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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雾(近代现代)——大大大大

时间:2023-11-10 10:27:02  作者:大大大大
  “妈妈,外婆去世之前给我留了一笔钱,再加上爸爸之前给的抚养费,应该足够我养活自己了,”他顿了顿,心下竟觉得有些轻松,“还有一年我就终于十八岁了,我会自己上学,自己买衣服,也会自己做饭吃。”
  即使听起来还不太现实,但总奢求妈妈施舍一点爱要好。
  他挺直了背,缓缓走到门前:“妈妈,你也不要太难过和自责,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妈妈多穿点衣服吧,外面真的很冷。”
  易浔失了魂般走下楼梯,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下,晶莹的雪花像被风托举着般边飘游边落下,融化在易浔滚烫的脸颊。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公交车的方向。
  这里不是从这头走到那头只需要三四十分钟的清河镇。
  易浔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某种东西仿佛破了一个缺口,争先恐后地涌出。
  割舍掉一份勉强的爱,需要很多的勇气和力量。
 
 
第十八章 
  ==================
  明明还是白天,雪却越下越大了。
  不同于小雪的新奇与惬意,马路上行人撑着伞,匆匆忙忙地裹紧围巾。
  易浔望着天空飘下的雪花,瞳孔有一瞬的失焦,他缓过神,拉下围巾喘气,让滚烫通红的脸颊能降一降温,易浔缓慢地挪动脚步到一旁的小卖部,掏出身上的零钱买了一瓶水,结账时小心翼翼地询问看起来很面善的老板娘:
  “老板娘好,请问能借一下电话吗?”
  老板娘见他看起来还是个学生,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像打给忘记来接孩子放学回家的父母,易浔接过手机,低头认真地拨通那个记在心底的号码:
  “傅川。”
  电话已经接通,易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定是他的喉咙太痛了,易浔想。
  电话那头参杂着小孩子的嬉闹打闹声,好像在打雪仗,傅川原本有些冰冷的声线在这些背景音下变得富有生气起来,他听出易浔的声音:
  “易浔?你的呼吸声这么这么重?”
  易浔垂眸,带着鼻音不明不白地“嗯”了一声,他突然好想外婆,外婆也会对他的一切变化很敏感。
  傅川莫名从易浔的这声低低小小的“嗯”中尝出委屈的味道,他从小区楼下的长椅起身,踏过一地的积雪:“你在哪?”
  松软雪地上发出轻而闷的脚步窸窣声。
  易浔茫然地环顾四周,在马路对面看见小区的名字,在飘摇的大雪中模糊不清,他眯了眯眼睛:“……兴福小区,我在兴福小区。”
  “等我。”
  “嗯,”易浔应下,望着马路上穿梭的车流,他补充道,“傅川,你路上小心。”
  他将手机还给老板娘,抬眸看见那位面善的老板娘正担忧地看着他,老板娘迟疑片刻:“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连陌生人都能看出来,妈妈却看不出来。
  可易浔并不想麻烦素未相识的老板娘,他听见自己的谎言,轻得像谎言本身在心虚一样——“没事的阿姨,我就是从暖气房里刚出来。”
  他安静地走出小卖部,安静地坐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
  不用刻意地去哈气,从鼻腔呼出的气息自动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像无数次外婆哈出的那样,飘飘渺渺,一会儿就消散。
  原来人发烧的时候雾气是这样凝重。
  易浔怔怔地望着雪花。
  不知道外婆会不会怪他和她唯一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她原本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已经有两个外孙了。
  不知道傅川会不会怪他又撒了谎。
  还没有等到半小时,易浔就看见风尘仆仆赶来的傅川,他关上出租车的车门,泥泞的公路被覆盖上错乱的脚印。
  易浔的脸已经被冻得发麻,他后知后觉地围上围巾,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看着傅川,看着傅川盯着“兴福小区”四个大字四处搜寻,看着傅川的头发和肩膀沾上一层薄薄的积雪,看着傅川走过他。
  易浔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脸庞发麻的感觉通过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兀地空白一片,他以为是因为他的围巾遮住他的脸,而今天又恰巧穿了没穿过的新衣服。
  或者是雪下得太大了,所以傅川没看见他。
  易浔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他轻轻拉下遮住脸颊的围巾,目光紧紧锁定还在寻找的傅川。
  没有看见。
  他低头愣神地盯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指,公交车站的广告牌明明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他的身影,易浔动了动僵直的双腿,眼泪不受控制地脱眶而出。
  他第一次在漫天的大雪中奔跑得这样快,冷风混着雪花劈头盖脸地砸在脸上,他的眼泪都快要凝结成冰。
  易浔够到傅川的衣角,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
  傅川后退两步稳住身体,听到怀里的人带着哭腔说。
  他反射性地紧紧抱住扑进怀里的易浔,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傅川的心脏犹如被钝刀狠狠一撞,酸软一片,鼻腔呼进的空气冷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明明昨天还叫他“小川”,还和他接吻,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鼻尖。
  “对不起……”易浔茫然无措地又重复了一遍,不管不顾地用双手环紧傅川的腰。
  傅川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摸索着扶住易浔的后脑,声音哑得厉害:“没关系的。”
  至少他还能触摸到易浔的体温,感受到易浔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膛和呼出的热气,还能对话和拥抱。
  “我今天不小心撒谎了……”易浔的语言功能堪堪从“对不起”中脱离,他断断续续地开口:“我妈妈带、带我来这儿,然后,然后我就发烧了,我就骗那个好心的老板娘说我没事。”
  他有些胆怯地抬头:“是因为我撒谎所以要惩罚我吗,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真的很难受很难受,我头好痛,喉咙好痛,全身都好酸,我还跟妈妈说,说再也不要她管我了。”
  易浔痛苦地闭上眼睛:“对不起……”
  傅川低头将易浔嵌入怀里,眼皮微微泛红:“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是他在易浔还没学会做饭和照顾自己,还没真正学会在乎自己的时候,就草草地将他拥入怀里。
  很怕被丢下似的,一路上易浔紧紧揪住傅川的衣袖,雪花融化在他的手背,暴露在外的指关节冻得红肿,易浔一直不肯松开,傅川只好将衣袖扯下,将易浔的手包住。
  楼下小区的小朋友堆好的雪人橙黄色的胡萝卜鼻子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极为亮眼,易浔偏过头,幼时独自一人堆过的雪人比起这个显得丑陋许多,等不到春天,第二天雪人就融化了。
  他转而抓住傅川的手指。
  上楼后,易浔被推进温暖的室内,傅川牵着他的手坐到沙发上:“发烧了吗?”
  易浔点点头,反应过来傅川看不见,他反手握住傅川的手掌覆在自己的额头,然后再次点头。
  或许因为傅川看不见他,而他能看见傅川,易浔抬眼大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傅川,他们隔着虚空对视,就连这样易浔还是忍不住先躲开视线。
  傅川的手掌上移,他摸了摸易浔的头顶,然后起身去找药。
  胶囊药片不苦却难以下咽,易浔皱眉,喝过水后带着浓重鼻音向傅川解释:
  “可能是因为前天考试太着急,出汗了,然后吹冷风就感冒了。”
  他默默垂下头:“今天,今天可能是因为我脑子烧糊涂了,我在那么暖和的房子里鼻子都呼吸不过来,然后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所以我觉得妈妈一点也不关心我。”其实妈妈好像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
  可是血缘之间那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凭一把用语言做成的、并不算锋利的刀就能切断吗?
  有时候,他还是会渴望血亲之间的一点爱。
  易浔眨眨眼,水汽霎时间溢满浅浅的眼窝,但他只是想拥有,并不想乞求。
  傅川沉默地听易浔说话,听易浔解释,肩旁抵着肩膀,他的心脏还是酸软:“其实,不用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的。”
  发烧了重要的是退烧,而爱一个人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易浔闷闷地“嗯”了一声,在嘴角尝到咸咸涩涩的味道:“太复杂了,好难。”
  他的脑袋又变得迷糊昏沉,傅川带着他进到房间,让他躺在宽大柔软的床铺上,易浔轻轻咬着下唇,眼泪含在眼眶,傅川俯身替他掖好被角,听到他屏憋的呼吸声。
  “易浔?很难受吗,睡一觉就好了,”他顿了顿,“你在害怕吗?”
  被子缓缓移动,易浔在点头:“你看不见我,怎么办?”
  傅川一怔,原来易浔也会害怕,害怕会消失,他隔着被子抱着那鼓起的一团:“没事的......你不开心的时候,会干什么?”
  易浔吸了吸鼻子:“回外婆家。”
  “嗯,睡吧。”
  易浔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门外模糊的交谈声吵醒。
  是从没听过的中年男人的沉厚嗓音——“数学竞赛怎么说?国家一等奖有吗?”
  眼前白炽灯的光晕摇摇晃晃,易浔听见傅川刻意放缓放低的声音:“这次是省赛,省二。”
  接着那个男人冷哼一声,水杯重重地撞击桌面:“你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弄到宜城上学,你就给我弄个省二等奖,倒不如下学期就给我转走,转回去上学,一样的。”
  “我学籍在这。”
  傅川的声音好冷,易浔从未见过傅川朝任何人透露这样有攻击性的一面。
  “你学籍在这儿?我看是有别人在这儿,你为什么不月考,考试那几天死哪里去哪里?去谈恋爱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月考成绩单?”
  易浔渐渐清醒过来,心脏失控般撞击肋骨,后脑一股一股跳动,混合着这股跳动的是傅川讥讽的声线:
  “您官司打赢了吗?我还是您的儿子吗?”
  “嘭”,刺耳清脆的玻璃摔碎声在房子里回响,那个男人显然气极,声音高亢:“你就这么跟你老子顶嘴!?翅膀硬了是吧,是不是你妈教你的?”
  “我妈至少从来不会把责任推卸给您。”
  中年男人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他似乎笃定一定是谁教坏了傅川:“是不是你谈的对象教你的?给我分手,马上转学。”
  傅川感到荒诞地笑出声。
  想来傅言秋并不在意他到底有没有谈恋爱,他只在乎他父亲的权威受到挑战,只在乎傅川是不是还处于他的控制之下,唯有看到傅川如幼时在餐桌上泪眼婆娑的模样才会满意。
  所谓的回答并不重要。
  漫长的沉默后,是震动楼层的关门声。
  傅川垂眸,面无表情地屈膝收拾那些玻璃碎片。
  熟悉的气息倾靠过来,傅川的脖颈间被喷洒着滚烫的呼吸,他的身体一僵,拿着玻璃碎片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不要分手......”易浔笨拙地抬头亲他的脸颊,“傅川,我不要分手,我们一起去外婆家。”
 
 
第十九章 
  ==================
  七天后的元旦,顶着凛冽的寒风,易浔和傅川背着书包坐上了回清河镇的公交车。
  几本书,几件换洗衣服,还有脖颈间的暖和围巾,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出发了。
  易浔的围巾绕了松松的两圈,柔软的织物在背后垂坠着,随着主人的动作一甩一甩,傅川抓住他的围巾,像抓住欲飞的风筝线,他无意捕捉,只是为了追随。
  上公交车时,随着易浔的硬币坠落的清脆响声,几个人投来意味不明的奇怪视线,他们看着傅川揪着易浔的围巾一起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排。
  傅川想他是不是要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即使他只看不见他想看见的人而已。
  他才发现,在以后的日子里,或许对于这样的眼神他们要学会习以为常,又或许,他和易浔会去更大的城市,一个包容性也更大的城市,高考后他可以和易浔一起去考察考察。
  傅川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突然感受到易浔冰冰凉凉的手指覆盖住他的手背,易浔在摇晃吵闹的公交车上声音也很小,傅川不得不微微垂头,他听见易浔略带歉意的声音:
  “我外婆家没有暖气,可能会有点冷。”
  明明不是他的错,听起来像道歉似的。
  傅川勾住易浔的手指头,这些天他一直是这么做的,摇了摇头道:“我住的那间房子也是前几年才装的暖气,冷也没关系。”
  “嗯。”
  他将易浔冰冷的手放进绒质口袋,偏头看向街道越来越冷清的窗外,偶尔远处有田野隐没在楼房后,骑着电瓶车上班的人有时与公交并排向前。
  易浔的手指碰到坚硬的相机,手指蜷缩几下后又乖乖贴在上面,他轻轻摩挲着相机的镜头盖,觉得清河镇那么美,傅川一定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窗外的树木一棵一棵倏忽而过,恍惚间傅川以为身边也坐了一棵木讷的树,公交车的轻微摇晃是拂过枝头的风,牵扯着易浔的身体晃动,他们肩头抵着肩头。
  这个星期,易浔的话更少了,总是沉默着想些什么,傅川下课在后排用相机照着他,也只能看见他低垂的头和发丝间的红色胎记。
  晚上放学傅川就会用食指勾着他的小拇指,靠体温感受易浔的存在,有时借着拍夜景拍易浔,易浔却微微笑着,一直看向镜头。
  只可惜,易浔的笑从来没有声音。
  如果现在外面是黑夜,说不定可以通过车窗的倒影看见易浔,傅川的眼神落在车窗,思绪飘渺。
  远远地,他看见一条蜿蜒的小河,被风吹着,掀起一道道波光粼粼的涟漪,等公交车上了桥,傅川才发现这条河并不小,而刚刚那个只是它的支流,镶嵌在远处的田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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