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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汶眼皮下的泪痕未干透，发觉了这一点后使劲儿擦，没一会万泊年就消失在面前。李汶听到水声转头看见他在洗脸，尴尬得无地自容，捏住衣角欲言又止。
万泊年对恋爱脑的情史提不起劲，李汶不出去，他脸上的东西难洗，肥皂搓了五分钟只去掉表层未干的颜料，两个人的气氛这样僵。
“我分手了，她说我没用，这都忍不了，以后更伺候不好。”李汶压下去的哭腔讲着讲着又忍不住了，一米八的高个在厕所对另外一个男人哭，挺有违和感。
李汶说出来明显是要个安慰，但这是万泊年最不擅长的事，再者两人已经分手，他一个外人评价不出来对错。万泊年的皮肤摩擦得刺痛，擦的不耐烦了，终于开口说：“分了好聚好散，不论是谁的问题，好马不吃回头草。”
“算了，我还是滚远点吧。”李汶吸吸鼻子，嘴角向下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
万泊年瞧着差不多干净了，径自走回座位。
他双手交叉坐直了欣赏这幅画，视线从上往下过了一遍，嘴角不自觉上扬，成品的模样在脑海里浮现，忽然觉得没有选择一次性画完特别可惜。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金主，对话框始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好的谢谢四个字耗费两分钟。
万泊年深情恍惚，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清晨醒来周瑟弦给他一个早安吻，比如他们鼻尖相对感受对方的体温，比如更多只能和周瑟弦做的事情。那条隐形线断了是越界，他不敢想象崩坏带来的后果，周瑟弦或许喜欢他，但攥在手心的眷恋若隐若现。
他承受不起又一个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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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哥有喜欢的人吗？”万泊年不是对着周瑟弦说，而是林丹希。
他绕着小公园晨跑，一位女士火冒三丈连续踩了好几下地板，手攥成拳头压住怒意，视线不得不望过去，再凑近点，是林丹希没错。
林丹希掐着人中差点晕死，万泊年上前询问状况，她不想提及这件事，随意攀谈两句便戳中了万泊年的心窝子，疑惑周瑟弦明明及才华与金钱一身，二十六岁了谈恋爱的人都没有。
林丹希是不婚主义者，除了钱一切不感兴趣，独立自主，单凭她自己能养活全家人。她因特别的个性有大把人追，混血皮肤是她身上的亮点，可以当合作伙伴，不可以成为对象关系。即使朋友结婚也毫不动摇，好奇周瑟弦是否是同一类人。
周瑟弦有没有喜欢的人，她不得而知。
“应该没有吧，我之前去参加展子遇到周瑟弦，他提过一嘴，说是事业在先，不好耽误人家的人生。”林丹希环顾周围的桌凳，太脏了没心情坐到上面，干脆站着说话，“后来遇到了性骚扰，那家伙跟踪，说着下流的话给周瑟弦录下来了，交于警察处理，估计有点心理阴影啥的。”
“怎么你喜欢他啊？”林丹希打通了逻辑，无比佩服自己，“也对，狂热粉丝喜欢他很正常，你可别去当私生啊。”
万泊年喉咙发紧，一个劲地抠手指，眼神无处安放，六年里的事他从不过问，不会有人主动告诉他。“我以前和瑟弦哥认识，还是领居来着，因为双方父母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一起长大，我十七岁的时候，他搬到国外去了。”
相处了十七年，分别六年。
快要二十四了。万泊年想。
林丹希顿了几秒，同时恍然大悟，“是吗，难怪我瞧他看你的眼神……”这句话就此打住，没有了下文。
“什么？”
“没什么，想起了点事，感兴趣吗？”林丹希重新拿起手机，屏幕两个角裂了一条缝，方才咬牙切齿的模样历历在目，长叹一口气来掩饰尴尬。
万泊年嗯一声，“洗耳恭听。”
“我有个朋友是位明星，他可不得了，跟你长得一样帅气逼人，不过呢，太闷了。他刚满十七的那天告诉我他喜欢上一个男的，挺稀奇，认识了三年的朋友竟然是同性恋。”林丹希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包烟，点了一根叼嘴里，问万泊年要不要，被拒绝后继续缓缓道来：“他冷淡得我以为是开玩笑呢，不像别人一样表达有多喜欢，见面的时间也很少。五年，他如果放手早没事了，看着喜欢的人六个月换三对象，假装无视发生。这不前些日子要结婚了，我问他怎么处理，他喝了一晚上的酒得了张医院体验券。”
知道结果不尽人意，尝试的勇气也不曾拥有。
林丹希说到一半停下来大笑半晌，直到眼角湿润，她嘴里吐出一口白烟，骨子里的野性暴露出来了。“我有时候真觉得他够笨的，五年里连表白都不敢，最后自己受苦受累。”
烟头飘散出来一缕缕白烟萦绕两人，清晨映现无限春光，蝴蝶扑棱翅膀飞去别处，它们要找到归宿。万泊年屏住呼吸不让烟味呛鼻，接了林丹希的话：“那他为什么不表白？”
为什么？
林丹希猜测过无数个答案，假如万泊年前几天问她这个问题，还答不上来。“他本身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原生家庭稀碎，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他原来有情感障碍，说句喜欢手抖个不停，不吃安眠药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生病了，林丹希难得同情一回，但是她的朋友表现得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林丹希很难想象他过去和往后的生活，没有家人关心，没有爱人体贴，没有一个能包容能任性的对象，灵魂日益腐朽在这个世界。
“暗恋的人要结婚了一声不吭，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上演苦情戏码，情绪崩溃无人知晓，足够他记一辈子。”
万泊年愣住了。六年前，他体会过那样的感受，双手张开平躺在床上，失眠的第七个夜晚，眼前发黑，胸口止不住的发闷，衣服被抓得皱巴，高空坠落的恐惧感让他无法喘息，他彼时只有一个念头——想见周瑟弦。
见面不够，拥抱也不够。
失眠的第七个夜晚，他遗忘不了。
约莫过了几个小时，他眯眼盯着天花板，呼吸平静下来，已经听不到心跳声，纹丝不动。万泊年和周瑟弦相处十七年里每个细节，冲击他的神经系统，成为最佳安眠药。
林丹希一根烟吸完了，用餐巾纸包好放在手里插兜，咂咂嘴回味，“我还真没尝过喜欢的味道，工作忙不过来哪有空管杂七杂八的，搞男人不如搞事业。”
“可是表白了会有什么不同吗……”万泊年仍然纠结于上一个话题，眼眸低垂，藏好底下的焦虑。
“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你确定对方喜欢你，还能叫暗恋？别后悔莫及。”林丹希不懂小年轻的心思，常年给人当妈不容易，费心费脑费力气，她要自由，情爱困不住。
万泊年始终站立不动，双腿像是压了万斤重的石头，一声再见也没能和林丹希说。
蠢，太蠢了。如同命中注定一般，身边的人都在告诉他要表露，要争夺，干等下去只有一场空。万泊年不是现在才懂得这个道理，是有人告诉他可以鼓足勇气往前走了，他不用再独自郁结。
太阳散发的光和热逐渐感知到，枯败的叶草呈黄呈黑，公园不知何时已然如此热闹，树荫下一对老年夫妻牵手走在小径上，白头发在光的照耀下异常耀眼，唠叨两句家常，笑得惬意。万泊年投去羡慕的目光，幻想里他与周瑟弦十指相扣的模样实在太过美好，迫不及待地想试探周瑟弦的心意。
点开键盘的时候，万泊年的脑子一片空白，该说点什么才能和周瑟弦展开话题。
哥，你有空吗？
不行不行，删掉。
哥，我可以邀请你吃个饭吗？
删掉删掉。
哥……
删掉。
妈的，说什么才能正常一点。
万泊年反复编辑该说的话，不等他点击发送键，一杯冷水泼到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闭眼。水顺着发间的缝隙胡乱溜走，冰冷的水未依次流向下颚，先被吸收了部分，胳膊往眼处一抹，继而听到嘶吼声：“死同性恋，下地狱去吧你，勾引别人男朋友，下贱！”
万泊年：？？？？
他是同性恋，但他勾引谁男朋友了？
场面十分混乱，女人谩骂不停，周围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小声谈论。万泊年顾不得这么多，赶忙找到身上干的一块，手机屏幕的水渍拼命擦，兜里的餐巾纸所幸逃过一劫，掏出来把痕迹抹干。
在擦的过程触碰到了发送，信息发出去了。
年糕怪：
一位男性冲过来制止了快要泼向万泊年的第二杯水，简单粗暴地推开了女人，护在万泊年面前，“你发什么疯，好端端泼人家水干什么？”男人的个头比他小，万泊年居高临下凝视二位。
万泊年完全在状况之外，脑袋还是懵的，那条编辑了一半的信息发出去又撤回了，看着别扭的聊天框只好多加一句：不小心发错了。
“你们发什么疯。”万泊年无缘无故获得了冷水淋头，女人间接导致信息发出去，他心情很不爽，咬牙切齿地转头怒视他们两个， 声线冷得吓人。
“呸，你要跟我分手不就是要跟这男的在一起？你也下贱！谈了两年不知道你是同性恋！”女人豁出去了，旁边多的是人围观，她不信能有人帮两个同性恋讲话，正好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男人讪讪转身给万泊年点头道歉，双手合十一副诚恳的架势，低声细语：“不好意思同志，我女朋友有点魔怔了，这是纸巾你擦一下吧。”
他拒绝了，用不惯别人的纸巾。
“我要和她分手她不乐意，无奈之下我跟她说我、我喜欢男的，刚好看见你站那好像在等人……”男人越说越羞愧，两行泪快挤出来了，一包纸巾强塞到万泊年的手里，巴不得给万泊年下跪。
站五分钟从男大变成受害人。
万泊年刚想问为什么要泼他而不是你，女人手中的另一杯倒在她男朋友的头顶，直直往下流，惹的男人一激灵臭骂一句。
早上九点多大家闲的很，不会有人来制止这一场行为，更多的是撑起手机开始录像的。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女人尤为得意却又生气，她男朋友的行为在她的视角里就是暧昧，“我跟你讲话呢你说不说，合着我以前约你不出来是跟这男的一起了是吧？你恶不恶心人！”
万泊年没兴趣参加他们情侣之间的斗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喂，你好110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
“我这里有个人无故对我进行语言攻击和人身伤害，附近有监控应该可以查到，我在……唔唔”万泊年正叉腰陈述情况，男人抢过手机挂了电话，慌了神连舌头都捋不直，弯腰四十五度，“真不好意思同志你别报警，我们俩的私事牵扯到那你，是我的错我给你赔偿。”
不是万泊年要故意刁难，而是他身上的衣服光是衬衫就要三千一件，不敢真索要赔偿。
男人背后出了冷汗，忐忑不安地摸索口袋掏出仅有的三百块钱和一张纸，颤抖着写下电话号码，“抱歉啊给你带来了困扰，三百块钱先给你不够加我好友给你转好吧，人多口杂我带我女朋友先走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祝你生活愉快！”
女人还没说够，被男人吼了两句呆滞了，边拉着她走边说“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逃离人群，挡住半张脸防止拍摄，女人挣脱不开骂了那人一路。
得，莫名其妙当一冤大头。
万泊年捏着三张红大钞，公园里看热闹的人散了不少，他站立在原地想骂却不知道骂什么，怒火上脑按捺不住，脸色白了一阵，最后暗骂几秒，将衣服与皮肤拉开距离，深呼一口气，回家了。
第十四章
万泊年携带一身热气走出了浴室，额头还挂着不少汗珠，夜晚还很燥热，万泊年只穿了一条短裤，发尾的水滴挣扎着不掉到地板，呼吸间嗅到专属于他洗完澡的味道。他抄起手机期待得点进微信。
瑟弦哥：好，注意安全。
周瑟弦同意了！同意了！
万泊年撅起小嘴内心欢呼雀跃，自上次撤回信息以来，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集。万泊年顾着周瑟弦要练习的原因，不好继续打扰，可真的憋不住了，好不容易邀请周瑟弦一次结果被拒绝了。
周瑟弦不主动说，他也没有追问原因。
接下来的几天，万泊年总是插空问周瑟弦什么时候有时间，周瑟弦不厌其烦地一个一个回答。后来仔细反了下，觉得不应该这么做，他放弃纠缠时，周瑟弦倒主动找上门来了，告诉他这个周末有空闲。
他告诉周瑟弦具体时间及地点，发了一连串谢谢的表情包。
万泊年满足得向后倒跌在床上，脑袋往左扭一会往右扭一会儿，冥思苦想了一阵还是干巴地回复：好，我睡觉了，晚安哟。
如果今晚的梦有周瑟弦的出现，那么他的心脏将会裹得更紧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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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糕怪：我在329号桌。
他刚发过去消息，抬头便瞧见周瑟弦左右张望，万泊年眼神发亮，挥手示意，口型说在这里。
周瑟弦对上他的目光，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同样朝他挥挥手，好像在说我来啦。
“就等了吧，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周瑟弦里头穿的是简洁的白T，外面搭了一件冰丝防晒外套，走到万泊年面前坐下的第一眼，微微愣住了。
原来只要人长得好看，穿什么衣服都不会觉得普通，像是给周瑟弦量身定制一般。
“哥，你第一次穿这个衣服吗？”万泊年吞咽了一口口水，努力镇定下来，抬眼盯着周瑟弦，咬住下唇口腔里面的部分。
还没听到回答，上菜的服务员弯腰挡住了他的视线。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服务员贴心地多放了一包抽纸，面带职业笑容祝贺他们用餐愉快。
待服务员走后，他重新与周瑟弦四目相对。
“是的，新买的衣服，不好看吗？”周瑟弦双手安放在大腿处，低头去看桌上的菜品，很惊讶万泊年会先点菜，不止这一点，重要的是摆上来的没有一个是他不喜欢吃的。
万泊年语无伦次：“好看，当然好看！哥穿上身的都是好看的，任谁看了都喜欢。”容貌不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却是万泊年能想到最简单的表达方式。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娇气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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