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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囊男人(近代现代)——烟猫与酒

时间:2023-11-21 10:14:29  作者:烟猫与酒
  发消息的是个陌生的头像,名字叫“野”,语气很直接:你要不买点药揉揉脚啊?
  言惊蛰反应一下,猜到这人是韩野。
  他以前没有备注的习惯,反正段从的朋友也不会私下里跟他有交集,加过就各自在列表里躺着。
  言惊蛰想到被他们看到的画面,依然觉得很不自在,但也从心底感激韩野,认真地给她回了句“谢谢”。
  韩野那边不说话了。
  言惊蛰等了会儿,刚准备收起手机继续骑车,聊天框里又弹出一条消息。
  韩野:你以后都在这边了?现在住哪?
 
第 5 章
  大多数人对于“住哪”的概念,基本就是“家”。
  可对于言惊蛰来说,这是个他从小到大都难以回答的问题。
  小时候的言惊蛰不会说话。
  言惊蛰的奶奶说他出生在惊蛰那天,落地时正好天上滚一道响雷,把言惊蛰吓着了,哭都不会哭,被护士抠了半天嘴,才发出细弱的呼吸。
  也不知他是被惊雷吓傻了,还是缺氧影响了脑子,童年的言惊蛰木木讷讷,五岁多才慢慢地开口说话,还跟谁都亲不起来。
  当时他们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孩,生下言惊蛰后,妈妈又怀了一胎。
  不上不下的小孩儿最不容易招疼,更别说言惊蛰这样不讨喜的性格。
  家里的条件不足以支撑这么多张吃饭的嘴,所以言瘸子来商量想认个孩子时,除了言惊蛰的亲妈掉了两串眼泪,全家人都没显得有多不舍。
  言惊蛰似懂非懂,大人们让他管言瘸子喊“爸”,告诉他现在住的地方不再是他的家,没事儿别再回来,他就把这些记下照做。
  言瘸子用五百块钱,就断掉了言惊蛰跟原生家庭那一点稀薄的亲情。
  生活在自己家还是言瘸子家,对于言惊蛰来说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一日三餐该吃还是吃,学该上还要上,新学校里的同学照样嫌他脏,街道上其他小孩也同样不和他玩。
  换个住的地方,区别只是多了个需要照顾的傻妈,每天再多挨几顿打。
  言瘸子打人是不分缘由的,有时候上一秒还好好吃着饭,下一秒言惊蛰就被他一脚踹倒在地上。他不能躲,如果想躲,就会更加激起言瘸子的怒火,还要再挨两脚。
  小时候的言惊蛰以为生活就是这样的,承受暴力与恐惧就是家庭的本质。
  没有人教给他爱,没人教他怎么去认识朋友,也没人告诉他什么样的家庭才是正常的。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言惊蛰不明白街上那些总是疯跑玩闹的小孩,为什么都那么爱笑,都那么干净,总有零食吃,好像在家不用干活和挨打一样。
  他找不出答案,就喜欢靠在家门口看,看他们玩得高兴,心里也觉得很好。
  生于烂泥中的人,如果一直泡在烂泥里,这辈子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
  偏偏说不上言惊蛰的运气好还是不好,他遇到了段从。
  跟段从记忆里第一次关注到言惊蛰的场景不同,言惊蛰对于当时那个跑来关心自己的小孩儿,起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
  他是了解街上这些男孩的,有时候他们会突然表现出很友好的样子,来拉自己一起玩儿。
  言惊蛰上过好几次当,抱着期待与开心加入他们,却玩着玩着就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要被笑被打。
  当时的段从突然过来,就被言惊蛰划入了这一类人群。
  毛毛躁躁的小男孩,语气和肢体动作也不怎么友好,还伸手推了他,问他怎么不穿袜子。
  言惊蛰本来想着低头躲一下,等这个男孩跑回去,他还能继续看他们打雪仗。
  结果听到他那不可置信的口吻,一股强烈的自卑突然将言惊蛰包裹了起来。他匆匆抬头望一眼衣着光鲜的段从,条件反射地默默躲开。
  而段从离开时扔给他的那团袜子,则足足困扰了言惊蛰好几个月。
  段从那年寒假回家过后,直到第二年的五一假期,才又跟着老妈回来看姥姥。
  小学的生活太多姿多彩了,每天都有新鲜事,段从回去后一开学,就将言惊蛰这个小插曲忘了个精光。
  车子从言惊蛰家门口经过,他才想起那个大冬天穿单鞋的小男孩,与自己扔的那团袜子。
  没看到言惊蛰在家门口罚站,段从下了车扎进姥姥家,被姥姥又搂又拍,亲近了好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那个瘸子家的小孩,上次我走以后穿袜子了吗?”
  “什么穿不穿袜子?”姥姥听得一头雾水,“你管人家穿不穿袜子干嘛?”
  “哎不是。”段从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连比划带解释的说了半天,姥姥“哦哦”的应着,疼不够地往他手心拍了一把糖:“吃糖。”
  被姥姥拿好吃的喂着,又有大舅家的表哥陪着,段从转头也把袜子的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一家人直热闹到吃完晚饭,段从吃太多了得去卸卸货,结果家里的卫生间被表哥给占着,瓮着嗓子赶他去街上的公共厕所。
  “你跟在里面炸鱼雷似的。”段从踢踢门笑话表哥一句,揣上卷纸往街上跑。
  等他肚子通通畅畅地从公共厕所晃悠回来,远远就看见有个人影,在姥姥家门口的路灯底下转。
  段从以为是表哥想藏门口吓唬他,也没细看,贴着墙根猫过去,“哈”一声就扑过去圈人脖颈,半真半假地往地上掼。
  “想蹲我?”他洋洋得意,还在表哥脑袋上连搓带揉,掐腮帮子。
  人影被他吓了一大跳,叫了一声,攥着他的胳膊使劲往外挣。
  意识到偷袭错人了,段从赶紧松开手往后退。县里街道昏黄的路灯底下,言惊蛰转过头,乱蓬蓬的头发底下,瞪着一双惊慌的黑眼睛。
  像泡了水的黑葡萄,瞬间就与去年冬天那双眼睛重叠在了一起。
  段从一愣,不好意思地咧咧嘴:“我以为是我表哥想猫在这吓我……对不起啊。”
  言惊蛰确实让他吓得不轻。
  下午知道段从回来后,他就在段家院门前远远近近地转悠好几遍了,听着里面一家人欢声笑语的,不敢从正门往里看。
  “大晚上你在这干嘛呢?找我玩?”段从道完歉就松弛下来,往前靠一步,下意识先往言惊蛰脚上瞅。
  还是麦秸秆一样细宁宁的脚脖,果然没穿袜子。
  不过现在五月份的天,在家都穿着拖鞋,也确实不用穿袜子。
  言惊蛰跟段从对视完,又习惯性地垂垂头,伸手递给他一团东西。
  段从看到那团熟悉的袜子,像是连拆都没拆开过,整个人都怔了半天。
  “你没穿?”他瞪着言惊蛰,莫名有点儿不高兴,“我都给你了啊,你不是没袜子穿吗?”
  送人的东西哪有往回拿的道理啊,让别的小孩知道不得笑话半辈子。
  言惊蛰听他这话,反倒比段从更惊讶,愣愣地又抬起眼。
  他嘴巴动动,终于张开嘴跟段从进行了第一次对话:“……我有。”
  “你有你不穿?”段从更不开心了,感觉这人莫名其妙,大冬天穿单鞋光个脚。
  亏他还一回来就跟姥姥问,觉得自己可乐于助人可有爱心了。
  见言惊蛰还跟个呆子似的伸着手,他绷着小脸扭头就朝院里走:“拿走,都说了给你的。无聊。”
  那会儿的段从还不知道,他随手一扔的袜子,对于言惊蛰来说,却是人生中第一次收到来自朋友的礼物。
  ——都送他袜子了,应该可以说“朋友”了。
  言惊蛰自己在路灯底下又站了几秒钟,很珍惜地轻轻攥两下袜子球,将它重新藏回家里去。
  小孩子的友情就是这么奇妙,一群小孩子可以凑成堆玩一天,却不是每个人都能通过一团袜子球,建立起微妙的情谊。
  第二天再在街上看见言惊蛰,段从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具体怎么不一样,他也感受不上来,毕竟他俩连认识都不太能算得上。可街上熟悉不熟悉的小孩那么多,偏偏他就对言惊蛰,额外多了一种很模糊的亲近。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一条街上有许多流浪猫,他可以跟任何一只玩,但他给其中一只喂了根火腿肠,从此这只猫对他而言,就成了猫群中不一样的存在。
  像是变成他的猫了。
  小孩儿对于喂养一只独属于自己的宠物,一概没有抵抗力。
  言惊蛰不是宠物,也轮不着他段从去养。但在这种喂猫效应所带来的成就感驱使下,段从那个五一多了个爱好:给言惊蛰塞好吃的。
  从一块巧克力开始,到一包糖、一瓶酸奶、一袋薯片……段从也懒得跟他多说,反正言惊蛰的嘴就像个摆设,木讷讷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他就是把姥姥每次拿给他的零嘴儿留一半出来,见到言惊蛰就给他,酷酷的,只让他吃。
  言惊蛰前面两次还接得很不好意思,抿着嘴摇半天头,看段从要生气了才红着脸收下。
  连着被塞了几次好吃的,他发觉段从是真的跟其他小孩儿不一样,是带着真正的善意与友好的,也逐渐放开了不少。
  连着几天下来,两人形成了他们之间的小默契,每天傍晚一起去县里一所废弃学校里,坐在乒乓球台子上边乘凉,边吃零嘴,边看红彤彤的太阳下山。
  “昨天那个巧克力糖好吃。”
  言惊蛰开始学会跟段从分享吃后感,也会拿出自己寒酸的小零食——两毛钱一大把的泡泡糖,给段从。
  段从看不上他这破泡泡糖,每次嚼不了几下就满嘴的渣。
  但言惊蛰给他,他也高兴,“喂猫”的成就感更上一层,干脆把自己的那份零嘴儿也留下来,换言惊蛰的破泡泡糖吃。
  “巧克力啊?”他撕开泡泡糖扔嘴里,随口说,“我妈从家带来的,外国的,这边街上没有。”
  “好吃。”言惊蛰又点点头。
  “那下次回老家我给你多带点,带一盒。”段从吹了个泡泡,让言惊蛰看一眼,又“啪”一声嚼回嘴里。
  言惊蛰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并不是开心。
  “你要回去了?”他歪头看着段从,手指头在球台边沿上轻轻抠。
  “开学了能不回去吗。”段从数数日子,“回老家好几天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呢。”
  言惊蛰“哦”一声,有些失落地点点头。
  旧操场没人打理,杂草长满了跑道,被初夏傍晚的风拂过去,带来扑鼻子的青草香,伴着此起彼伏的蟋蟀叫。
  听言惊蛰不说话了,段从偏偏头看他,没心没肺地问:“你不舍得我吗?”
  言惊蛰对着夕阳的方向,营养不良的脸颊被照得几乎透明,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嗯。”他认真地点点头,眼珠像黑葡萄,“你是我第一个好朋友。”
  段从对于自己这个“第一”的地位很满意,小老大似的拍拍言惊蛰的后背。
  “没事,我跟表哥他们说了,以后不要欺负你。”
  “一放寒假我就让老妈带我回来,到时候给你带……两盒巧克力,行吗?”
  “到时候还来这个秘密基地吃,再堆个大雪人。”
  言惊蛰尖尖的嘴角抿了抿,又抿了抿,亮晶晶的眼仁轻轻弯成了两道弧。
 
第 6 章
  从那个五一开始,段从投喂言惊蛰的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每年的寒暑假,以及五一国庆,只要回老家,段从都会带回去一大兜好吃的。
  如果假期有了别的安排,比如补课或旅游,他也要把东西寄给姥姥,让姥姥分给表哥和言惊蛰吃。
  但见不到段从,那些高级的小零食,对言惊蛰而言也就没那么有滋味了。
  五年级那年的寒假,段从的爷爷脑溢血摔了一跤,差点儿没救过来。那年的春节,段从爸妈和两个姑姑,在奶奶家与医院之间忙得团团转,没回姥姥家过年,段从也没顾上给言惊蛰寄好吃的。
  开学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封信。
  班主任亲自来转交给段从,当时他们的语文课正好在学写信,班主任还顺便夸了段从两句,夸奖了这封信的格式规范,在讲台上笑盈盈地读:“段从收,言惊蛰寄。”
  五六年级的学生已经开始拥有了“谈恋爱”的概念,班里顿时“喔喔”着一阵怪叫声,后座把脸挡在课本后面小声喊:“段从收情书!方佳晨失恋咯!”
  方佳晨是他们班的小班花,班里总开他俩玩笑。
  段从有点儿不好意思,绷着脸回头踢踢桌腿,小跑着去讲台上领信。
  2毛钱的白色信封,右上角的邮票贴得方方正正,图案是一只灰麻麻的小鸟。
  中间用小学生工整的字迹,写着段从和言惊蛰的名字。
  信里并没写什么很有意思的事,言惊蛰含蓄的天性,连在信纸上都表现得一览无余——他规规矩矩遵循着写信的格式,以“段从:你好!”起头,“很想念你的:言惊蛰”结尾。
  正文的内容从街上的大黄狗,写到今年春天来得早,修辞规矩得像在写作文。
  毫无趣味的一封信,段从就是觉得很开心,同学们要看他还不给,自己暗搓搓拆开又折上,一天看了得有十来遍。
  放学回到家,他问老爸要了点钱跑去超市,给言惊蛰买了一堆好吃的,和一沓信封。
  小学生拥有一个自己的笔友,就像拥有自己的宠物一样,真的是件很酷的事。
  整个五六年级,段从和言惊蛰断断续续地写了很多封信。
  其中有一封被言惊蛰专门挑出来单放,在他们小学毕业后,段从回来过暑假时,拿出来读给他听:“‘告诉你言惊蛰,我现在是我们班的班草,我太帅了,没办法’。”
  言惊蛰笑得直眯眼,冲段从“哗啦啦”地晃晃信纸:“你真不要脸。”
  段从坐在石桥围栏上,自己都听乐了,笑得直晃悠。他感觉有些丢人,又藏不住那点儿臭美的心思,索性一偏头盯着言惊蛰:“我不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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