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吉他对他笑,难得心情柔软:“做个好梦,关懋筠。”
算是感谢,今晚你陪我一起失眠。
月牙似乎照见了他的红脸。
第五章
再醒来时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我一人,林有时一向很迁就我的夜猫子作息,这让我吃软饭也吃得格外舒心。相信我,如果林有时非要折磨我本就珍稀的睡眠时间,这小白脸我是一秒也做不下去了。
无他,比起钱,于我等平民而言肯定还是命要紧。
我坐在几米宽的大床上发了十多分钟的呆——起床前的照常仪式,再慢悠悠地踱步到洗漱台前,对着镜子里的帅脸回了个微笑。
美好的一天,从学会自我欣赏开始。
很简单迅速地解决了厨房留剩的午餐,我闲来无事,稍微收拾下照例跑去了前工作地点的酒吧。
正值下午酒吧刚营业的时间,街前门可罗雀,查验身份的保安小陈也带着股刚睡醒的惺忪懒散劲,看见我后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和他随意唠了几句,进门后随意往吧台一杵,正在摆台的小姑娘瞬间眼睛有了光:“虞哥,你又来了啊。”
我朝她笑笑,指了指她正在擦拭的杯口,示意来杯水:“闲着无聊呗,最近怎么样。”
“能怎么样,做服务员在哪不一样受气,”小姑娘撇了撇嘴,接了杯水放我手边,又很快恢复元气神采奕奕,看向我显得很是斗劲十足,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不过最近我在和王哥学调酒了,过几个月如果考核通过就可以正式转正啦。”
“那这得提前恭喜。”我笑着朝她举了举杯。
周巧乐呵了好一阵,又突然叹了口气:“唉,虞哥你这说走就走了,一点都不给人缓冲。”又感慨道,“别的不说,你这一走,连场子都冷清了不少。”
“哪有这么夸张。”
“哪里是夸张了,”周巧瞪大了眼,连声音都拔尖了不少,“你可是我们feeling的门面!头牌!人一掷千金就为了让你开瓶酒这种!”
她这副势要为我证言的激动样令我笑出了声。话说“头牌”这名号还是陈荀给我取的,他当初目睹过我是如何的拔屌无情渣得丧心病狂毫无人性而后全身而退,最后颇有些看透红尘般感慨道我这脸放古代青楼那得是头牌花魁。剧本就是负责貌美如花令各方大佬为我倾倒,就算委身于再多人那也是好一朵清纯无瑕的小白花,是被逼无奈是身不由己,就算挑了个最有钱有势的大佬当正宫也是择良木而栖。这还不够,还得留民间诗人唱和道,自古美人命多舛,伤心人事有谁听?那年杏花微雨,他爱他,她爱他,他还是爱他,可有谁曾听闻,他在叹息?
洗白套路被你这张脸给玩透了,他说。
我乐得没差点打电话,叫奥斯卡颁个最佳编剧奖给他。
“别和陈荀瞎学,他那张嘴长来就是用来闭嘴的。”我好心和小姑娘劝导。
“也是,”周巧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应,又扫了眼四周,手放在嘴边悄声道,“不过新来的那驻唱真比不上虞哥,上次还有人当场不买账,叫嚷着怎么不见你。事后我清扫卫生的时候有听到经理向老板反映情况,看样子还是想你在的。”
“我们也很想你在。”周巧抬眼看我。
合计给我打感情牌来了,我心里好笑,顺手揉了揉她的头:“有空会来找你们玩的。”
现在有金主要伺候。
见游说无果,周巧颇为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又乖乖点头“哦”了声,处理手边的工作去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随口问了句“陈荀什么时候来”。
“他今天排的是零点的班,估计得等晚上,不过我觉得他现在也该起床了。”她笑得有些狡黠,又有些开心,似乎是我此举给了她行动的理由,她很快拨通了陈荀的电话,笑容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轻松惬意。
唉,小学鸡暧昧期的纯情戏码。
早已看透的我平心静气。
我作势也看起了手机,点进消息列表却看见了一条出乎人意料的留言:听说你到X市了?我最近也在这出差,有空聚聚吗?
时间显示在昨天晚上九点,发言人姓傅,我没记错的话是傅暄他姐。
我看着这消息愣了片刻,手指在界面停顿了几秒,而后回道:好。
我把酒吧定位发给了她,又盯着人名微微失神。我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呆,最后周巧一声凑到我耳边的“嘿”才把我惊醒过来,我耳朵有点不清明,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她“啊”了下。
“发什么呆呢虞哥,叫都叫不动,陈荀等会儿就来了。我等下可以和小云换个班,今晚我们一起聚个餐,都多久没聚了。”
“哦。”我应道,还隐有些如梦初醒般的恍然。
傅珺的消息回得很快:今晚九点?
我又回了个好。
聚餐的时候我显然有点不在状态,他俩都看出来了,有些担心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今晚要见个故人。
一个很多年没来往过的故人,但是一见到就会勾出很多过往的故人。
“不会是旧情人吧。”陈荀调侃道,却被周巧恶狠狠瞪了眼,很快闭了嘴。
“要是就好了。”我笑道,灌了口手边的啤酒。
这给他俩整不会了,颇有些小心翼翼地瞧着我,谨慎建议:“要不,这面不见也罢?”
我笑了,转了转易拉罐的沿口,低着头掩去了表情:“放心,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什么都过去了。没过去的,也不会再提了。
见到傅珺的时候我有点没认出来,她的变化虽然没显得翻天覆地,但那股明显金钱堆砌起来的自信魄力还是张扬的很显眼,一看就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女强人典范。被打磨了青涩与稚嫩,只剩面不透风的干练与精简。
她笑着朝我走来:“好久不见。”
我回了个笑:“好久不见。”
“你还是没怎么变。”她很自然地坐到我旁边,点了杯无酒精的饮品。
“能怎么变,脸都定型了。”
她似乎被我逗笑了:“也是。”
我漫无目的地往四周胡乱扫视,正对上陈荀他俩目不转睛的眼神,看见我后很气势地拍了拍胸膛,比了个“有我们在”的手势,颇有一看情势不对就要把我拉走的趋势。
我这回是真挺开心地笑了,连心情都放松了不少,手往身后比了个“OK”。
傅珺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她抿着无酒精的饮料,似乎在酝酿着怎么打破我们之间的微妙氛围。
然后她开口了,显得有些犹豫:“我妈让我问你今年还回去吗?她说要给你做你和……小暄都很爱吃的青团。”
我沉默了会儿,抠着杯口的薄荷叶显得若无其事:“回啊。”
她似乎又笑了下,又很快归于一种伤感的沉默。
气氛很奇怪,但我们都在各自出神,倒也相安无恙。
过了会儿傅珺突然发出感慨,她像是喃喃自语,盯着空气中的某处眼神失了焦:“都七年了啊……”
“嗯。”我继续扣着薄荷叶,叶片被蹂躏出很明显的指甲划痕。
“你有放下吗?”她突然问我,我不规矩的手指顿在半空。吃R⑦1零⑤⑧⑧⑤´⑨零
而后放下:“放得下又怎样,没放下又怎样。”我语气显得很平淡,那只放下的手却不可抑制地想往口袋摸烟。
“说实话,我不希望你放下,”她垮下肩膀,这株于山崖间傲然挺拔的红梅也终在这雪崩之势中被毫无意外地压垮,颓态毕现,“所有他放不下的人又怎么可以放下他。”
我没回她。我脑子里蓦地闪现过很多画面对话,最后只停留在傅暄弥留之际朝我虚弱地笑,他说:“喂,许虞,要记我很久好吗?”
“就算你再爱上任何下一任,我也希望,我是最特别的那个。”
“很特别,很特别。”
他难得用了祈求句,也难得没再逞强说一些推开我的反话,生命最后的诚实甚至让人尤其脆弱。
他笑着,却像一阵触过无痕的风,没有了形状也很快要没了生命体征,在这片单调苍白的空间里蔓延出一种过于沉重的窒息。
可他却说得格外轻细,试图营造出最后片刻的安然恬静:“我其实真的偷偷幻想过天长地久的,”静默片刻,又遮了遮眼睛,“好遗憾呐,如果你记我久一点,遗憾会少一点吧。”
“毕竟,如果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的话,我应该能陪你很久,很久。”
骗人的,他连我梦里都没来几次。
可是他又真的在回忆里陪了我很久很久,一年又一年,春去秋来,从未停歇过,也不知是我困住了他,还是他困住了我。
又或许是双向折磨,不死不休。
“你说得对,”我轻声说,突然一瞬间灵魂都轻飘起来,“还是记着比较好。”
还是记着比较好,反正也没能忘掉。
*
回去的时候傅珺和我都喝了不少,我们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我们闭口不提过往,说着现在、未来,说着调酒师的酒和歌手略显蹩脚的粤语。
最后傅珺对我说:“听说你还是在往我妈那边打钱,她都给你存起来了,说是年轻人没什么规划要帮你攒钱买房,算是……也把你当家人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她还挺挂念着你的。”
我又闷了口:“嗯。”
把傅珺送上计程车,转头便见那两个盯着全过程的人站在我身后,紧张兮兮:“虞哥你还好吧?”
“还好,继续喝。”我继续朝酒吧走去。
“还喝啊,你都喝这么多了……”
“我有分寸。”
他们劝说无果只能陪在我左右,我看着这两个“拖油瓶”颇有些无奈:“我打算在这艳遇呢,你们挡这干嘛。”
“关心你啊,”陈荀顺嘴回道,又很快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那你和富婆……”
“没掰,我出轨行了吧。”
渣得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反正人渣没有心。
要掰就掰,林有时去法院告我也没关系,反正她的钱我一分没动,存款也还得清她这些天的照顾。
两纯情小学鸡被我这大胆发言搞懵了,陈荀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就是这样也没忘点醒我,似沉浸在震惊般小声嘟囔道:“那这效率也不高啊,还不如找旧情人……”
“你说得对。”我回了他个笑。
我找了个酒吧附近的酒店,把定位发给了位我认为性体验最合拍的前男友:一分钟,不回我找别人。
下一秒他回了个句号。
我朝还在愣神的两位小跟班挥了挥手:“别跟着了,除非你们想围观我做爱。”
前男友没让我等太久,他刚进门便被我拖拽到床上,然后被压着脱衣服。他笑骂着“你他妈今天吃春药了是吧”,却格外配合,浪到没边还拿腿勾我。
我们很快脱光了衣服做爱,润滑没做太仔细,进去的时候他闷哼了声,指甲掐进了我背肌里。他很快被我操出了声,嗯嗯啊啊的叫着很让人有性欲;我搂着他,叫着“宝贝”、“甜心”意识迷离。
我感觉我在操傅暄,又或许是任何一个我曾短暂爱过、却终究无法拉我逃离回忆漩涡的前任们;他们都有着令人心惊的美丽,或是笑着,或是哭着,来来往往,最后留在原地的只是那句,“许虞你他妈就是个渣”。
我是吗?应该是吧,我也觉得,全天下没有比我更可憎的情人,教我既深情又薄情的矛盾着,游离着,自毁着,又摧毁他人着。
我无法再爱人,也无法再正确认识到爱。
何其残忍。
我的嘴里不断重复着老套而令人生厌的“我爱你”,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我怀疑绝大部分是给了傅暄,剩下的平等分给每一个我爱过的情人。
我由着并不算清醒的醉意操纵了这一夜荒唐,醒来时头还带着宿醉的痛感,令我跌回了床单里。
转头看前男友还安稳地睡着,身上全是我搞下来的狼狈印记。我睁着眼睛发呆,没多久他也醒了过来。
“看这样子是被真爱甩了?”他转脸问我,手搭在我腰间,往我腹肌上抓了把。
“没。”
“那你他妈这伤心欲绝的干炮架势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口口声声的‘我爱你’是说给我听的,我要是信了鬼都要朝我脸上吐口沫把我滋醒。”
我笑了:“有一部分是给你的。”
“啧,那我勉强接受。”
又是好一阵沉默。
“其实我真有点失恋的感觉。”
“哦,是吗?那你活该。”
我手遮着眼睛笑了笑:“确实。”
写正经恋爱卡文的作者选择来这狂撒狗血……
别骂攻,别骂初恋也别骂作者,因为这是狗血的本质哈哈哈
第六章
林有时在我失联的24小时里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送达的消息停留在那句:48小时后给你立案,希望还来得及留个全尸。
我给她发了条语音过去,又把自己往被子里卷了卷,身心放松:“放心,祸害遗千年呢。”
确实是古人诚不欺我。
我这名字曾被人调侃过听起来感觉命不久矣,许虞——须臾,听起来就像是活不长的悲情小人物,一股当年席卷女生课桌抽屉的玛丽苏虐恋疼痛文学的气息扑面而来,妥妥的路人甲剧本。
我很小的时候问过我妈为什么给我取这名,她说名字取义就是谐音之意,她说人生本就须臾片刻,自然是要活在当下即时享乐。
3/1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