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大的烟火掩盖了这一场闹剧，无论是乞求，叫骂，眼泪还是惊呼，都在喜气洋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悄无声息地被淹没了。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祭坛看到外面的世界。
“陈公子，陈公子？”有人似乎在他耳边叫唤，眼前的场景飞速褪去。
他再一睁眼，发现又回到了那个院落中，面前的弟子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秦沧深吸一口气，把手中那枚攥得汗湿的黑子丢回棋篓里：“结束了吗？”
弟子点点头：“结束了。”他指着棋盘中间那颗亮起来的灵石：“恭喜陈公子，你已经找到了你的道，算是入门了。”
“我的道是什么？”
弟子摆了摆手说：“这我便不知道了，你心中所感，自有答案。”
心中所感吗？
他回忆着刚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些事。
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初心，以痛苦，以恨，以愤怒。
第二天，修习正式开始。
弟子过来接他，从怀中拿出一条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
这是岛上一贯的规矩，不得随意走动，如果要去哪儿，自会有弟子带着人来接，路上也不听不看。
虽然又奇怪又苛刻，但是为了得到修习的法门，所有人还是遵守着约定。
秦沧坐在轿子中，心中慢慢描绘着走过的路线，几天下来，他已经逐渐摸清了小岛的构造。
前几日只是教了一些简单的打坐和静心法决。
到了第三天秦沧从几个交谈的世家子弟里听到，明日便会真正的开始滋养筋脉，上重头戏了。
当晚，他把人都叫过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摊开在桌上。
“这是我多方打听画出的岛上简易的地形图，事不宜迟，在他们还没有熟悉上岛的人之前，我们先动手。”
几个人都没有异议，等其他人回房后，他又特地跟白涯说了一句：“这一趟万一出了意外，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死，但你有可能会受伤，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留在此处。”
白涯微笑：“如果我担心，就不会跟着你来了。”
“这次不比渔船，三皇子的势力要比河神都危险的多。我一直好奇，什么样的身份，能有胆量让你跟着我做这些事儿？”
白涯没说话，秦沧也不多纠结，回了房间。
当晚几个人穿上夜行衣，悄悄顺着地图，潜入了他们平时修习的宫殿中。
他们提着一盏小灯照明，避开那些被夜明珠照亮的区域，轻轻掀开珠帘。
大殿内飘满了白纱罗帐，穿堂风吹过，突然响起一阵空灵的琴声，众人屏住呼吸，不敢乱动，白纱掀起。
一个身着华服，跪坐在地上的美丽琴姬，正在黑暗里幽幽地朝他们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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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举国搬迁
这个琴声秦沧在他大殿里修习的时候曾经听到过，每过一个时辰，琴声就会准时响起，弟子说这是清脑醒神之用。
身后的人的刀客正要暴起，拔刀向前，清秦沧抬手制止：“且慢。”
旁边的白涯也轻声道：“这似乎不是真人。”
众人屏住呼吸，慢慢走近才发现，在琴女娇美的面容之上，有微微木头的纹路，关节衔接之处也有不自然的裂缝。
秦沧想到他在渔船上看到的那几个人偶，似乎出自同一种工艺，更加确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此处琴弦的音律与他们大殿中的正好相反，若他们修习的大典中，琴音的作用是帮助他们提神醒脑，那这里的琴音或许是相反的作用。
一个琴声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滋养灵脉有作用，这琴音里一定包含着灵气。
他绕到琴女的身后，看见她的身后的墨莲底座上连通着三根细细的管道，一路通向远处。
他心想，果然如此，于是招呼着身后众人慢慢跟上。
顺着那管道慢慢地走，周围开始出现潺潺的水声，空气也开始变得潮湿。
秦沧身上的灵脉已经有所感应，似乎这里的灵气格外的浓重。
身后的刀客从怀中掏出一个喇叭形状的铁器，伏在地上，细细听了一会儿，一脸凝重地抬头道：“侯爷，前方似乎有很多人的呼吸声。”
众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难道此次进入的行动被发现了吗？
三皇子已经设下埋伏等好他们，现在回头是否还来得及？
秦沧脑中快速闪过几个念头，理清了思绪，慢慢道：“若是前头有埋伏，我们现在跑也是跑不掉的，既然他们没有动手，那不妨进去看看。”
一干人等再往前走，前面有厚重的珠帘，封住了视线，他们轻轻掀开珠帘的一角，所有人都惊呆了。
眼前是一个琉璃所修筑的大殿，墙上嵌着辉光的夜明珠，大殿的地板和墙壁皆是透明，在正中央，也就是那水声潺潺的来源，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水池。
水池中间用琉璃鳞次栉比地坐落这是几十个用琉璃修筑的，浴桶似的玩意儿。
每一个琉璃浴桶中间都躺着一个未着寸缕地人，所有人都紧闭着双眼，有男有女，平缓而静默的呼吸。
这是......
秦沧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这些人是做什么用的。
这些人是鼎炉！
原来三皇子的这个岛并不是教授修习法决，而是通过双修之法，让那些天生资质不佳的人与特殊命格之人进行采补。
寻常人若是筋脉封闭，让他整个人泡在灵气里，都不能吸收分毫，但若以双修才不打通经脉，那接下来的修习便可以顺利的进行。
双修采补之法在在几十年前，一边被世人所唾弃，一边盛行，就是因为这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修习邪术能够教人短时间内实力大增。
只是随着灵气逐渐减少，即便是天生有特殊命格，缺乏灵气的滋养，做不了鼎炉了。
没想到三皇子竟然不知从哪儿发出了这个办法，在这里为世家子弟们进行采补之术。
秦沧心中的疑虑却仍旧没有缓解。
三皇子为这些世家子弟们打开筋脉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虽已经有了太子，但皇帝也并不喜爱如今的的太子，因此连带着国师也是三皇子一派。
在秦沧看来，废太子是早晚的事，只看皇帝能熬到哪年。
若是为了皇位之争，不管是用这个办法敛财，还是收买世家的人脉，都没有必要。
还有一件事，南线的灵脉并不非常的充足。
若是如此大量的灵气都会用来滋养鼎炉，只有那维持全国灵脉正常运转的灵气，又从何而来呢？
国师是必不可能与三皇子谋皮的，太子所掌控的西线灵脉前年遭逢大灾，想必也不太够用。
如此算来，只剩下皇上手中东线灵气最充足，能够给他补起。
秦沧想到这里，不知道是皇帝已经给了三皇子自己的东线灵脉，还是这三皇子一声不吭地坑爹来了。
在同一个地点，一次性能够出现两条灵脉，若不是三皇子找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今晚本意只是来探查情况，此时心里却萌生了另一个念头，若是能一举摧毁两条灵脉，那他的计划能够加快许多。
如今他身上有锁灵藤，请神命的血不起作用，他手中没有筹码，得想个别的办法。
“计划有变。”
秦沧从怀中掏出一把图腾匕首，拿给刀客说：“你在此处等候，我需要你时，你就行动。”
白涯与刀客留在外面，他和白柳继续往前走。
知道这些秘密还不够，小岛上这么多人来访，还管理着这么多的鼎炉，必定会有登记造册。
这些东西放在岛上是最安全的，三皇子定然不会把它留在自己的府上。
果然，一阵摸索之后，他们找到了一间书房模样的地方。
那里的布置和三皇子家中有五分相似，他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静候了半晌，终于推开门悄悄的溜了进去。
书房内空无一人，桌子上也十分干净，他看着旁边的放着金玉琉璃的柜子，想了想，蹲下来拉开最下角的一个抽屉。果不其然，里头摆着几本账册。
在国子监上学那会儿，他就发现三皇子最喜欢把东西藏在柜子最下层的角落里，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秦沧随手翻了翻，一本里面记了世家子弟的名录，资质，匹配的炉鼎。又翻开一本，记录了今年从世家里收到的金银财宝。
秦沧看着那些数字，有些咂舌，若真是如此，三皇子真是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翻开最下面的一本，那账册非常的薄，打开后，秦沧的手却顿住了，那里面竟然是一张拟定的地契。
说是地契或许不大恰当，因为这张倒气非同寻常买卖之地，并不是家宅，甚至不在中洲，而是外海的一个城邦。
往后再翻，几乎每一张地契有一个城邦，他翻到最后的那一页，呼吸一停。
这上面有一团凌乱的墨迹，似乎被人匆匆滴上，秦沧伸手一摸，指尖上竟然沾上了几分墨迹，竟然还没干透。
仿佛在他进来之前还有人在这儿写着那本账册。
他猛然抬头，锐利的目光在房间里来回打量着，起身手轻轻叩响房间里四周的墙壁。
在他听到最里面的那堵墙发出一声空响之后，四周的墙面突然传来咔咔的响动声。
那书柜裂开，露出一条密道，三皇子的声音从那条密道中传出来：“秦沧，能找到这里来算你的本事，可惜，现在还不是要被我瓮中捉鳖。”
身后守着门的白柳忽然叫了一声：“海阎王！”
秦沧回过头去，只剩一条手臂的海阎王穿着一身黑衣，带着一群死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里。
三皇子也从楼梯中走下来，抱着双臂说道：“我还当来了多厉害的人，带着这么几个三脚猫，你也敢闯。”
秦沧脸上很镇定，他把手一甩，笑道：“我看三皇子心里也慌的很，不然怎么这么重要的地契，都被我吓得糊成了一团。”
三皇子嗤笑：“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江海生，拿下他们。”
海阎王闻声而动，向他们冲来！
白柳的反应极快，瞬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盒子一开，满满一盒毒虫撒了黑衣人满身满脸。
瞬间十几个黑衣人捂着脸，惨叫着倒下。
海阎王的反应也不慢，毒虫泼出之时，他伸手抓过旁边的一个黑衣人挡在面前，又随手把人丢开，抽刀向白柳袭来，白柳不会武，不过转瞬之间便被他制服。
她狠狠地挣扎着，一双眼睛恨不得要冒出火来。
秦沧被黑衣人擒住，面不改色的对三皇子说道：“我当你只是想敛财，要这个皇位，没想到你的胃口这么大。你在外海买那么多城邦，是想与外海人勾结，颠覆中洲？”
三皇子哈哈大笑：“说错了，我并不想害中洲，我是要救中洲。这块破破烂烂的土地苟延残喘了几十年，与其在饥荒和灾难中耗干，还不如尚有一搏之力之时，直接去寻找新的家园。”
“你想举国搬迁？”
三皇子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何必守着中州不放？”
秦沧被这过于大胆到有些天真的想法震住，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中洲四境那么多人，外海又是坐船而渡，你凭什么觉得能把所有人都带过去？你买的那几个城邦，根本没几块地能种的，即便你能全都带过去，百姓靠什么吃饭？”
三皇子漠然道：“那就是没办法的事，只要留得一部分人在。中洲救可以重新壮大，生生不息。”
秦沧听懂了，三皇子并不想带所有人走。
他要把文武百官，贵族与年轻人带走，把剩下派不上用场的人留在原地，去建立所谓的新生。
秦沧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谬：“你借着炉鼎之术敛财，就是为了买下城邦？那你手上东线的灵脉，是陛下给你的还是你自己出的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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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竟然没有卡点成功！小天使们新年快乐！
第22章 底牌
三皇子冷笑一声道：“那又有何区别？”
他挥手对黑衣人吩咐道：“拿下。”
十几个黑衣人冲过来，秦沧并不做无谓的反抗，站在原地。
三皇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秦沧不慌不忙的模样，阴着脸说道：“我知道请神明厉害，但如今你筋脉上有锁灵藤，便是想施展也施展不出。侯爷最好别耍什么花招，不然一不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你敢杀我吗？”
三皇子不屑道：“有何不敢？国师和父皇冥顽不灵，非要仰仗你。若我完成了我的计划，你也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废人。我现在把你杀了，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莫非还能把我也杀头不成？”
“我若是死了，皇帝也活不成。”
三皇子谨慎道：“你什么意思？”
“陛下早已病入膏肓，如今全靠我的血吊着一条命，你若把我杀了，不出三天，他即刻暴毙。”
秦沧在赌。他本以为三皇子为了中洲，一定不会杀他，只是没想到是个他是个疯的，根本不在乎中洲灵气运转如何。
他就是想看看，三皇子对这个从小宠溺纵容他的皇帝是否还留有一点良心。
果然他赌对了。
在三皇子犹豫的片刻。外面的刀客喊了一声：“侯爷，好了！”
同一时刻，海阎王胸前那个发着微光的护身符慢慢震动起来！
上次在渔船上秦沧便注意到这个护身符。
这不是普通寺庙祈福得来的符咒，他感应到有什么东西被封印在护身符之中，之所以河神有所忌惮，便是害怕这个被封印者的邪祟。
海阎王脸上已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胸口的护身符：“怎么会？”
秦沧大笑了两声，转过头去看刀客。
大殿里的刀客手中拿着一个木牌，上面被雕刻出符咒凹槽，提前存好的白柳的鲜血洒在请神符上，发挥了作用。
说白了，请神与去集市上买东西也并没什么区别，只需要请神命的寿数，以及祭品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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