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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碑(GL百合)——柒余幺

时间:2023-10-27 08:11:00  作者:柒余幺
  他的头发理得很短,只比寸头长一点点,几乎全都白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分辨不出他的年龄,或许三十五岁,或许五十五岁,毕竟创业的人总是比较操劳,老得也会比一般人快一些。
  见我进门,他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替我拉开了一张摆在总监办公桌前的椅子,我心中警铃大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他就坐在这张椅子的旁边,总监坐在办公桌另一边,我们三个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我坐下来的时候故意把椅子往旁边挪了一点,没想到这个李总也跟着挪了过来。
  总监没有拐弯抹角,他直说叫我过来是因为隔壁公司市场部的人离职了,希望我能帮他们顶一下这个空缺,同时呢,每个月会给我一笔补贴。
  “补贴?”我重复了一遍。
  “对,你就当接了个兼职做一样。”他理所当然地说,我盯着他没说话,然后他又犹犹豫豫地报了个数——“两千”。
  他说“两千”的时候,喉咙里似乎有一口没咳出来的痰,比别的话要更低沉沙哑些,还有一丝丝颤抖,像是也知道这个数字说出口很没面子似的,
  这样一个岗位正经招人的话,招最便宜的应届生,起码也得六千起,还得给人家买社保。
  我想起韩奇扬替他们做的那些设计图,奇奇怪怪的要求改了一遍又一遍,都是无偿的,那么能让铁公鸡拔下一根毛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工作。
  “请问您能具体说一下工作内容吗?”我问。
  李总接下来的话令我大跌眼镜,他大致列举了几个社交平台,然后说他其实也不清楚,让我去和他们公司要离职的人沟通一下。
  “那我得先了解一下工作内容,才能知道我接不接得了这份工作。”我答道。
  “好、好,我现在就跟她说一下,你们约个时间对接。”他喜笑颜开地点着头,分明是当我已经答应了。
  我跟韩奇扬不一样,我并不想娶老婆;我跟总监也不一样,我不需要还房贷。
  我剥离了世俗强加于我的欲望,于是我真的成为了旷野上的风。
  下午,隔壁的李总再次找到我的时候,我明确而直白地拒绝了他——
  “我了解过您公司市场部的工作了,我做不了。”
  他岔开两条腿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一只手臂放在扶手上,听完我的拒绝,他往后倚到沙发背上,微仰着头,翘起了二郎腿,立马换了一副睥睨的神色。
  “你要是这样想的话也没关系,你就当个短期兼职来做好了,”他故作大方地说,“我这边让人事着手招人,不过合适的人也不好找,你就做好……至少帮我三个月的打算就行。”
  招个人要招三个月,说出去鬼都不信。
  “您既然也说了合适的人不好找,那其实我也不合适。”我继续拒绝道。
  他又开始追问我不合适的原因,我很想当场朝他翻白眼,但我还是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
  “每份工作都要有个适应阶段嘛,”他继续说教着,亮出了一张新的牌,“你来我们公司做兼职,我跟你们麦总都打过招呼的,上午你总监不是也跟你说过了嘛。”
  麦总是公司的总裁,麦总并不姓麦,他姓孙,叫Mike,所以大家叫他麦总。
  “但是三个月真的太长了,我没办法帮您这么久。”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样说像是我让步了,大概是我的潜意识在提醒我,我真的太穷了,就算是干一个月拿个两千块,都可以缓解燃眉之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要辞职吗?”他进一步逼问道。
  我恍然大悟,眼前这个老头就是铁了心了要讹上我,能接得上的话他就唧唧歪歪画个饼,接不上的就把自己变成一个痴呆老人,全当没听见。
  我忍无可忍,索性直接提出,我认为这份工作的性价比太低,所以我不想干。
  他一副了然的样子朝我笑,出尽了老板的风头,但他并没有说减少工作量或是增加薪酬,而是说,“我不想破坏你们公司的薪酬体系。”
  我闷不吭声地走出他的办公室,毕竟是总监起的头,我也不好真的跟他吵起来,只好被迫接受这份“兼职”,他说不定还觉得这场谈话十分顺利。
  韩奇扬从旁边偷偷地瞄了我几眼,压低声音问我被喊去干嘛了。
  我颓废地摆摆手,即使什么都没说,他也能猜到:我也沦为共享员工了。
  晚上照例家教到了九点,跟然然妈妈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我就背着双肩包离开了小区,往公交站走去。
  自从白天的事情过后,我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可以说是焦头烂额里带了点不可思议,幸好四年级的功课很简单,我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嗷——”
  我吃痛地怪叫一声,抬手紧紧捂住了额头,才发现是撞上电线杆了。
  这根电线杆为什么偏要立在这里?我气不过,用手心朝它扇了一巴掌,结果痛的当然是我的手。
  我绕开电线杆,正要继续往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我掏出手机,虽然知道这通电话迟早要打,但真正看到这个跳动的来电显示的时候,我整个人却又实打实地抽搐了一下。
  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刘”字,是我给养母刘春华写的备注。
  南亦嘉那件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联系。当初民警当着我的面,倒是有给他们去过一通电话,但没讲什么内容,只说让我们私下沟通,有需要调解可以去派出所。
  “喂?”我接起了电话。
  “喂、喂……喂!”刘春华中气十足地测试了几声通话质量,用方言问,“吴楠你……你现在在家里没有?晚上是在看电视还是出去玩了?”
  “没在家,我还在路上。”
  “哦……那你别玩得太晚了。我跟你爸爸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叫你回来一趟,你妹妹下个月要期末考了,你得回来教教她……”
  手机里响过一阵“刺啦刺啦”的噪音,说话的人从刘春华变成了吴拥,“就是说啊,你妹妹才刚上初中,考试不及格好几次了,老师天天叫家长,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我得上班,最近回不去。”
  “你请个一星期假也可以的嘛!”刘春华凑过来说。
  我知道他们最烦我伸手要钱,于是故意说,“请不下来,而且请假扣工资,我房租就要交不上了。”
  “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啊?多的话也该往家里寄一点,你妹妹学费这么贵……我听说隔壁街老陈的女儿,每个月都把工资交给他爸呢……还有你余鑫叔叔,他儿子……”
  吴拥滔滔不绝地说着,我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只是沉默着。
  过了一会,刘春华打断他的话,问我是不是还过不去之前那件事。
  “哪件事啊?”我故意这么反问她。
  “就是警察打来电话那次,唉!你也别听外面那些人乱说,我们一家人不是好好的吗?反正啊,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过……”
  我边举着手机边往前走,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公交车站。
  公交站台上空无一人,之前的广告牌也换了新的。
  听着刘春华抑扬顿挫的方言,我忽然觉得她离我很近,像是就站在我跟前,边围着我转圈边讲似的。从左耳到右耳、再从右耳到左耳,她的声音被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尾气拖得老长,最后无孔不入地钻进了空气里。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我们把你养这么大,那就是我们的女儿嘛……都已经是死了的人了,她还这么……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的脑海里闪过刘春华微仰着头、眯着眼睛回忆的模样,那是她跟街坊四邻聊八卦时的习惯性动作,这么多年来,这个动作我已经想忘也忘不了了。
  我又想到她即将念出的名字,白天里积郁的烦躁顿时一窝蜂地冒了出来。
  “你闭嘴!”
  我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过了没几秒,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我看也不看来电显示,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吵架的话,裴以北的声音却先传了过来。
 
 
第16章
  “嗯?”裴以北惊讶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一连串地问,“南楠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出什么事儿了?你现在在哪?到家了没?”
  我惭愧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头,跟她道了个歉,说,“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我刚刚挂掉了一个讨厌的电话,还以为他们又打过来了。”
  “怪不得你一直占线呢,我打了好几次都没通……是谁惹你生气了?”她带着笑意说,“我现在就开始写律师函,今天之内一定发出去。”
  我忽然感到一阵鼻酸。小的时候得了过敏性鼻炎,一直也没好。每次一鼻酸,我就会止不住地流清水鼻涕。
  我单手背到身后,用扭曲的姿势从包里摸到了皱皱巴巴的纸巾,拿过来擦了擦鼻涕。
  “算了,没谁。”我坐到不远处的休息椅上,问她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有很着急啦,我以为你这个点已经空下来了,才给你打的电话。”她解释着继续说,“我今天接到一个委托,客户有一份西班牙语的介绍信,需要翻译。我记得你好像懂西语的,对吧?”
  我整个人往旁边倾斜,肩膀靠在了广告牌的边框上,对着空气点了一下头,“嗯,对。”
  “那太好了,省得我折腾一趟,还得付一笔中介费。你等等哦,内容大概有……”她拖长着尾音,停顿了一会,说,“大概三页半,这算长吗?”
  “还行吧,不是很长,你什么时候要?”
  “今天是……周二,你这周忙吗?周末结束之前来得及吗?来不及的话晚几天也行。”
  “就周末吧,你把文件发我邮箱,地址就是我之前故意给你发垃圾邮件的那个。”
  她答应了一声,似乎是因为我的提醒而想起了不久前的垃圾邮件事件——
  我在工作时间给裴以北发了一封伪装成工作邮件的邮件,里面有张海绵宝宝的图片,我在图片里写了几行代码。她只要一点开,海绵宝宝就会全屏显示,怎么点都没用。
  不过我还是很贴心地设置了三十秒后自动关闭……
  她忽然提高了音量,说,“你还好意思说那个邮件的事,你自己上班摸鱼倒是开心了,我一点出来那么大一个海绵宝宝,整个电脑屏幕都黄了!”
  换做平时,我听她这么说肯定会放声大笑,一直笑到肚子疼为止,然后一板一眼地叮嘱她提高防诈骗意识是多么重要。
  但此刻我实在提不起心情,只淡淡地说,“开……咳、咳……开个玩笑而已,被你说过了,以后就不会了。”
  “嗯……你声音好像不太对,你感冒了吗?”
  “咳、咳……”我又清了清嗓子,说,“可能有点吧。我刚结束家教,还在等公交。”
  “哦,那你回去记得给自己冲点感冒灵,欸,你家里有吗?没有的话我现在下单,等你回家就送到了。”
  “家里有的,你不用买了。”
  “你今天肯定有问题。”裴以北笃定地说,“你平时都跟个话痨一样,今天白天一条消息都没给我发也就算了,晚上话还这么少……是不是因为刚刚那通电话?”
  “一半一半吧,”我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这人反正一直都这么倒霉,已经倒霉习惯了。”
  “南楠,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援助律师,你不要低估我的敬业程度!”
  裴以北停顿了一会,换上了较为低沉的语气,“很多鸡毛蒜皮的倒霉事,其实都是可以诉诸法律的。我们所有幸受到的高等教育,是为了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冷冰冰的法律和充满热度的世界之间的联系。”
  ……
  我们俩都没有挂电话,但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裴以北在人情世故上有些迟钝,那是因为她总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我曾经跟她说这是很难的,因为“世界”这个概念由人创造,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有斗争,斗争就容易流血。她不信,我就开玩笑地说她傻。
  时间久了,我差点忘了她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她会配合我避开我不想谈的事,但她又想告诉我,她是可以帮我的。所以她特地提醒我,她是我的援助律师。
  我难道真的听不懂吗?
  我深吸一口气,大拇指靠着食指握成了拳,指甲在食指侧边摁出了一道印。
  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被什么人关心过。
  要是再跟她聊下去,我说不定会感动得哭出来,所以我跟她说我知道了,有困难一定找裴律师,只是公交快到了,得先挂电话了。
  “好,”她轻快地应了一声,嘱咐道,“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嗯,我会的。”
  挂了电话之后,我忽然听到一阵啜泣的声音。
  我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又放在喉咙上感受了一下——确实不是我在哭。
  说公交车要到了是骗裴以北的,但是刚刚……我似乎也没见谁到这个公交站来。
  我仔细辨别着啜泣声的来源,一步步地朝这个方向靠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后,我发现这个声音是从广告牌后面传来的……
 
 
第17章
  虽然我偶尔也认为,情感是上帝创造出来用于玩弄人类的,但我依然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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