
上官望舒看着上官嘉佑那微笑的脸,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觉,总觉得那个微笑,与十年前他记忆中的微笑有了些许变化。虽然上官嘉佑自小便对自己疼爱有加,但这些年一直在宫中的明争暗斗中打滚的上官望舒,有着一种本能的防备之心,即使那人是如父的皇叔。
他半信半疑,还是想看看他的皇叔欲将如何,脸上带着毫无波澜的表情道:“好,是现在便去?”
上官嘉佑道:“不错,需时不多,我总得归来替你叔母熏药,顺利的话,傍晚便能回来。”
“好。”
在外候着的四人基本没有任何交谈,就连多话的云帆也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盯着小庭院的入口之处。忘忧的心态可谓是四人之中最轻松的一位,自上官望舒进去以后,他除了替马匹顺顺毛外,便是轻靠在它的身上,看着上方飘得缓慢的云朵,那个模样像极了一位享受着宁静的人一样,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旁人眼中,却显得甚是格格不入。
忘忧其实也真的比较喜欢这种安静的环境,并不是他是一位不喜与人亲近之人,而是这种环境让他有一种安然的感觉。
在另一旁的杨景天,时而打量着这感觉完全不同的三人,有时会产生着一种疑惑,传闻三皇子是一位十分讲究之人,可这位以布条包着眼的人却与这两人有点不一样,也不像是这位三皇子会带在身边的人。那人虽然身穿整齐的黑衣裳,那衣裳却看上去不甚合适,而且那个悠闲的态度也让他甚为不解。
上官望舒从门内出现,那二人像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般,上前查看他家主子身体是否安然。上官望舒轻轻地摆了手道:“无事。你们随我一同到地宫去。”他简单地讲述了地宫的事后道:“长风,忘忧,你们随我进去。景天,云帆,你们守在入口。”
长风是他的近卫,而且为人踏实,修为也比云帆好。可真要数修为之高,还是得数那个还是未知底细的忘忧,故上官望舒把长风与忘忧带进去,以最大的战力迎接那地宫的未知变数。他考虑到地宫的环境不知如何,还需有人留在外头做接应,本留着杨景天便可,但杨景天毕竟没有死灵契,而且长期待在白雾林,还是不能尽信,要留就必须留一位懂应变,而且是可信之人,那便是云帆。
上官望舒看着忘忧还挂着那枝枯枝的腰间,向杨景天问道:“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取来了吗?”
杨景天拱了手,从他挂在马上的行装中取了一把剑,递到了上官望舒的跟前,上官望舒没有接,看着忘忧说:“你的,拿着。”
杨景天闻言,便重新递到了微愣在原地的忘忧跟前。他没有说话,只单手取了剑道:“谢了。”
杨景天愕然地看着忘忧心道:就这样?他可是你的主子,你的三皇子殿下啊。
可上官望舒像是完全不介意般,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往回走去。杨景天看着云帆与长风的样子也完全没有惊愕之色,便对忘忧这人更加好奇起来。
一行人随着上官望舒的步伐来到了居室,众人向上官嘉佑行了礼,上官嘉佑便重新由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那石板的旁边蹲下。只见他的手在石板旁边的一处地板上按了一下,那石板便自动打开,露出了一条一直向下延伸的楼梯,放眼看去,除了那像能把一切吞噬的黑暗外,便看不见其他可视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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