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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漩涡中突然降下一道刺目闪电，清谈殿瞬间坍塌，在众人的惊呼中劈向了公孙业。
意外在此时突起，只见废墟之上，第一道雷击过的地方赫然凹陷，公孙业却没有飞升，原地只剩下一具焦黑躯体，眉心红光闪烁，随即自下而上化作一地齑粉。
众人还没从滔天惊骇中缓神，第二道滚雷再次劈下，这次却猝然变了方向，竟朝角落邱羽直直灌去。
下一刻，金色霞光斑斓乍现，闪电降下一瞬，邱羽猛地推开了玖夜，眼中泪水闪动，弹指间湮灭成稀碎星辰。
一声怆然嘶吼震颤天地，
——邱羽，飞升了。
第七十四章 结盟
滴答——
一滴水落在了碎成无数金块的宗主宝座，紧接着，两滴、三滴……
无数水滴汇成磅礴，大雨倾盆而下，将寒凛山的残垣断壁笼罩其中，苍穹低沉灰暗，旋涡和雷暴早已消匿，只剩废墟之上，漫天灰烬碎片飘飞，刺鼻的焦黑硝烟在雨雾中渐渐化去。
殿内呻|吟声此起彼伏，在场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伤，雷劫来得太过突然，邱羽意外飞升，公孙业一死，整个寒凛山的傀儡尽数失去了控制，修士们在萧御明指挥下奋力抵御，才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张巨大的金色结界在清谈殿上空缓缓形成，为众人遮住了风雨。做完这一切，萧御明被秦依小心搀抚着坐下，与姜乾低声交谈着什么。他明显有些虚弱，小千镜界中伤势太重，此次强行出关又元气大伤，说话间气息都不平稳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带着凛然杀意呼啸掠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铛的一声震耳巨响，半只焦黑的铁笼被姜乾当空斩成了碎块。
紧接着，一个身影闪电般逼至他身前。
砰！
眨眼间，秦依箭步拦在姜乾身前，一掌送出，将飞身袭来的玖夜当胸打飞，强悍的灵流轰然荡开，将殿下众人掀倒一片。
玖夜飞出好远，狠狠砸碎了几根顶梁巨柱，几个翻滚撑地稳住身形，白色发尾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甩出珠帘般的剔透水花。
人群登时尖叫着向后避去，生怕自己被无辜殃及。
雨声嘈嘈，在偌大的空旷结界内咆哮回荡，玖夜垂头起身，抬手拭去嘴角血痕。
“为什么？”
嗓音低哑，从玖夜被鲜血濡染的薄唇中飘出，带着令人胆寒的轻颤。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周遭空气骤然稀薄，无形的威压撕扯心脏，众人惶恐至极，纷纷惨叫着滚倒在地，萧御明眉头皱起，鲜血溢出鼻腔，挣扎着想起身却无能为力。
地面猛烈一颤，大殿四周开始出现无数裂隙，赤黑色的烈焰如地狱游出的毒蛇，弹指间连成了一片。姜乾目光一凛，“不好”二字脱口同时与秦依双双跃起，可还没到玖夜身前，就被突然迸发的滔天魔气震飞数丈开外。
紧接着，凛然剑光乍然挥出，沿路碾出一道狰狞沟壑，二人慌忙抬剑抵挡，只觉震得虎口发麻，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魔气荡开，玖夜迈步而出，双目赤红宛如恶鬼，手中弑神罗刹嗡鸣不止，浑身血污斑驳，打穿琵琶骨的锁链消失不见，竟是被生生震碎，强行打通了被压制的灵脉。
弑神罗刹再次蓄力，眼看着就要再次劈出，姜乾和秦依已毫无防守之力，二人的剑在刚刚一击中震飞，若再受这一剑，将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间，萧御明忍着剧痛大吼出声，在弑神剑落下霎那举起袖中一物，叮叮当当的脆响瞬间回荡。
玖夜浑身一震，眼中血红褪去，弑神罗刹当啷一声摔落在地，化成一缕飞灰消弭，他茫然抬头，循声望去，金灿灿的铜铃在萧御明手中晃晃悠悠，清脆声响阵阵，宛如清风拂面，渐渐抚平了玖夜心中躁动的滔天杀意。
“没事了，孩子。”萧御明咽下一口血沫，尽量将声线放得温和，“认得它吗？我帮你找回来了。”
热泪刷的涌出，玖夜一声低吼，跌跌撞撞向萧御明跑去，四周弟子见状提剑就要上前，被萧御明不动声色拦了下去，任由玖夜掠至身前，一把夺过那只醒狮铃铛，阖目紧紧按在心口。
威压登时撤去，众人脱力瘫倒，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屏息观望着眼前莫名发生的一切。
萧御明轻言：“飞升之事，其实，是阿羽自己的决定。”
玖夜蓦然抬头，眼中凶光再次泛起。
“没错。”姜乾的声音在后方响起，玖夜一凛，转头恶狠狠怒视。
姜乾瞥了一眼，长剑垂直反握在身后，丝毫不回避玖夜的视线：“今晨，玥姬手下相告，公孙允将假降雷劫，嫁祸一切给公孙业，清剿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傀儡。并打算以邱羽为诱，逼迫你上九华幽谷，杀了镇压于此的先任魔尊。”
玖夜哑然，姜乾没有理会，娓娓道出了一切。
原来，两日前，玥姬就和关在昭雪台的邱羽取得了联系，她已经查明，早在仙魔大战前，公孙允就已经开始计划搜罗驯化麒麟角的秘术，后来从古籍得知，便是集齐并炼化神帝珠、玄枵剑和魔王心三样宝物。简单来说，也就是天界仙帝眼珠、凡界子母仙剑，以及魔界尊主的内丹。
麒麟角乃上古始神所炼，曾一度遗失在三界中不知去向，后来现任仙帝上位才最终寻得。但麒麟角神力太过霸道，就连仙帝本人都无法彻底降服，为了防止有心之人歹念，只能供奉在步星台暂且尘封。
谁知后来公孙业用了何种手段，魔尊锦骥攻上天界，仙魔大战就此爆发，仙帝右眼受损后被他从步星台盗出，使得麒麟角神力发生了动摇。
姜乾淡淡看了玖夜一眼：“当年阿羽身死，你被公孙业骗下冥川，用的就是这部分麒麟角粉，目的是让你成为一个空壳魔尊，待到玄枵剑归位，怂恿你入九华幽谷杀了前任尊王，名正言顺接手魔域。届时再回收你体内麒麟角神力，取丹后做成血祭傀儡。这样一来，不仅麒麟角驯化，整个魔界也将尽收麾下。”
玖夜闻言面色煞白，踉跄几步跪倒在地。
心脏阵阵抽疼，原来，靠作弊冲出冥川，这件他一直以来不敢让邱羽知道的事情，一直以来难以启齿的事情，最终还是让他知道了。
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走得那么决绝，大概是真的不想再要他了吧………
想着，玖夜颓然伏地，开始旁若无人地吃吃低笑，随后浑身战栗，笑声尽数转化成绝望的呜咽。
姜乾被突然打断，蹙眉等他哭累了，才又开口：“不过他并没有成功。”
呜咽顿止，玖夜抬起红肿双眸，茫然不解。
“麒麟角固然厉害，但你只吸收了它万分之一的稀薄神力，加上面对的是魔族历代累积下来的强悍战力，第一关就被打了半死，是玥姬分身入川，在你昏迷时剥离了所有麒麟角粉，所以你能冲出来，其实靠得是你自己。”
玖夜彻底呆住，大悲大喜交集，竟一时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哇的吐出大口鲜血，秦依眼疾手快一针扎下去，这才让他稍稍缓过劲来。
萧御明叹了口气，接着姜乾道：“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想到，阿羽的出现，让一切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
“当年你以一半寿数为阿羽换命，玥姬这才因此发现了他的身世羁绊，由此也开始把他纳入了反击计划之中。可飞升一事，确实是阿羽主动提出的，指挥玥姬暗中操纵，在公孙允不知道的情况下化假雷劫为真，引渡飞升，先下手为强捣毁一切。”
顿了顿：“他之所以这么做，我想或许是因为，他不想你再因此有任何不测了。”
玖夜没有说话，心脏痛如刀绞，不自觉将铜铃攥得更紧。
萧御明面色沉下：“可这些信息本应在两日前就送达九皋山了，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池，今晨才迟迟收到。仙盟会审，公孙业压根没有通知九皋山，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正是今日凌晨时，一只幼年灵兽突然闯山，带来了卷轴和传音符，我这才仓促赶来，命姜宗师与秦依救出天时，返回时在山下发现了这只铜铃。”
“按玥姬所言，公孙允本意是等公孙业以阿羽为要挟，逼迫你去九华幽谷杀人后才当众降下雷劫，公孙允刚刚得到完整的玄枵剑，一定会急于驯化麒麟角而分身乏术，阿羽打算趁机反击，让玥姬将雷劫提前……咳咳！”
正说着，萧御明猝然咳出了几口污血，随即竟毫无预兆的昏倒在地，原本在原地呆若木鸡旁观一切的众人惊吓，纷纷如梦初醒，慌忙着想上前查看。
秦解意当即为他施针顺气，他本就气血两虚，如今又说了这么多话，终于是支撑不住了。
四下登时乱成一团，萧御明病情突然恶化，不能再在这里久留。
人群渐渐簇拥着离开，姜乾久久未动，沉默半晌，突然道：“你们魔族，是不是只有同出于冥川，才能彻底杀死彼此？”
玖夜抬头，两相对视片刻，轻轻说了句是。
“果然，既是这样，你可愿与我们结盟？阿羽做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我们坐以待毙。”
玖夜愣住，双眼瞪得极大。
姜乾踏上仙剑，展袖侧目：“若想救回阿羽，不如想办法破开九华幽谷禁制，跟锦骥提前通信，搞清楚他当年为何非要发动那场大战，或许也会成为解决公孙允的一个突破口。务必记住，只要你们都活着，公孙允的阴谋就永远无法得逞。”
说罢御剑升起，头也不回遥遥离去。
——
三日后，九天仙界。
轰！
一声巨响震彻凌霄，金光炸起漫天水柱，一银发男子执剑破水而出，身影快如闪电，白衣翩然，一双羽翼展在身后，竟丝毫没有沾上半滴湿润，朝水柱外一众金甲仙兵直直劈去。
惨叫声顿时四起，仙兵如沸水活虾一般纷纷弹起，又重重落下，根本阻挡不了银发男子去路。
突然，几道破空之声划破半空，银发男子轻盈翻身着躲避，几只灰黑羽毛随即擦过发丝，砰砰砸落制式精美的琉璃地板，化作黑烟消匿不见。
紧接着，一只白斑红腹鬼鸮咕咕落地，竟凭空化作一个黑衣男子，翻手握着两把骨刺，不由分说与银发战在一处。
黑衣男子招式诡谲，刚被挡开一击，另一击刁钻地刺向银发腰侧，噗呲一声，献血淋漓。
银发男子吃痛，雪白长睫垂落，一掌将他打飞出去。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主人了吗？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黑衣男子稳住身形，猝然阴测测一笑，挑衅着叫出那人姓名。
“邱羽。”
第七十五章 菩提巨树
邱羽吃痛，咬牙拔出深深没入腰侧的骨刺，鲜血汩汩流出，却又眨眼间愈合如初，只剩衣袍上濡湿一片的斑驳红渍。
鬼鸮笑得森寒:“玄枵早已归位，你不去守着那个废物魔尊，偏偷渡雷劫来天界寻死，还真是蠢得可怜。区区凡胎，飞升了又如何？今日有我在，你休想踏入天门半步。”
邱羽懒得跟他废话，骨刺反手掷出，朝鬼鸮眉心飞去，鬼鸮嗤笑一声轻易躲开，却顿觉身后劲风呼啸，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打飞了百丈，轰然撞塌了一座金碧钟楼。
一众仙兵当场傻了眼，邱羽压根不给他们时间反应，一掌暴击挥出，拦在天门外的大军暴雨般炸飞上天，紧跟着身形一闪，半空中抽出一下落仙兵腰间佩剑，将刚刚摔回地面的兵卒尽数绞杀。
邱羽很是焦躁，当初玥姬没有把控好雷劫大小，导致他在漩涡中白白困了三日，如今子母剑合并，好在子剑认主后的联系尚在，说明玄枵还没有被完全炼化。可若是再迟一些，届时公孙允得到麒麟角更多神力，不仅更难对付，下一个目标便是玖夜的魔丹，魔丹一旦离体，玖夜会怎样，他不敢再去想。
思忖着，心中那股焦灼更甚，快刀斩乱麻解决了仍不知死活往上扑的仙兵，一剑斩碎了高耸入云的天界大门，长驱而入。
吼——
一阵龙吟声震九霄，邱羽一惊，抬头望去，两头长达十余丈的五爪金龙盘绕天际，与他遥遥一望，烈焰与闪电挟着凛然朔风猎猎袭来，邱羽猝不及防提剑格挡，只听咔嚓锐响，长剑竟瞬间裂成了齑粉。
鬼鸮冷笑着再度出现。
“我说了，有我在。”
指尖轻动，巨龙发出低吟，口中雷电与烈焰纠缠，呼啸着朝邱羽灌了下来，
“你休想踏入天门半步！”
邱羽所在的地面登时爆裂，来不及逃离的仙兵惨遭殃及，眨眼间被火舌消融。
鬼鸮漂浮半空，在高耸入云的滔天烈焰中放声大笑，巨龙从天而降，绕在他身侧俯首而拜。
然而下一瞬，皮肉贯穿的裂帛声骤然响起，鬼鸮浑身一震，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低头去看，胸腔上，刚刚插入邱羽腰肋的骨刺，此时居然直直穿透了他的心脏，刺尖金光萦绕，蕴着极其强悍的灵力，一并打碎了他体内金丹!
噗呲！
骨刺向后抽出，鬼鸮的身躯随之踉跄几步，仰面朝天直挺挺摔落，露出了身后邱羽漠然的双眸。
两条巨龙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咆哮着张口放电喷火，邱羽手腕翻转，寒光刺目，瞬间斩下了它们的头颅。
漫天血雨倾盆而下，浇了在场仙兵满身，腥臭味弥散开来，恐惧的尖叫登时充斥天门，兵卒们那还敢再阻拦，纷纷跌撞着四散奔逃。
“不自量力。”
巨龙尸体扑通扑通凌空掉下，邱羽头也不回，抬手甩去骨刺血珠，眼里尽是兴奋的赤红。
从飞升那刻开始，心中总有一股莫名躁动总挥之不去，邱羽焦灼难忍，杀戮的渴望不知不觉愈发猛烈，每一滴滚烫的鲜血都使他兴奋，却又更加不知餮足。
他还想要更多。
远处天际，巨大的赤金结界熠熠闪烁，结界中，一棵参天菩提巨树宏伟屹立，树冠遮天，分明是白日，却有无数长明灯笼点缀其中，远远看去，甚是森然诡异。
邱羽歪了歪头，与袖箭建立的联络微弱回应，正是来自于那里。
笑意浮上面颊，邱羽脚下一点，背后双翅猝然展开，流星般飞掠而去。
下一秒天宫巨震，池水山石簌簌颤抖，无数灵兽飞禽嘶鸣着仓皇逃窜，笼罩在树冠上空的结界发出一声低沉嗡鸣，竟被邱羽生生撕裂，闪烁着，消弭成漫天晶莹废粉。
“步星台”三个烫金大字高悬树冠，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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