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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碑(GL百合)——柒余幺

时间:2023-10-27 08:11:00  作者:柒余幺
  我忽然转过身,问她的法律援助是不是不收钱。
  那一刻,墓园里忽然起了一阵风,地上枯黄的落叶被吹着打起了转,甚至要往空气里扬,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叶子也被吹断了,晃晃荡荡地飘下来。
  一片边缘卷曲的残叶刮过我的颧骨,引起一阵瘙痒,我低下头,把罪魁祸首踩得四分五裂。
  裴以北走向我,抬手拂去了另一片落在我头发上的落叶,她说是的。
 
 
第3章
  在我连蒙带骗的忽悠下,裴以北推掉了下午的工作,带我去了南亦嘉生前住的公寓。
  公寓位于新库市的某个闹市区,看起来上了点年纪,外墙用了类似于瓷砖的长条状材料,从缝隙里渗出铁锈一般的土黄色物质,一条一条地挂在浅色砖面上。
  我跟着裴以北经过一家黄牛肉面馆,又拐过一家装修很朴实的饭店,停在了一家面积很小的早餐店前面。我之所以认出这个一眼望去黑咕隆咚的房间是一家早餐店,是因为它的门口堆了高高的蒸笼架。
  早餐店旁边,有几个工人在把什么东西往卡车上搬,大汗淋漓如他们,竟然在十一月的天气里也能光膀子。
  我们走上早餐店另一边的三级台阶,通过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闸门,我甚至能想象它开合的时候发出刺痛鼓膜的尖锐响声,又或者它压根儿就没有合上的时候,只是个放这儿的摆设。
  楼道是灰色的水泥砌成的,潮湿、狭窄、昏暗,陡峭程度十分符合这栋公寓的悠久年代。
  走在二层和三层之间的楼梯上,我注意到在高一层的位置,有一个面色红润、身材稍有些胖的女人,她的脸上洋溢着生活平顺的笑容,加快了步伐朝我们迎面走来。
  “裴律师,终于看到你了,你再不来我都要给你打电话了!”
  寒暄完,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得离裴以北更近了一些,说,“房租到下个月十号就到期了,我看平时也就你跟她走得比较近,房间里的东西你看……”
  “我们会在下个月十号之前收拾好的。”
  裴以北承诺完,她又重新恢复了喜笑颜开的和善表情,还关切地问我们知不知道房间密码。临分开,她好奇地打量了我几眼,但什么都没问。
  “刚才是房东?”我进了房间后问她。
  “嗯,嘉阿姨生前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她也算照顾,还是很好说话的。”
  “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好说话的,那是傻子。等遇上事儿了,才知道好不好说话。”
  我一边观察南亦嘉生前租住的房间,一边和裴以北聊她以前的事情。她好几次被我说得接不上话,把脸憋得通红。
  我也知道我长了一张很欠的嘴,但并没有改正的打算,薄脸皮的人最容易闷声吃亏,我认为我是在帮助她加速融入这个社会。
  这间公寓的面积不算小,没有隔间,是个大通铺,一个人住的话可以说是很宽敞了。我现在住的地方跟这儿差不多大,但得是两个人分。
  南亦嘉的东西很多,这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住了十几年了。我潦草清点了一下,除开锅碗瓢盆这些可以扔的日用品,剩下的估计一个大行李箱就能打包完。
  她的书桌很整洁,堆了几本厚厚的笔记本,应该是有纸质记录的习惯。
  我拿起最上面那本,随便翻开一页就是她娟秀的字迹,每篇的底部还标注了日期,由此可见新闻报道的精神失常纯属瞎扯,南亦嘉一直很清醒。
  我又翻了几页,她很少记录日常柴米油盐的琐事,几乎都是碎碎念一样的感想,出现最多的字眼就是“囡囡”。
  我很想囡囡……不知道囡囡现在过得好不好……兴许明天就会有囡囡的消息……路上碰到一个很像囡囡的背影,我才想起来囡囡肯定已经长高了……今天是囡囡二十二岁生日……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在纸张上爬行、渗透,留下蒸发不掉的盐分。
  我“啪”地一声合上记事本,把刚才莫名冒出来的多愁善感锁进早已干透的黑色字迹里。
  我转过身,想让裴以北讲讲她们之间的故事,还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倒先注意到背对着我站在窗户边的她,正望着楼下走神。
  我来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才知道是楼下光膀子的工人在跟什么人吵架,大概是早餐店老板,因为原本堆叠整齐的蒸笼架被撞倒了。
  “职业病犯了?想去劝架?”我一向觉得凑热闹是人类最无聊的爱好,之一,所以轻飘飘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并不属于我本意的轻蔑,像是敌意。
  “我是律师,不是电视节目里的和事佬。”她的态度忽然很冰冷,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吵架从来没认输过,所以我从卫衣口袋里拿出她的名片,用两根手指夹着在她眼前晃了晃,十分欠揍地说,“是助理律师。”
  她略过名片,淡漠地瞥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自顾自往回走,坐到了床边。被褥很柔软,但是没有温度。我固执地在一处床单的褶皱上搓了好几下,但还是没抚平。
  裴以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的,她叹了口气,仿佛是对我使用了读心术,开始给我讲起了她和南亦嘉的事情。
  裴以北告诉我,她认识南亦嘉,是在研究生二年级。由于本科阶段就通过了司法考试,研究生论文也进行得很顺利,所以她参加实习的时间比较早。
  那时候,她的导师手上还有经济法方向和婚姻法方向的实习工作,但她选择了社会援助的案子。因为她觉得,给予弱势群体帮助是一个法学人应有的社会担当。
  南亦嘉的法律援助工作难度不大,主要分为监督前夫支付赡养费和向政府申请低保补助。
  除开和援助律师对接,南亦嘉的所有时间都用来搜寻下落不明的女儿。
  “等等!”我打断她,想到了一个一直被忽略的人,“你上午是喊我‘李楠’吧?她的前夫姓李?李……李什么玩意儿?”
  “□□程。他再婚了,又有了一个女儿,虽然很不情愿,但他怕我起诉,赡养费支付得也还算及时。”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裴以北研究生毕业了,本来可以转手这个案子,但她已经舍不得了,她的原话是“我跟嘉阿姨之间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结,与其说我不忍心抛下她,不如说是我不想被她抛下”。
  “裴以北……南亦嘉……连名字都这么配,你不会是喜欢我妈吧?不过她确实很漂亮。”
  我讲了个不能再冷的冷笑话。
  “我当初拿到了好几个援助案的资料,确实是因为嘉阿姨的名字才接的。至于你的问题,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嘉阿姨倒是挺喜欢我的,”
  “不觉得我妈喜欢你是因为把你当成我了吗?”
  “我有自己亲生的妈妈,她在家里。”
  她处变不惊地说出了这句话,房间里窗户闭得很紧,没有一丝风,尴尬在近乎凝固的空气里爬行。
  我的笑意僵在了脸部肌肉的纹理之间,张嘴愣了一会,竟然接不上话了。
  很好,裴以北做出反抗了,她比我想象中要更有棱角一些。
  我觉得很闷,甚至有点窒息,这个地方的氧气仿佛在被强力泵急速抽走,我喘不上气了。
  我恼羞成怒地站起身,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走开了。
  我一路小跑,到了二楼又碰上了面色红润的房东,她站在长长的走廊上,听到我的脚步声后转了过来,像是要跟我打招呼。但还没开口,有人从一个房间里跟她搭话,她于是就没空管我了。
  我望着她用一个粉色塑料夹子把头发盘在一起的后脑勺,听到她中气十足地说,“是朝南的,这栋楼上下五十几间都是我的,现在就剩这一间了。”
  我在心里迅速算了一笔账,她就算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一个月能拿到的钱也比我不吃不喝干一年要来得多。
  这时候,一个胖男孩从走廊另一端跑了过来,同样中气十足地喊着“妈妈”,他一把冲进女人怀里,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我转过身,走下了楼梯。
  裴以北没有来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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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名字是李/鹏程,我不李姐,是哪个lipeng锒铛入狱了吗?我只是随便取了一个名字……
 
 
第4章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我找了份家教,给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女生辅导课后作业。
  没办法,房租、水电、吃饭、交通……哪哪儿都需要钱,就算是丧葬假,抠门公司也不会在请假期间给我发一毛钱的工资。为了活着,我必须想办法搞点钱。
  其实我的语言天赋还不错,本科四年跌跌撞撞考了几个证,所以偶尔能接一些翻译的散活。既然是散活,就说明它的来源不稳定,为了不在淡季被饿死,我只好找了个班上。
  事实证明,我是个干一行恨一行的人。
  十月底,我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试用期,成为了正式员工。在那个本应该热血沸腾、展望新生活的日子里,我却一眼就看到了一条通往坟墓的阳光大道。
  听同事说,公司老板上半年卖了套5A景区东湖边的房子,到手两个亿,投资版图扩张了五家。
  同事还说,她已经两年没涨过工资了,唯一的额外收入就是春节期间老板在群里发的红包——六十个人抢一百块。
  最近老板收留了一家十几个人的机器人公司,安排在走廊对面的空办公室里。
  两家公司的老板似乎颇有交情,总是聚在一起,纵情指点他们的商业帝国版图。然后,我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沦为了共享员工。
  我也不知道拿一份工资干两份活的倒霉事什么时候会轮到我头上。
  不过,转正总归是件好事,就比如我现在一口气请了三个星期的假,领导却不敢开除我。
  向中介支付了一笔介绍费之后,一个自称赵老师的人加了我。她给我发来家长的联系方式,以及一长串的家教注意事项。
  最后,她单独强调道,“不要跟家长说你是中介介绍来的。”
  “为什么?”我这么问。
  “显得我们不专业。”
  “那我应该怎么说?”
  “说你是家教中心赵老师介绍来的。”
  我给她发过去两个连在一起的“哦”字,又潦草地瞥了几眼要点,就把家长的电话号码拨出去了。
  等待拨通的间隙,我突然紧张起来,开始在脑海里迅速搜索能拿出来撑场面的经历。就在我确认我的优秀履历为零的瞬间,电话拨通了。
  对面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一边“哦、哦、哦”地敷衍我,一边跟似乎是她秘书的女人交待工作。
  我听到敲门声,她说了句请进,开始有男人的声音出现,她之后又连着说了好几句“好的”。
  她似乎在起身,我深呼一口气,用能调动的最礼貌的语气问,“请问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她是真的非常善解人意,她说她现在要去开会了,让我当天晚上就开始家教。
  于是我就去了,地点是在一个老小区——一个拥有高贵学区房身份的老小区。
  家教的内容乏善可陈,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一个英语六级裸考也能有六百二的人,竟然要花半个小时让她理解“dog的复数要加s,而bus的复数要加es”。
  “那为什么man的复数不是mans?”
  “这就跟你为什么叫然然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然然盯着我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
  “所以啊,你记住man的复数是men就好了。”
  “是因为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她突然很兴奋,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要给我看她小时候拍的照片。
  我一边把她的相册塞回去,一边把英语书扶到她面前,说,“men这个复数也是man他妈给他取的。”
  “那他妈现在在哪?”
  我盯着她眨巴眨巴眼睛,面无表情地说,“离家出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课程结束,我正收拾东西,打算去找她妈妈例行公事地说一番好话,然然忽然喊住了我。下一秒,她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准了我们。
  我当然是拒绝了。我拿出了明星躲狗仔的架势,一边别过头,一边抬起手掌挡住脸。
  可她不依不饶,说是每个教过她的家教都要跟她合影,还笑嘻嘻地威胁我,不合照的话就让她妈妈炒了我。
  她的皮肤偏黑,把一口牙衬托得特别白,应该是正处于换牙期,上颌侧切牙拔了还没长出来,笑的时候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我想赶快抽身,于是赔着笑脸跟她拍了一下,留下一张过度美颜后变成蛇精脸的黑历史照片。
  这样无聊而又憋屈的日子我又过了四天,星期五晚上,然然给了我一个新地址,让我周末去那边家教。
  她这天看起来格外兴奋,哼着歌就把作业写完了。我猜测她在等我问为什么今晚这么高兴,但我就是不问。一整个晚上,我除了学习内容只字不提。
  终于,她停下哼歌,神秘兮兮地问我,“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这么高兴吗?”
  其实我真的不想知道,但我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这一下彻底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她颇为骄傲地告诉我,那个地址是他们的新家,她周末要在那边开派对招待同学,到时候她就会成为班级同学里的“人气王”。
  ……行吧,她言语里的兴奋,说是这周六要在她家发射嫦娥六号我都不会惊讶。
  新地址果然是个高档小区。
  周六下午,我在手机的地图软件上搜索公交路线,屏幕底部跳出来一个弹窗,显示这个小区的房价已经超过了八万,还特意用红字标注了涨幅,仿佛生怕我错过投资商机似的。
  我到的时候,派对已经散了,客厅里到处是蛋糕奶油和彩带,液晶电视上还在播放着一部偶像连续剧,听说保洁阿姨还在赶来的路上。
  我没有多问,跟然然一起走进她的卧室,像平常一样完成了两个小时的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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