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那么多,我以为你有什么急事。”昏暗的灯光下,晏斯茶低沉的声音有些促狭的意味,气息吹在孟肴的耳廓上,痒痒的,孟肴觉得手脚发软,连擦头发都快使不上力气了。
孟肴赶紧把毛巾撤了下来,幸好晏斯茶的头发不长。“要不要洗个澡换下衣服?这样会感冒的。”孟肴根本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也不等晏斯茶回复,径直走到了衣柜边打开柜门。他的衣服不多,只占了衣柜的一小部分,孟肴找出了最宽松的衣服裤子。
“会长,给……”孟肴一转身,声音就融化在了舌尖。晏斯茶居然已经脱掉了上衣,正准备脱掉裤子。孟肴就像被烫着般匆忙移开目光。
晏斯茶穿着衣服看起来挺拔消瘦,因为皮肤过于苍白,便有些病态的羸弱感。但他脱掉衣服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的肩宽而后张,腹肌明显,富有张力的腰际精长,两侧的人鱼线一直埋进下面的裤子里。孟肴突然想起室友成天嚷嚷着要练的公狗腰。他的脸熟透了。
大家都是男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他越是这样劝慰自己,越是难以冷静,不敢直视晏斯茶,只偏着头递出衣服和浴巾。还好晏斯茶没有为难孟肴,安静地进了浴室。
孟肴在屋子里又傻乎乎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要整理床铺。孟肴和室友的关系并不好,如果借室友床铺睡觉估计会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孟肴索性把柜子里的凉席拖出来铺到地上,做了个简易的地铺。虽然他并不知道晏斯茶会不会在此过夜。
孟肴一刻不停,做完了这一切,又把目光放到了晏斯茶的衣物上。他打了一盆水,把衣物弄到阳台的水池边开始清洗。
孟肴洗得很小心,一点一点地用手揉搓。洗完了体恤洗裤子,雨已经停了,闷热从地表蒸发出来,一滴汗从他额角顺着鬓角滑下,无声无息地落进盆子里。
手里捏着晏斯茶的裤子,孟肴的思绪又开始胡乱驰骋。会长有过性经验吗?他平时会自慰吗?他脑子里居然开始浮现出一些旖旎的画面。晏斯茶斜倚在床上,握住自己的性器上下摆动,他漂亮的肌肉会随着力量起起伏伏,像一座座葳蕤的山峦。他会发出压抑而快活的闷哼,像惊蛰春临的雷。
孟肴居然感觉自己有一点硬了。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上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堆在手上的泡沫在闷热的空气里一颗一颗破裂开,孟肴没有注意到。
他很矛盾,无比唾弃这样意淫会长的心理,却又忍不住享受那一点遮遮掩掩的欢愉。他尝试着用腹部深呼吸降火,想要缓解自己罪恶的冲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浴室门开了。孟肴抖了一下,垂头看着沾满泡沫的双手,一下子什么旖旎情绪都灰飞烟灭了。
他听见晏斯茶从身后走近,带来一股甜香的热气。孟肴不敢回头,只能故作镇定地继续搓洗衣物。
晏斯茶只在下半身裹了一条浴巾,上半身还赤裸得沾着水汽。他一直走到孟肴的背后,把下巴搁到了孟肴的肩膀上,垂着浅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孟肴手上的动作。他的手撑在孟肴身体两边,差点要和孟肴贴在一起,仿佛一个从背后而来的拥抱。
“嗯……?”晏斯茶发出一声低而长的鼻音,嘴几乎擦过孟肴的耳朵,“你在帮我洗衣服?”他好像很开心,语调轻快。
孟肴的耳朵很敏感,晏斯茶却凑近了和他说话。他感觉晏斯茶身上的热气渗透进自己的后背,汗水把他的背心都打湿了,黏在背上,好像晏斯茶靠在了他身上。
第20章
“我、我顺手就洗了。”孟肴挺直了腰背,竭力把下体贴在冰凉的水池瓷面降火。晏斯茶高挺的鼻尖几乎要贴在他脖子上,孟肴甚至能感知到晏斯茶鼻翼的一翕一动,慢而深的气息酥酥痒痒地吹拂于肌肤。
孟肴佯装专注地搓洗衣物,心中躁动,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急,盆中的水便极速膨胀,开出一蓬蓬云朵般的泡沫花。有些细小的泡沫飞到了空中,飘飘忽忽地晃悠着,晏斯茶伸出手接住。他盯着那点泡沫消融在指尖,然后将自己的双手也放入了盆中。
他苍白的手覆在孟肴的手背上,在泡沫的滋润里,手与手间的触感很滑。晏斯茶的手指从孟肴的指缝间穿过,就像一阵温凉无形的流水。
晏斯茶的动作轻缓,孟肴却吓得浑身僵硬。晏斯茶完全搂住了他,如同一片穹顶罩了下来,将他牢牢困于怀中。他任凭晏斯茶扣着自己的手,慢慢翻向上,捧起了一团雪白的泡沫。
晏斯茶的头向前伸了一点,对着孟肴的手轻轻一吹,“呼——”漫天的泡沫在空中铺散开,如云似雪,在叆叇的灯下投射出细碎的星光。
孟肴的目光追寻着漂浮的泡沫,一直落到晏斯茶的脸上。他看见晏斯茶仰着头在笑,像个贪玩的小孩子,天真地快乐。
“My words rained over you , stroking you...”
晏斯茶突然低声念了一句英语。他的发音很舒服,语调在夏夜里显得格外性感。
“A long time I have loved the sunned...
I go so far as to think that you own the universe...”
孟肴太紧张了,他的英语听力本来不错,现在却完全集中不了精力,只零零碎碎听懂了部分单词。
“rained over you”
淋湿你。
“stroking you”
抚摸你。
“...bring you happy flowers”。
给你带去快乐的花儿。
泡沫融化在甜蜜而忧愁的空气里,孟肴终于意识到,晏斯茶不会是在念情诗吧?
晏斯茶忽然侧头与孟肴对视,他的眼神太专注了,孟肴情不自禁错开目光。“I want,”晏斯茶的嗓音变得有些哑,他似乎不满孟肴的躲避,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将他脸扭回来,“To do with you what spring does with the cherry trees.”
孟肴仍在费力地解读那几句英文,晏斯茶忽然低下头,在孟肴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如同蜻蜓点水,蝴蝶点花。
孟肴先是呆呆地愣了一秒,接着便臊得脑中嗡嗡乱响,本能般挣开晏斯茶就想跑,哪知道地面湿滑,他刚跑两步就脚踝一扭,直接仰面坐倒在地上,后脑袋砰一声磕上墙壁。
晏斯茶没能拉住他,急忙俯下身子凑近,“没事吧?我看看。”他抚上孟肴的后脑勺,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有一点肿了。疼不疼?”
听了这话,孟肴才感觉到后脑勺火辣辣的钝痛。他方才满心都是那个吻,哪里有心思分给这点疼痛?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到晏斯茶的薄唇上,瞄一眼赶紧错开,然后又忍不住看过去,来来回回,像个恍惚而胆小的贼。
晏斯茶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强忍住笑意,“去床上休息吧,衣服我来洗。”他伸手穿过孟肴的腿弯,竟想直接将他抱进怀里,孟肴吓得两脚一蹬,弹簧般蹭地蹦起来,“我我我......自、自己可以走。”
他闷头扎进寝室,仰面往床上一躺,结果动作太大磕到了后脑勺的淤肿,疼得他龇牙咧嘴,只好翻个身趴在床上。晏斯茶换好衣服跟了进来,“手机呢?”
孟肴以为他要兴师问罪了,赶紧许诺道:“会长,我一定帮你修好手机!月底我就可以领工资了......”“谁说要你修了?”晏斯茶皱着眉打断他,嘴角却带着无奈的笑,“给我吧,我换了屏再给你。”他像是担心孟肴拒绝,又特意补充道,“这本来就是我的错,责任不在你。”
孟肴摸了摸鼻子,满心惭愧,“修好了可不要给我啦,这么好的手机,给我用是暴殄天物,”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桌面,打算下床去给晏斯茶拿,“就在那边的盒子里。”
“你不用下来。”晏斯茶径直走到桌边。那个手机盒子被压在日记本下面,孟肴啊了一声,“忘了收起来了......那个,是我的日记本。”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好像写日记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罪行。
“我知道。”晏斯茶拿起日记本悠闲地打量。
“你知道?”
“对。”他拿着日记本回到孟肴床边,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目光温柔而迫切。
“因为一直和你交换日记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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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一下斯茶念的诗句中文完整版,出自耶鲁达的《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第14首“ Every day you play”(每日你与宇宙的光)。李宗荣翻译版本。
适应我不知叫你吃了多少苦头,
我那野蛮、孤寂的灵魂,我那令他们惊逃的名字。
无数次我们看过晨星燃烧,亲吻我们的眼睛,
在我们头上霞光展开如旋转的扇子。
我的语字淋在你的身上,敲击着你。
有多么久啊,我爱你珍珠母般光亮的身体。
我甚至相信你拥有整个宇宙。
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钟型花,
黑榛实,以及一篮篮野生的吻。
我要
像三月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第21章
晏斯茶将手中的日记本递给孟肴,孟肴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收下了。晏斯茶起身坐到他的床头,一脸平静地道:
“周一,晴。今天读了鲁迅的《非攻》,核心内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这才是严肃的‘故事新编’吧?”
他这话说得突兀,孟肴却惊得猛然坐直身子。他呼啦啦地翻开手中的日记,停至某一页,伸出食指一字一句核对起来。是的,这就是他日记的内容,一字不差。
晏斯茶语气不变,继续背道:“另外初中虽然学过墨子救宋,却没有发现最有趣的其实是最后一段:‘子墨子归,过宋。天雨,庇其闾中,守闾者不内也。故曰:治于神者,众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众人知之。’怎么有点鸣不平的味道?”
孟肴的眼睛瞪大了,以一种梦幻般、纹丝不动的目光凝视着晏斯茶。他的唇形丰满,惊讶的时候有些外翘,瞧着像憨乎乎地嘟着嘴。
“周三,阴。
今天是冬至,食堂竟然有羊肉汤和白馍馍。头顶的灯映到汤碗里是两朵小花的形状。口中的白馍馍在嚼到第二十下时,味道有点像小时候吃过的玉米软糖。”
“周日,雨。
晚上下班时,老板说他打算回老家,以后我不用去了。老板开了一瓶一直舍不得喝的茅台,说是别人送的,叫我陪他喝。明天要上学,我不敢喝酒,以茶代酒,他也不为难我。他说他喝完这杯再也不喝了,这害死人的酒,害得他妻离子散。可是他一直在喝。
后来我错过了末班车,不过没关系,至少他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晚没有那么孤单。我也有点想家了。”
孟肴从未这样专注而长久地盯着一个人看。他大多时候都会畏畏缩缩地避开人的目光,眨巴眨巴眼睛,睫毛下的光就藏匿不见了。
可他现在通通忘了。忘了害怕,忘了害羞,也忘了眨眼睛,就这样盯着晏斯茶,直到眼睛里涌出泪来。
是眼睛看得太酸了吗?他抬起手胡乱抹掉眼泪,可是眼泪越抹越多,视线一片晕开的模糊。他好着急,仿佛晏斯茶就要消失在这片朦胧里,呜呜地哼出声来。
晏斯茶没料到孟肴会哭,扶住他的肩膀,有些无措,“怎么了......”
孟肴不住地摇头,张嘴想说点什么,出声却全是破碎的抽噎。他觉得自己像个只会流鼻涕掉眼泪的傻子,便强撑起一口气,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想、想过......”
没想过有人会看见他的日记,更没想过有人能把他的日记背出来。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日记本,怎么就遇上了会长,怎么就入了他的眼,还被他背下来了?
孟肴激动地笑了起来,又哭又笑,更像个傻子了。他倒希望晏斯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否则这份恩情,叫他生生世世都还不起了。
晏斯茶凑近孟肴的脸,用手背替他拂去眼泪,放软了语气:“没想过我会看你的日记?抱歉,以后不会再看了。”他瞧见孟肴哭红的眼,神情有一瞬失神的恍惚。
“不、不是的,我怎么会怪你,”孟肴气息顺了一点,目光又开始躲晏斯茶,“可是,这只个普通的日记......”
“哪里普通了?”晏斯茶抚上孟肴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一天再怎么糟糕,只要想到可以看见你的日记,便觉得至少还有一件令人安心的事。”
“因为你从来不会写进负面的情绪。这很难得,尤其是在日记里。”
孟肴想,原来会长也看出了他的刻意。因为现实的洪流快要冲走他,他只好这样,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抓住最后一点点浮木。
“我一直在想象着和你遇见,想象着你会是什么样子。”
晏斯茶这句话几乎刺痛了孟肴,他缩起肩膀,又变回了那个自卑的幺鸡,“结果呢......”他自取其辱般问道。
会长想象中大概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实际见到的却是个卑贱懦弱的小子。孟肴暗中掐紧了被子,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个被欺凌者,是个身体残废。
“结果我没想到会是你!”晏斯茶突然笑了起来,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似乎没有注意到孟肴的情绪变化,“孟肴,你真不记得我了?”他的目光灼灼,像两轮亮堂堂的太阳,把整间寝室都照热了。
孟肴有点迷惑,他自然认识晏斯茶,从高一的新生仪式上就认识了他,可是印象中,他们从前并没有过任何联系。他迟疑地摇了摇头,看见晏斯茶眼底的光暗了一些,像乌云遮住了太阳,“也是,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去年六月十号的下午,你在3路公交车上抓了一个小偷,你还记得吗?”晏斯茶的语速有些快,像是担心孟肴连这个也忘记了,尽量详细地描述道,“戴着鸭舌帽,个子不高,很年轻。”
六月十号?孟肴盯着晏斯茶一张一合的嘴巴发愣,他当然记得,这一天他抓住了刘泊,刘泊也“抓住”了他。
“想起来了?”晏斯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个钱包的主人就是我。”他的语气慢了下来,有意给孟肴好好还原那天的场景,“那一天我很无聊,于是漫无目的地坐上了公交,从终点到起点,起点到终点,来来回回坐了三遍,”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破碎的梦,“第三遍时,我已经有些困了,把头靠在座位上,但是睡不着。你就在这个时候上车了。车上仍有空位,你却只靠在窗户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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