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总不能时时都眷顾她一个人。
寒止面上绯红渐浓。
习惯了自持的人,总是下意识避免自己失态,但极力的忍耐终究抵不住爱人的耳语。
“好漂亮。”
时璎毫不掩饰她对寒止的迷恋。
浓重又炽热,是侵略,是占有。
她已经等太久了。
“你别说了。”
寒止控制不住自己,湿漉漉的夜泡得她浑身发软。
可欲壑难填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满足呢?
不够,还不够,人就是贪心不足,时璎已经见过她春情微动的模样,自是想将她彻底拽进情|潮里。
一起疯啊。
红烛灭了一根,昏光黯淡时,寒止抓紧了褥子。
要害被衔在唇齿间,再巧舌如簧的人也不敢张口,这一刻的紧闭牙关是强撑着最后防线。
也是徒劳无功。
时璎不急,总能见她溃不成军,见她一塌糊涂。
今年第一场雨来得早,水珠砸在挑廊上,震得砖瓦啪啪作响,寒止听见了水声。
春雨细绵,可今年却又急又猛。
雨声仿佛就在耳边,在床榻边。
她含混不清地说:“好……好大的雨……”
时璎抬起脸,坏意地扣住寒止唯一健全的右手。
“雨确实很大。”
泛着水光的唇开合翕张,时璎的坏意根本藏不住。
寒止猝然闭上眼,将脸埋进了软枕里。
她什么都明白。
时璎舔了舔齿间,将一切都咽得干干净净。
雕窗仿佛没关严,有疾雨飘进了屋里,弄湿了床榻。
夜也湿透了。
寒止总是觉得冷,四肢百骸间流淌的都是冰水,她渴望温暖,甚至是滚烫的烈火。
可当真被灼烧时,她又受不住了。
软绵绵的右手被时璎擒住,残损的左手连揪褥子都做不到,寒止只能无助地发抖。
她什么都抓不住。
飘飘颤颤。
“你欺负我。”
它在余韵里颤抖。
时璎也颤抖。
她撑在寒止身侧,瞧着她湿红的眼眸,和布满齿痕的唇瓣。
“别咬自己。”
碾过唇角的手还在使坏,寒止气不过,“我就知道自己没看走眼,你真是个坏胚。”
刺痛从指尖漫到了心尖,时璎看着她半张的薄唇,头皮发麻。
她抬手挥灭了最后一盏烛灯。
“是啊,你我同床的第一夜,我就说过,让你当心,你偏不信。”
寒止被抓住了,几度张口,都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仰着头,不知是夜色太浓还是溢出的眼泪太多,她看不清时璎。
“我在。”
时璎一如既往地哄着,“别怕。”
“寒止,我在。”
一句又一句“我在”足以让寒止将自己全部交付岀去。
她曾无数次摩挲时璎的手指,确实白净。
只是实在有些长了。
吞咽间尽是承受不住的神情,寒止吃痛,人稍稍清醒就看清了时璎的脸。
昏茫的光映在她的脸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柔情交织着悲伤。
时璎小心翼翼地吻住寒止,像是在亲吻世间罕有的宝贝,她依旧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依旧害怕这只是一枕槐安。
“时璎,我是你的。”
这句话是时璎的解药。
寒止深知自己不是任何人的,也不会是任何人的,她先是寒止,先属于自己,再是时璎的爱人。
爱到死,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但她愿意用这话来哄时璎。
时璎抵住寒止的前额,薄汗交融,又弄湿了。
“我爱你。”
寒止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可以了。”
她脆弱,又实在漂亮。
主动的给予让时璎想起了那夜寒止在树林里的话。
“我等你,要我。”
真是要命。
可以了。
要我吧。
时璎在这一刻才是真的疯了。
“你自找的。”她咬牙同寒止说。
今夜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被撞落的枯叶已经堆了一地。
嘈杂的雨声时大时小,寒止流着泪笑,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她很高兴,被爱当然要笑了。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自从遇到时璎,她就经常哭。
或许是这残损的二十三年,实在太苦了。
不是吃糖就能掩盖的苦。
寒止需要更多的爱,她阖上眼眸,在凌乱的呼吸间随心所欲地念着时璎的名字。
“时璎……”
“我在。”
“时……璎……”
“我在。”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情话,就已然餍足了。
***
日上三竿,蜷窝在怀里的人羽睫轻抖,哼声软得能掐出水来。
时璎心都化了,她捏着寒止的耳尖,把玩着那点红痣。
“醒了?”
寒止还是昏昏沉沉的,她蹭了蹭时璎的臂弯,好一会儿才抬眸,映入眼帘的是时璎温柔的笑颜,她觉得时璎比寻常还要温柔。
怔怔瞧了几瞬,寒止忽然将被子拉高,一把罩住了自己的脑袋。
“没醒。”
时璎失笑,她隔着被子揉了揉寒止的脑袋,“我不要了,你出来吧。”
滑进被褥里的人被骗了太多次,当即想逃,腰身被一把箍住。
“不许跑。”
身下的床褥干燥,显然是时璎换过的,但酸软无力的感觉还是让寒止想起了昨夜自己失控的模样。
她真的要羞死了。
“平素一张小嘴不是很能说吗?现下是怎么了?”
时璎明知故问,圈在身前的人又挣扎了两下,许是真被折腾狠了,只这几下扭动,呼吸就乱了。
将被子掀开,寒止白皙的后颈随即展露。
时璎看了一眼,又重新用被子罩住她。
冷静!不能再来了!
刚呼吸了半口新鲜空气的寒止:“?”
昨夜太激烈,两人来不及温存,寒止就睡死了,时璎帮她擦洗时,在她侧腰和后背上发现了许多极为浅淡的疤痕。
别说触摸,若是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来。
时璎一道一道地打量,她敢肯定这些都是锐器所伤。
翻过寒止的手臂,时璎摩挲着她臂弯里那道疤,两人敞开心扉那日,这伤还未痊愈,现下疤痕已然淡散成了薄粉色。
寒止定是在擦祛疤的药膏,如此推算,她脊背腰侧的伤也不过是八九月前伤的。
约是两人相遇前不久。
谁能将寒止伤成这副模样?
时璎再一次想到了寒无恤。
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寒止长发卷蓬,像是被揉昏头的小狗,只知乖乖贴在主人身边。
她眼角薄红,一双眸子仍旧潋散着水光。
隐忍的喘息,涣散的瞳仁,颤抖的身体……
时璎垂眼看着她,寒止觉察到她的眼神,弯唇一笑。
“掌门,你想要什么,都写在眼睛里了。”
寒止探出手,掐住时璎的脖颈,“这样很危险。”
时璎任由她捏着自己的命脉,“所以,我在想什么?”
带着凉意的指腹摩挲过喉骨,时璎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却又克制着自己不要反抗。
寒止愉悦极了,她主动吻住时璎。
点到为止,像是奖励,从始至终,她才是主人。
“掌门想亲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
第68章败局
“掌门想亲我。”
两人双双滚在榻上,昨夜的温存捱到翌日正午才开始。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寒止面色潮红,她趴在时璎身上,揪着她的衣裳不肯松,“不要再欺负我了……”
时璎对她自讨苦吃的行为,暂且选择了放过,“寒止,你昨夜睡得很安稳。”
她是寒止的枕边人,这人不常说梦话,凡说必提到三个字眼。
残废、爹爹和娘亲。
“你想知道我的过往。”
不是问句,寒止很平静地陈述。
多疑的人必定敏感,时璎应该早有察觉,一直没问该是怕冒犯,但方才开了口,想必是忍不住了。
寒止没想过要隐瞒,但是也没想过要主动提。
“我看到你身上没散干净的痕迹了。”时璎一五一十地讲,“你爹……是不是待你不好?”
时璎想到了船上那次,寒止哭得肝肠寸断,显然是受了委屈。
“他恨我。”
寒止敞开了心扉。
“我娘亲还怀着我的时候,被天鹰门、真清门、落苔教以及蜇海派追杀,她受了重伤,还是执意要把我生下来,我刚出生,娘亲就去世了,许是生我伤了元气吧。”
时璎心里一紧。
“我五岁以前,寒无恤待我还算好,至少像个父亲,可我五岁半时,有一天夜里,他忽然闯进我的寝殿,想要掐死我,我那时候压根反抗不了他,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从那夜起,一切都变了,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那份恨意的由来。”
寒止没称呼寒无恤为“爹”,一直唤的是大名。
“他逼我练武,我这手残废,起先学得很慢,他就拳打脚踢,后来我再长大些,他就直接上刑了。”
寒止本想略过刑罚的内容,她怕时璎太揪心。
“什么刑罚?”
寒止顿了顿,眼神几变。
踩钉板、滚烙铁、割膝跪冰……①
她有一瞬想要将这些花样说出口,光是听着便觉得血腥恐怖,定会博得时璎同情。
但是寒止没有,她要的是时璎爱她,而不是可怜她。
不仅仅是时璎,天下所有人都一样。
寒止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没事的。”
时璎不再追问,只是摸上她的脊骨,“后来呢。”
“寒无恤没有预料到我有些天赋,我十四岁时,宗门上下,就鲜有人能胜过我了。”
时璎轻轻松了口气,“争气,你比我争气。”
她曾经嫉妒有天赋的人,譬如她的师兄师姐,可当寒止这样说时,她只觉得庆幸。
还好。
还好她的爱人不是和她一样的朽木。
寒止笑了一下。
“年岁再长些,寒无恤发觉控制不了我了,就想杀我,应该说,他一直都想杀我,只是一直没亲自下手,他先是派我去接一些过分危险的任务,又在全宗门内立下规矩,谁能杀了少主,谁就是新的少主。”
时璎恍然大悟,“所以那日伤你手臂的人,都是魔教中人。”
寒止点头认了。
时璎满脑子都是:刑罚、血潭试炼、追杀……
尽管寒止没有细说,她也能想象得到。
从五岁到她如今二十三岁,整整十八年,这人都是在血腥肮脏的环境里长大的。
分明受尽苦楚,却还反过来宽慰自己。
时璎捧着她的脸,心中大痛,她呼出的气都在颤抖。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呀。”
寒止从头到尾,语气都不曾起伏过,可当她听到时璎这话时,瞬间红了眼眶。
时璎心疼她,珍重她,她在这一瞬才是真的觉得难受了。
寒止偏头吻住时璎的掌心,又转回来,她缓缓勾起唇。
“旁人杀不死我的。”
只有我自己能杀死自己。
她许是又冷了,笑颜里掺着清浅的恹色。
寒止是脆弱的,本是无根无依,偏又倔强地活着,自己长成了参天大树。
时璎懂了,她笑道:“你不需要依靠我,也不会依靠我。”
她们是可以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寒止默认了,须臾又说:“不过,你的偏袒我很受用啊。”
“我要收好处了啊。”
时璎的手又不老实了。
寒止左右躲不掉。
“真要没法下榻了!”
“让我歇一歇!”
“救命……唔!”
***
摘月峰峰顶。
凛风肆虐,寒无恤在一片苍茫间远远瞧着寒止的寝殿。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积雪已经堆到了膝头,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他的相貌仍旧与二十出头的年纪相差无几。
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似朗星。
唯一的不同,只是再不见曾经的少年意气。
风雪几乎要将他埋没了,一双手被冻得乌青发紫,他迟缓地晃了晃身子,却还是静静地站在大雪里。
寒无恤穿戴华贵,冠发得当,常年习武的人,肩背却都垮了,他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上,像是行将就木的等死之人,更像是这天地间的一缕残魂,没有牵挂,也没有归处。
他早就死了,寒止的娘亲去世时,就带走了他。
“寒无恤!”
尖利的吼声搅扰了静谧的雪景。
寒无恤像是没听见女人的声音,也没有转头。
“寒无恤,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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