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我和哥哥同时开口,气氛尴尬起来。
叮——电梯到了。
我拉着哥哥往出走,没想到那人居然追了上来,“哎等一下!”他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回头甩开,对他说:“有病?”
“你怎么骂人啊,我就想问你是不是A大的,住这一片看着年纪也差不多,说不定我们是校友呢,要不要认识一……”没等他话说完,我转头就走。
快到超市门口时,哥哥突然开口:“他想干什么?”
“嗯?”我没反应过来他问谁。
“那个人。”
说的是刚刚那个神经病,“不知道,怎么了?”
“他想认识你。”哥哥说,“挺好的。”
听着不对劲,我转头看哥哥,咂么出味儿后,我靠近他:“我不想认识他,我只想认识你。”
“你叫什么名字?”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三两句话逗得哥哥面红耳赤丢下我推着小车扬长而去。
“哥哥。”我叫他,他不理,我抱臂停在原地,勾起嘴角提高音量,“宝宝,等我一下。”
周围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转向我,再“嗖”的一下转向他。
我看见他脚步顿住,背影僵直,头快要埋到购物车里。
使坏适可而止,我厚着脸皮大摇大摆走过去,到他身边后抬手给他带上兜帽,摸摸他的头,卫衣帽子大,整个遮住了他的脸,他的肩膀逐渐松弛下来。
“没人看了。”我小声说。
他声音极其委屈,“你很讨厌。”
我搂着他握着车把走到无人的货架低声应和:“嗯,我讨厌。”
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儿童零食,我拿下一个宝石糖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我要给你买这个。”
他取下来骂我:“你清醒一点。”
我按着他不让他摘,“就要买。”
正拉扯着,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一只手攥着哥哥两个手腕另一手接起电话。
“喂。”尾音的笑还没来得及收敛。
对面静了两秒钟说:“请问是李澈吗?”
声音有点熟悉,我回答:“是。”
“这边是怀县公安局,昨天在上城的林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初步推断是李山,只能联系到你,麻烦你明天来确认一下……”
我松开哥哥的手腕揉了揉被我捏红的地方,牵住他,等电话里的人说完,我问:“人死了吗?”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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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0、爱也会让人这么痛苦
“谁死了?”哥哥问我。
我收起手机搂着他往收银处走,“不认识,上城发现的,可能是赌馆的人吧。”
他还想追问,我笑着转移话题:“你想想待会要吃什么。”
走出超市的时候哥哥仍不放弃,“是爸吗?还是妈妈?他们到底怎么样了你告诉我。”
我往旁边转了一下挡住炙烤的太阳,说:“周雅珍被抓了你知道的,她在里面过得怎么样我不清楚。”我一五一十跟他解释,“李山还没找到,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我没有瞒着你。”
路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我的背后被太阳晒得发热,哥哥沉默了多久我便等了多久。
“现在我只能听你说的,我身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以前的也全部都断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他的声音很沉,像砸在我的身上,“这种封闭的感觉,我很不喜欢。”
他走出我遮蔽的阴影,在烈日下离我越来越远。
我追上去赶在红灯前拦住他,“小心车。”把他牵到公交站牌下,我拿出纸巾擦他额头上的细汗。
我们都沉默着不说话。
回去的时候坐在公交车上,我看着他没有表情的侧脸,他似乎放弃与我沟通,亦或是放弃我,这个念头只萌生了一瞬便刺痛了我,我逃避似的转过头看着窗外,心里被千丝万缕的情绪缠得密密麻麻透不过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人告诉过我爱也会让人这么痛苦。
回家。
电梯门打开,到了,刚走出去转过身,迎面砸来一个黑影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亲爱的澈!”
动作先于大脑,我伸手挡住扑上来的人,把哥哥拉到身后才看清楚是陈其可。
陈其可的热情被我强行冷却,张开的手臂陡然一转推开我,“哥!我想死你了!”他握着哥哥的双手,眼含热泪,马上就要激情拥抱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反应这么快过,阻止的动作可以说是慌张,“手拿开,谢谢。”我掀开他,拉着哥哥到门口开门。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早上打完电话就买了机票过来了!”他背着大包小包像春运的人。
我拎起他的行李箱进门,“你爸妈知道你过来吗?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
“知道,我说你太孤独了让我来陪你,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谢谢你。”我笑着说。
“客气。”他在房子里转悠,一边看一边点评,“挺好啊,我可以住在这里吗?哥哥可以吗?”知道我一定会拒绝他转眼问哥哥。
“不行。”我抢在哥哥之前开口,“只有一个房间,没有你睡的地方,你可以住你爸那。”
我把买的东西整理放进冰箱,听见他在客厅跟哥哥编排我:“你看他,哥哥,这还是我帮他找的房子呢。”
哥哥说:“你别理他,你跟我睡里面,让他睡沙发。”
“哥,你这是在害我……”
我走出厨房,一手拿着小刀一手端着果盘,笑着对他说:“请吃。”
“哥,你看他!”他躲到哥哥身后。
最后他还是暂住在我这里,只不过睡了沙发。
睡前,我给哥哥吹干头发,然后拿了小椅子坐在他面前。
夜灯把卧室照得温馨静谧,房门紧闭,外面隐隐有陈其可打呼的声音,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我握住哥哥的手,沉默良久,我说:“对不起。”
“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是我的错。”开口艰难,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斟酌再三。
“过段时间就可以预约医生了,是A市最好的眼科专家,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等你能看见了……”我低头看着我们紧握的手,“就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里比怀县好很多,你会认识很多朋友,去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
“这里很好,你会在这里重新拥有一切。”我抬起头看他,“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我知道他不会回答,我继续说:“还有,李山死了,他欠了上城很多钱,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我们都无能为力。”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我的手背上,我的心猛得一颤。
再开口时,我的喉间带着痛楚,“全都告诉你了,以后也不会再瞒着你。”我放轻声音,“对不起,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他逐渐崩溃,仿佛情绪压抑到临界点,终于决堤而出。
我看着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爱将人连体的感觉,他的痛苦好像传递到了我的身体里,甚至加倍,尽管我连他难过的原因都不确定。
我起身抱着他,一遍遍叫他别哭,那些痛在我的心里转变成恨,让我想把所有让他难过的东西都毁掉。
但我不能,我的力量小到只能抱着他叫他别哭。
我又开始恨自己,恨自己做得不够完美,没有预料并阻止那些让他痛苦的情况发生。
他哭湿我的肩膀,微凉的触感像刀刃,我疯了似的臆想,他现在想用刀扎我的胸口也可以,如果他不再难过。
“李澈。”他在我的怀里叫我,声音脆弱不堪,我想回应却无法开口。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他问我。
我轻抚他后背的手滞在半空,不安滋生而出,我好想忘记了什么。
他说:“不是的。”
“这些都是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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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几处细微的感情变化。
虽然澈子从一开始就喜欢哥哥,但后期他的爱逐渐走向正轨,前期是表层的吸引,所以他只会强z,后期慢慢改变,他就逐渐感受到了痛苦,因为爱最简单的呈现就是心情随着爱的人而变化。
以及,他还是笨的,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去对待哥哥,从来没有问过哥哥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在逐渐学会去爱人。
第33章 31、怪胎
“这些都是你想要的。”
我的幻想终于被打破。
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拿第一名,从我有记忆起,我的收获方式就已经炉火纯青了,在面对要学习的新事物时,我不仅会快速掌握我应该掌握的东西,还会在这个过程中生出一些旁门左道以得到更多。
别人所看到的,就是这些外在成绩和内在城府堆砌的我,这正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效果,站在最高的地方,被仰慕甚至惧怕,我才有安全感。
所以我从未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背地里我其实是一个对“爱”一窍不通的蠢人。
有时候我逃避去想这个问题,因为我不能接受这件事,但爱无处不在,我不会不代表我感受不到。
所以我无法再忽视我是一个怪胎的事实,走投无路只能憎恨我降生的家庭和我的父母,憎恨他们厌恶我,让我也只学会了厌恶。
直到哥哥“启蒙”了我。
对哥哥的热情和欲望让我初次体会到了爱的滋味,幸福、玄妙、捉摸不透,我天真地以为一切迎刃而解,所以重复地说着爱他又一次次做着伤害他的事。
我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认为自己终于有了爱的能力。
车窗外,荒山飞入眼,记忆中的一切逐渐复现,我突然感觉胸腔滞闷,因为找不到答案还是因为回到了这个地方,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偏离的轨道必须回到正轨,而我必须走下去。
“前方到站,怀县,请携带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我拿好东西起身,走到车门边等待。
火车鸣笛声悠长而沉闷,像呜呜的哭声,车门打开,我迈入久违的土地,脚底软陷,好似一片沼泽。
“初步推测死亡时间是一周前,发现的时候器官基本都没有了,很大可能是被挖掉的,其余伤口医生推断是被野兽啃食的。”警察说得很快,一边说一边指着停尸柜里的尸体。
不完整的身体组织放在狭窄的银色铁柜里,尚有一张完整的脸,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的冷光灯,眼球蒙着一层死气沉沉的雾。
我恍然想起上一次见李山是很久以前了,久到我想不起具体时间,久到这一刻我看着他却好像不认识他。
我伸出手,将食指探到他的鼻间。
“你干什么?人已经死了。”警察语气满是诧异。
死了,真的死了,我收回手贴在腿边,指尖颤抖,我看着警察说:“麻烦了,请问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死亡证明已经开好,领走遗体就行。”
我犹豫了一下问:“必须领走吗?”我没时间处理他的遗体。
停尸柜被合上,医生说:“最多在这里存放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必须带走。”
出了医院大门,太阳晒得我睁不开眼,地面漂浮着无形的热流,悄无声息地向四面八方涌动。
台阶下有一个垃圾桶,我过去将死亡证明丢进去,转身就走。
三分钟后,我回到垃圾桶旁边,弯腰在里面掏。
办理过户手续需要死亡证明,不能扔。
傍晚我去了趟郊湖库。
湖边长出了成片的芦苇,和岸上的杂草缠在一起,汲取了水和阳光疯长,案发时拉起的警戒线还耷拉在湖边,无人收场,风吹雨淋已然破碎,挂在芦苇上飘。
一切昭示着无人再踏足过这里。
我沿着楼梯到地下室,推门进去,里面简单清理过,只有墙上残留着大片的烧焦痕迹,通风窗紧闭,隐没在暗处的角落支着一个材质上等的室内帐篷。
我走过去坐在帐篷外面的小马扎上等待。
橙黄色的夕阳一点一点从门口退出去,沿着楼梯消失在尽头,直到月光渐渐洒下来,外面响起脚步声。
短短一个多月,小哑巴就变了个样子。
身上干净了不少,穿着像样的衣服,胖了些,头发理得很短,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露了出来,看见我时亮了一下。
“玩儿去了?”我问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小跑到我面前,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着一只滴血的野兔,我指着野兔说:“晚餐?”
他手一抬将野兔举到我面前,血差点甩到我脸上,我看见他高兴得直点头。
放下晚餐,他拿出揣在兜里的小本埋头唰唰地写,我低头看他写的内容:你怎么来了?
我说:“不是想去A市吗,来带你走。”
他愣了一下先是惊喜,完了又严肃认真地问我:需要我做什么?
我严重怀疑陈其可照顾他的那段时间给他做了岗前培训……
“这个给你。”我拿出一个非常旧的老式手机递给他,“明天去公安局把这个手机交给警察,告诉警察这个手机是你的,里面的东西是你拍的,除此之外警察问你任何话都装不知道,等坏人被抓起来后,我找人接你离开这里。”
“听明白了吗?”
他接过手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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