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望一脸凝重地从楼下过来,将张漾的检查报告单摔在他身上,浑身都在抖动。
“你知道,我去酒店找张漾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他回忆起来仍旧历历在目,手指微微颤颤地在自己手腕滑到臂弯:
“这么长,张漾用镜子足足划了这么长一道子!这哪是犯病,他分明是不想活了!如果我再晚点过去十分钟,他就直接死在你酒店了!医生说抢救之所以困难,是因为他划破了静动脉,玻璃碎渣都钳在了血肉里!”
盛京垂眼,内心揪痛:“……为什么?”
宁愿自.杀也不要和他在一起,张漾为什么要这么干?
他图什么……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到底跟张漾说了什么干了什么?我今天早上在张漾那里找到了你的□□,还有门上的子.弹口。你比谁都清除为什么!”孟望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
“盛二,今天该进手术室的应该是你。”
盛京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苦笑着道:“我又何尝不想?哪怕把我的血抽干净了我也不想让张漾流一滴血。
……我只是想继续跟他在一起,他为什么不愿意?我都认错了,我跟他保证我会改。”
隔着血海深仇吗?
那他还,张漾起码给他机会还。
像今天这种扭头自.杀的方式,又何必走到这种地步。
“哼、你哪来的脸?”
孟望冷冷地望着他,转身推门进去。
盛京垂首,后背只有透骨的凉意,骨髓里都在打着冷颤。
自打晚上张漾醒来,盛京就坐在门外的那张椅子里守着,寸步不离,也不进去。
孟望说得对,他哪来的脸?
因为他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是最没有资格见张漾的人。
可他也不想离开,他想以这种方式跟张漾离得近一些。
“盛总,景河一家子已经被我们带过来了。”
“随便找个地儿关着,等张漾出院了再说!”盛京在腿上放着的笔记本键盘上打字,不耐烦地撵走余成。
张漾醒了三天,他就在门外坐了三天,只有趁人睡觉期间才会进去。
因为得病和手术,张漾削瘦憔悴得厉害,锁骨凸出,胳膊看着没有二两肉,手腕更是细得仿佛一掐就断。
他每次都小心翼翼地给张漾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头静静看着,等人快醒来时他再出去。
孔思寻忙着拍戏,孟望又是在部队期间不能频繁外出,前两天上头又给派发新任务,整天忙的脱不开身。
于是照顾张漾的任务便顺理成章的落在他身上。
他第一件事就是想法子给张漾补回来营养。
但他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去外面买不健康,吃着也不安全,比不上自己做的有营养。
可盛京本人并不是很会做饭。
他唯一拿手的只有煮牛奶和泡面。
于是,教人做饭的任务交给了余成。这么些天最辛苦的就是他了,跑来跑去还挨了不少骂,盛京一挥手把他任务全减了,还给人提前发放双倍年终奖。
余成第二天天不亮就敲响了盛京的房门。
“炒菜控制火候,切菜把控刀尖距离,嘶,然后就看天赋了。”余成说着,先用椒盐鱼做了个示范。
盛京似懂非懂。
不过张漾那边不能耽误,他日夜可着做,从火候到盐量,他都精准地把控着。
有煮牛奶的功底在,盛京没几天就能把他烧出来的菜端到张漾的餐桌上了。
那天他十分紧张地躲在门后用余光观察。
张漾手里的筷子夹起一块鲍鱼肉,顿了顿又放回去,转个方向又夹起一筷子鲜红洒了白芝麻的火腿,再次以同样的方式放下。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吩咐保镖:“麻烦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谢谢。”
保镖都被盛京替换成从盛宅拨来的心腹,他们第一时间把一口未动的饭菜端到盛京面前。
“一口没吃?”
保镖点头:“一口没吃。”
“那他还说什么了?”
“盛总,小少爷什么也没说。”
那群保镖不认识张漾,但能从盛京的态度看得出来应该是个金贵人。直接叫名字有点冒犯,叫少奶奶吧上头还有个景明在,于是他们一般都会喊“小少爷” 。
“妈的!瘦的跟片纸似的还不吃饭,一口气能给他吹楼底下去了他就,可着身体是自己的一点也不知道疼!医生说他作息饮食极度不正常,眼下又有这个病,他还一点不知道重视!现在好了,饭都不吃了!”
保镖低头不敢说话。盛京气得来回踱步,一把夺过盘子大步流星地进去。
窗外阳光明媚,张漾坐在阳台的白色椅子里发呆,额前碎发贴在白皙的皮肤上,整个人温顺的像个小动物一样。
盛京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当见到他火气冲天的进来,张漾似乎没什么表情。
“到饭点了,先把饭吃了。”盛京冲着人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将丰盛的饭菜放在餐桌上。
方才的暴跳如雷不见踪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我不吃,你走吧。”张漾没等他坐下便开口道。
盛京动作一滞,沉默着将筷子擦干净放在碗口,又重复了一遍:“吃饭。”
张漾也重复了一次:“我不吃,你走。”
几乎是明面上让他滚。
盛京放在桌底下的手捏的咯吱响,忍让道:“先吃饭,吃完我就走。”
张漾一动不动:“你走了我再吃。”
“张漾!”盛京吼了一声立刻刹车,腮帮一直上下鼓动,他深深地吐出一口火气,平声道:
“从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这些日子你也受苦了。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以后改,我给你补偿。还有那戒指,其实我一开始就给买来给你求婚用的,早就是你的东西了,你现在不想带就不带,我以后也不逼你带。先把饭吃了吧。”
张漾摇摇头。
盛京看着他,舌尖微微抵着犬牙尖,平复了一会火气问他:“没胃口?”
“我不吃你做的饭。”
盛京眼睛都瞪大了一圈,梗着喉咙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
“……”
他干笑两声,眼底是几欲喷发的暴怒。
“不是我做的,在外边垃圾桶捡来的,你今天不吃就别想出这个门。”
他腾地起身飞快地离开,走之前还将门板严丝合缝地关上。
三步并两步走到离病房稍微隔了一段距离的休息区,打开阳台窗户再也忍不住地怒骂:
“他就是想跟我闹,看我他妈活的太舒服了!不吃饭!他怎么想的居然不吃饭!还是说这次割腕没死成跟我闹绝食?!”
见自家总裁从病房出来这么大脾气,余成吓得啃了一半的面包都飞出去了,眼神询问身后的保镖。
保镖则一脸无辜地耸肩。
“为了让他吃上一口热饭,我学了三天!这三天我都没怎么睡过觉!他倒好,端过去了一口不吃!”
竟然还说不吃他做到饭!
“看见我没胃口是吧,我以后天天陪着你睡,让你一睁眼就是老子!艹,整个京城找翻了天也找不到一个能让我伺候他的!”
盛京怒火攻心,呆在阳台抽了好几根烟。
保镖戳了戳正在喝水的余特助:“我要不要把小少爷绑过来给咱盛总消消气?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还在抽烟生气呢。”
余成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我告诉你咱盛总脑子刚想起事来没几天,你们谁都不准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还没看出来盛总这是泄愤呢,你傻啊,张漾不吃饭他还能揪着张漾的领子指着鼻子骂?”
保镖尴尬笑两声,“我没谈过恋爱。”
半晌,盛京气消得差不多了,带着一身的烟味儿进了病房。
他第一眼先检查了餐桌,那餐桌上摆的琳琅满目的饭菜一点没少,碗口的筷子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盛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转身刚欲发火,便见病床上空无一人。
张漾躺在摇倚里,身上随意搭了一条毯子,沉静的面容睡得及其沉稳,莹白的脸上鼻梁的那一点黑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盛京走过来站在他手边,居高临下地静静俯视着。
刚才窜起的脾气顿时烟消云散。
他抬手,轻轻地抚上张漾墨黑柔顺的发梢,指尖被窗外的金丝阳光映着,在张漾微微上扬的眼尾落下一块阴影。
如此岁月静好的样子,盛京躁动的内心不禁泛起一抹异样旖旎的感觉。
张漾眼睫颤了颤,徐徐睁开。从盛京的角度来看,他的眼睛有些低垂,显得人极为乖巧。
盛京不由自主地笑了:“怎么睡了?”
张漾眼波微动,似乎才发现旁边有个人似的,别过脸不说话。
“别睡了,过来把饭吃了,不然等会胃疼。”
张漾眼睛也没抬,背对着盛京淡淡道:“我胃疼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咱俩分手了,你又以什么身份待在我身边?你不是想起从前的事了?”
他后边似乎缺少了一句没说,但盛京也能听出来是什么。
——你不是想起从前的事了?那你还有脸赖在这?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投的营养液,么么哒!
今天太晚了,这章明天会修一下,大家看到提示不用理会~
感谢在2023-09-03 23:56:01~2023-09-04 22:3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璩 3瓶;幽冥鬼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盛京苦笑了一下, 权当没听见,给张漾往上提了提毯子,盯了他一会。
从他的那个角度来看, 张漾虽说闭着眼睛小憩, 不过从抖动的睫毛便能看出人还清醒着呢。盛京食指背面碰了碰张漾鼻梁上那颗沙粒大的痣, 沉默地出去了。
关上病房门后靠着墙壁给自己点了根烟,招手让余成过来。
“备车送我到景河那。”
余成还没说话,忽然电话响了,他离开一会去接电话,等人再过来时脸色凝重了不少。
“盛总,江云母子跑了。”
余成说完之后,便眼神紧张地看着盛京。
他垂首弹了弹烟灰:“这小破地儿她们母子俩能跑多远?找人去搜。”
“那……您先去见见景河?”
盛京点头,毕竟这里是医院, 更何况张漾还在。
“一会让人进去把那些菜扔了, 让他们出去买点养胃的送来。”盛京朝里瞄了一眼, 语气不知是何滋味:“在吃饭前,别跟他提我。”
—
等盛京赶到关景河他们那间小破屋时,景河也从眩晕中刚醒。
阳光透过缝隙, 屋内光线不足,黑暗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污水气。
余成进来时差点爆粗, 咳嗽地转身命令看守的保镖把窗户和门打开透气。
“不用,我待不了多久。”
盛京毫不避讳地踩上泥土地面,想当年他在部队训练在臭水沟子一躺就是一天。
景河一条腿上凌乱地裹着洇着鲜血的纱布, 双手被反绑背后,正趴在地面吃力扭动, 见他进来, 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一动不敢动。
盛京盯着他那条残了的腿, 余成在一旁解释:“盛家的人赶到时景河在流仙庭,他当时不配合所以才打了他一条腿。”
景河趴在地上,嘴里还吃了几口泥巴,他身体抖得厉害,瑟缩在角落。
盛京眯起眸子,“给他点水和吃的,别让人死了。”
“盛、盛总!那些计划都是江云跟景明之手,我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啊!不然我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耍您啊,您快去找她们,我昨晚上看见她们朝西边跑了!而且她们身上没多少钱,一定跑不远的!”
景河嘶吼道,极力地想要证明自己。
余成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在外面悄悄地对那群保镖吩咐些什么。
景河面上立即一喜,激动地朝着盛京够脖子:“盛总,您相信我了?哈哈哈谢谢盛总,那……我这手有点疼,可以松松吗?我保证乖乖听——呃!”
话说一半,便被盛京身后的黑衣保镖朝着腹部狠狠踹了一脚,景河惨叫躬身直呕酸水。
“找到江云母子之后,我一定好好的跟景家算总账!”
江晚愁不在乎真相,她觉得小小景家翻不了天,可盛总生平最厌恶被欺骗。
尤其是墓园那次之后。
张漾在医院休养了一个多月,盛京也在门外边的冰凉的长椅里坐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张漾对他一直非常抗拒,几乎是见一面就能犯病的程度,刚开始盛京还有点胆子硬闯,可在他见到过张漾犯病时痛苦挣扎的样子就再也没进去过。
平视吃的饭也是他提前做好再让孔思寻或者孟望端进去,实在不行就麻烦护士,因为这样张漾才会多少吃点。
抑郁症的病人或暴饮暴食,或茶饭不思,张漾偏后者多一些,每次吃饭几乎都是捏着鼻子勉强塞进去一两口,有时候吃了直接吐出来。好在盛京又找了几位高级厨师来学了甜点与零嘴,张漾不吃饭时就在他床头备点这种东西,一个多月下来竟还长了点肉。
盛京看着双手大大小小的伤口,心里也觉得值了。
出院那天,盛京心情颇好地点了根烟。
周觉深抱臂倚着门框,目光复杂:“盛二,江阿姨让我喊你回去呢。”
“不回。”盛京想也没想:“你不用搭理她,她就爱给你们这些人使压力,等哪天她受不了了亲自来抓我。”
“不是,你这马上就要回去部队了,你还对张漾这么好干什么?这把破椅子你马上都坐出屁股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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