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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鸡(近代现代)——鹤青水

时间:2023-10-28 09:37:58  作者:鹤青水
  他强调着这句话,就像在加固自己的认知。初中的时候,他的班长也向他表白过。他对孟肴说,我觉得你比女孩子还好看。
  孟肴想,那他喜欢的到底是女孩还是男孩呢?
  他又把自己当作了女孩还是男孩呢?
  晏斯茶皱起眉头,有一瞬间懵懂的迷惑,接着他像想通了什么,“原来是这样,”他嘴角向上微微一扯,发出一声自嘲似的轻嗤,“是我会错意了,我还以为你也是……”
  也是什么,他没有说出来,但孟肴立马反应过来晏斯茶误会了。孟肴并不算直男。因为身体缺陷,他压根没有幻想过自己会有女性伴侣。长久的否定与压抑下,他对女性的渴求也越发淡薄。并且也许是激素影响了思维,又或许是变态的投射,他很喜欢欣赏男性健美的肉体。他会在书店男性杂志区偷偷游荡,也做过疯狂而羞耻的梦境。
  但这都是他后天的扭曲,丑陋的秘密。他羞于启齿。
  晏斯茶没有注意到孟肴的纠结,他忽然从背上取下书包,从里面摸出来一个白色的盒子。
  “我要走了。”晏斯茶将盒子递到孟肴面前,掩不住落寞,“原本是给你准备的,可你一直没来找我。”
  孟肴不知所措地接过盒子。盒子上印有半颗五光十色的星球,孟肴有些困惑地摇了摇盒子。
  晏斯茶盯着盒子,低声说:“很多人以为这是星球,其实这只是气泡的表面。”
  气泡,能借助光明变得斑驳绚烂,在黑暗里却只会归于透明与寂静。
  晏斯茶的神情有些疲惫,“你还没有手机吧?住校应该不方便。”他把书包背回了肩上,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
  孟肴一听是手机,忙推回晏斯茶面前,“我怎么能要!会长,谢谢你的好意,这太贵重了,”他摇摇脑袋,“没有手机也没关系,平时能借宿管阿姨的手机打电话……”
  晏斯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沉默地立着。孟肴手僵着维持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把盒子往上抬了抬,晏斯茶这才单手接过盒子。他抓得很用力,孟肴甚至能看清他手背指骨间凸出的血管。
  “不要就扔了。”
  就像投篮似的,晏斯茶的手毫不犹豫地往脑后一甩。他本就站在天台边上,孟肴错愕地看着那雪白的盒子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孟肴扑了上去,可惜已经晚了,他眼睁睁看着盒子极速坠落,在空中巨大的阻力间散开,配件、保修书、手机,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七零八落,像个被切割的尸体。
  “会长......”孟肴心痛地回过头,却见晏斯茶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他的刘海落了下来,从孟肴的角度,只能看见窄窄的下颌。
  孟肴可急坏了,他干脆丢下书包,三步并两步地冲到楼底。也许是盒子的缓冲作用,手机奇迹般地没有过度损坏,只在表面出现了几道横亘的裂痕。孟肴尝试着开机,可惜他根本不会使用智能机,只笨拙地不断按压音量键。见手机黑乎乎地半天没有反应,孟肴又把地上的东西胡乱收集在一起,哼哧哼哧跑了回去。
  “嗬……嗬……会长!你快看看,还能用么?”
  孟肴在天台门口停住了脚步。暮色四合,即将入夜的天空压了下来,一片废土似的水泥天台上空无一人,那些大大小小水潭也退出光的舞台,即将与黑暗一同归于虚无。
  晏斯茶不见了。
  起风了。孟肴突然觉得很冷,便快步走过去捡起书包。他不知道怎么锁门,只好把天台的铁门虚掩上。那铁锈的气息沾在他手上,怎么洗都洗不掉,做梦也有那个味道。
  第二天打工结束,孟肴进了附近一家手机维修店。
  老板吊儿郎当地叼着烟,一打开盒子腰背就挺直了,“嗯?”他猛然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孟肴,嘴角歪到了一边,“哪儿顺来的?”
  孟肴脸涨得通红,“不是……是有人送我的。”他越是紧张越是吞吐不清,老板把烟夹在指间,敲了敲桌子,眼神狐疑,“那好啊,这手机有密码,你来解锁看看。”
  “太好了,原来能开机……”
  “赶紧的,”老板递过去手机,颇有些咄咄逼人,“来,解锁。”
  孟肴接过了手机,心咚咚狂跳。他哪里知道什么密码?晏斯茶根本没有提过。
  孟肴不敢抬头,他知道老板正探究地观察着他。孟肴按了下键,露出了数字键盘。
  手机有密码,晏斯茶可能提前设定过,但是孟肴几乎不知道晏斯茶的任何信息。他有些懊恼之前没能问过晏斯茶的生日。孟肴试探着输入了1234。
  密码错误。
  果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孟肴搓了搓手指,蹭开指腹的汗,试探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既然是给他的东西,会不会用的也是他的生日?
  依旧错误。
  生日是孟肴常用的密码,这最有可能的答案都错了,孟肴开始慌了。
  出生年份?密码错误——屏幕被锁住了,30秒延时输入下次密码。
  有可能是晏斯茶的出生年份?孟肴又尝试了几串数字,依旧错误——5分钟延时。
  老板抽了口烟,裂开满嘴黄牙,“行了行了,别搞了,十次满了会刷机啊!”
  “刷机?”
  “就是手机自动清空,里面啥也没啦。”老板伸出手想要抢手机,被孟肴躲开了。
  “我再试试……还有三次机会。”孟肴的汗从额角滚了下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输了四个6,错误。四个8,错误。
  也对,晏斯茶怎么可能这样设密码。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孟肴很想现在捏着手机跑路,等到周一去问晏斯茶。可是他心里又集着一团火,赌博似得越烧越旺。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指引,他按下了四个1。
  主页跳出来了——解锁成功。
  孟肴猛然抬起脑袋,满眼放光地望着老板。他挺胸抬头地递过去手机,这下老板不吭声了。
  数字“1”也读作“幺”,尤其是在色子和骨牌计数中使用。
  1——是他给自己取的代号,有时会使用在日记里。
  11,11。幺幺,肴肴。
  谐音读起来,好像真有人在孟肴耳边唤他——肴肴,肴肴。
  老板捧着手机东点西弄,再次发出一声低呼,“呦……你这还是最大内存的,”他把手机翻来覆去地打量,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这是max,你还有延保,奔着一万五去咯。”
  “什么?”孟肴以为自己听错了。今年过年他在镇子上也给奶奶买过手机,一百来块的翻盖老年机,小小的,接个电话挺方便。他知道现在有些智能机好几千了,但怎么会有上万的手机?
  那老板狐疑地斜瞄了孟肴一眼,叹了口气,“……算了,瞧你模样干干净净的,也不像干坏事的孩子,”他把手机放到台子上,往外推了推,“这种啊,你以后最好去旗舰店。苹果logo认识吧?你往二环以内走,遍地都是。”他烟只剩小半截了,还舍不得扔,用拇指食指捏着吸,“得亏你遇见的是我,你把这新手机拿别的小摊去,一看你个愣头青,一转身就给你偷梁换柱了。”
  他敲了敲盒子,“可惜了,这手机才在大陆开售没几天呢,怎么就弄成这样了。你想换个原厂屏幕,”他比了下手势,“一千五起步。”
  孟肴捏住裤包的手猛然收紧了。他包里只装了一张一百块。他想着一个屏幕而已。一个小小的屏幕,又不是金的银的,怎么这么贵?
  老板的眼睛贼精,把抽屉拉开翻找起了工具,“……不过我这儿有不是原厂的,便宜好几百。”
  孟肴摇了摇头,“……谢谢你老板,我不修了。”他慢吞吞地把手机装进盒子,“不修了。”
  回程的路上,孟肴把手机盒子一直紧紧搂在怀里。他感觉肩膀很沉,像顶着一根擎天柱,走着走着就会塌下来。一部手机,抵他家里一年的开支了。他多么对不起会长,现在赔也赔不起,修也修不起,他要怎么和会长交代?
  孟肴回了宿舍以后老是静不下心学习,放在眼前的白色盒子就像潘多拉魔盒,勾得孟肴心猿意马。他干脆把手机取了出来。
  孟肴模仿别人在手机上触屏点击。手机里面有电话卡,提前也安装好了许多软件,并且都用心地分类在不同的文件夹里。孟肴点开了通讯录,他发现里面只存了一个人的号码,晏斯茶的电话。
  要不要给会长发个消息,告诉他手机还能用呢?
  孟肴的手放在屏幕上。
 
 
第19章 
  『会长,晚上好,打扰你了。昨天安全回家了吗?
  对不起,手机还能用,但是屏幕裂了。你放心,再给我点时间,等修好了就立即给你送来!
  早点休息,晚安。』
  孟肴修改了好几遍,终于准备发送了,却又看见输入法还有一项“表情”选项。这些符号组成的表情意外地形象,孟肴从来没有用过颜文字,萌生了不少趣味,于是又开始修改自己的短信:
  『会长,晚上好,打扰你了 ^_^ 昨天安全到家了吗?
  对不起,手机还能用,但是屏幕裂了T_T你放心,再给我点时间,等修好了就立即给你送来!
  早点休息,晚安:D 』
  孟肴吸了一口气,这次一定要发送了。他迅速点下发送键,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等了好一会儿,孟肴才惴惴不安地睁开眼,结果发现短信还在“正在发送中……”的状态。
  孟肴不知道宿舍信号不好,他以为是发送失败了,便老老实实地复制了一遍,再次点击发送。
  依旧是“正在发送中……”
  孟肴皱起秀气的眉头,他有些生气,捏着手机跑到阳台上,再次发送了几遍。
  “咻——”
  孟肴的手机响了,他埋头一看,短信终于发送成功了。他不自觉舒了一口气。
  “咻——”“咻——”“咻——”“咻——”
  手机突然连续响了好几声,孟肴心跳漏了一拍,他缓缓把视线移到屏幕上。
  『会长,晚上好,打扰你了……』(送达)
  『会长,晚上好,打扰你了……』(送达)
  『会长,晚上好,打扰你了……』(送达)
  『会长,晚上好,打扰你了……』(送达)
  ……
  好多好多条一模一样的短信,全部发送成功了。
  孟肴吓坏了,他笨拙地点击短信,手忙脚乱地点击下“删除”的选项。可他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行为,那一条条重复的短信早就悉数传到了晏斯茶的手机上。
  孟肴捂住脸仰倒在床上。他的耳根都染上了红色。
  可恶,实在是太蠢了!
  晏斯茶大晚上被骚扰,肯定更生气了。孟肴难堪得无地自容,乘着还没有收到晏斯茶的回复,干脆把手机关机当上了缩头乌龟,胡乱洗漱了一番,早早缩进了被子里。
  夏季的天气无常,一转眼雨就落下来了。夏雨来得彪悍,雨声像流水,凉意从小窗的缝隙里渗进来,带着一种沁入心脾的湿气。孟肴尴尬不已的心情渐渐被抚平了,听着雨声,他突然想起了《小团圆》。
  “九莉在快30岁的时候在笔记本上写道,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孟肴不大喜欢张爱玲的小说,和大多男孩一样,他对爱情小说并不感冒,何况张的笔下总是悲离,难见欢和。但他又很敬佩张,她的笔力是天成的,用词之精妙,简直到了信手拈来随心所欲的地步。她的孤傲像冰凌一样穿透文字。
  孟肴喜欢这样的作家。他喜欢一切孤傲的事物,譬如顾影垂怜的瓶中水仙,天空中独来独往的鹰,又或者颁奖台上目不斜视的晏斯茶。
  他的茫茫心事都如同檐下雨线连绵不断 ,孟肴任凭思绪随意飞驰着,眼皮困顿地耷拉下来,慢慢进入了睡眠。
  迷迷糊糊间,孟肴听见头顶窗户上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他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脸颊,带着雨水的潮意,孟肴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惺忪的眼睛睁开了条缝。
  视线中,真的有只手臂横在他脸上空,孟肴猛然清醒了,直接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滚弹起来。一片昏黑里,他看见阳台站了个人,一只手臂从狭小的窗户里伸了进来,搭在孟肴的床头上方。
  孟肴的喉头紧张地滚动了一下。窗外的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他突然福至心灵,伸手打开了床边的充电台灯。
  借着白雾似的灯光,孟肴看见了窗外的晏斯茶。
  他全身都湿透了,黑发贴在瘦削苍白的脸颊上,连薄唇都是毫无血色的浅淡。雨凝聚在他漆黑的睫毛上,扇动间便有眼泪般的水滴落下。这黑与白的交织,冷冽中有一丝惊心动魄的美。孟肴看呆了。
  “你为什么关机了?”孟肴听见晏斯茶问他。
  “我……”孟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傻乎乎地盯着晏斯茶看了好几眼,这才反应过来要给他开门。
  孟肴打开了阳台的门,“会长,你怎么……”孟肴舌头都捋不直了,“你怎么上来的,这可是四楼……”
  “宿管放进来的。”晏斯茶走进门,语气轻描淡写。
  “我……我给你拿毛巾先擦擦!”孟肴把门后挂着的毛巾扯下来,他慌慌忙忙地递到了晏斯茶的面前,可是晏斯茶并没有动作。他浅灰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孟肴,潺潺的,泛着与往日不同的水光。
  孟肴尴尬地笑了笑,他举起手把毛巾搭在晏斯茶的头上,脑袋一热,“会长,那我帮你擦吧?”
  一说完他就后悔了。晏斯茶居然真的埋下了脑袋,他们俩的距离更近了。孟肴指尖一片麻,稀里糊涂地揉搓着手里的毛巾,眼睛胡乱转着,压根就不敢看晏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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