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迹皱眉闷了一会儿没说话,想了两秒拿出手机给林思取拨了过去,结果电话里响起了提示对方已关机的女声。
“关机了。”祁迹皱着眉放下手机。
“这怎么还关机了!”毛桃嚷嚷,有些慌了:“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不知道。”祁迹摇摇头,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没事,我让时与安去找找看。”
时与安下班之后顺带来接祁迹一起回家,祁迹一上车就跟时与安说了林思取的事儿。
“不接电话?”时与安也感到有些奇怪,“有多久了?”
“得有小一星期了吧。”祁迹点头。
时与安一时没说话,接着跟祁迹的反应一模一样,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给林思取打电话,结果依旧是对方已关机。
“我总感觉不太对劲,他以前从来没有长时间不接电话,就是一时没接到过后看到也就回回来了。”祁迹皱眉道。
时与安点头,一脚油门踩了出去,盯着前方的路:“去我爸妈家看看吧。”
二人心里都装着事儿,一时没了那浓情蜜意的气氛,祁迹看着时与安油门越踩越快,知道时与安心里着急。
“你别太着急,应该不会有事儿的。”祁迹的手轻轻搭在时与安的手上,时与安松出一只手反握住祁迹的,闻言轻轻点头:“嗯,我没事。”
一路疾行开到时与安父母家门口,时与安转头对祁迹道:“他们俩不知道在不在家,要不你在车里等吧,我进去看看。”
祁迹点头,目送时与安打开车门进了别墅大院,他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心里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头时与安进了别墅,家里似乎空无一人,一点声响都不曾发出。时与安在一楼转了一圈,确定时正和林惠不在家,二人在家中习惯性待在一楼的书房和大厅,基本不会待在楼上的卧室里。
他一边上楼一边喊林思取的名字,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走到林思取的房门口之后,时与安敲了几下房门,但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握上房间的门把手,突然发现房门被上锁了!
是林思取自己锁的吗?可如果人在里头,为什么不回答?
时与安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他有些焦躁,联想到林思取的抑郁症,他想他必须进这个房间看一看。
他不知道钥匙在哪里,只能靠蛮力来砸门,他转头随手在走廊的装饰台上挑了一个金属做的装饰品开始砸锁。
一下,两下,三下。
砸到第五下的时候,门锁被时与安砸烂了,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可入目的场景却让他浑身的血液一瞬间被冻住了,时与安目眦欲裂,死死盯住了林思取的床,血丝一下因为可怕的压力布满了整个眼球,嘴唇褪去了全部血色。他脚一软,差点没能撑住自己。
林思取平静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可恐怖的是他的右手手腕被割开,鲜血涌出染红了一大片床单,正顺着床单滴滴答答往地上落,床边的地上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圈。
血液滴答的声音唤醒了时与安,他回过神,大步踉跄着往前,冲到林思取的床边,用手牢牢压住了林思取的右手手腕。
时与安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冷静,他强行稳住心神,探了探林思取的鼻息之后发现人还活着,接着用颤抖个不停的手掏出手机拨打了120。跟120同步完信息之后,他单手撕了林思取的床单在伤口上方扎了一个结,堵住了不断出血的动脉血管。
做完这一切,他无意间转头看见了林思取的书桌,上面有一个空的药板,时与安颤抖着右手翻过背面,发现这赫然是一板安眠药。
林思取不仅割腕,还大量吞服了安眠药,他根本没有想给自己留退路。
时与安意识到这个事实,身体一晃一个没蹲住,就要朝旁边倒去,结果被一双手有力的接住,一幅温暖的胸膛紧紧撑着他的后背。
“没事的,你信我,没事的。”祁迹声音颤抖,但语气无比坚定。
他们相互撑着对方,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仁心医院。
转运车被推着快速行驶在去往急救室的通道上。
“让一下。”
“麻烦让一下。”
时与安和祁迹跟着转运车一起,时与安边跑边说:“除了手上的伤口之外,他还吞了大量安眠药,要立刻进行洗胃。”
急诊的医生点点头,边跑边问时与安:“时医生,您跟病人的关系是?”
一群人跑到急救室门口,接下来的区域家属不能进入。时与安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他停下了脚步,眼眶赤红地面对急诊医生哑声道:“他是我亲弟弟,求求你,救活他。”
医生进了抢救室之后,时与安踉跄地退了一步靠着墙壁缓缓蹲下用手撑着头,他闭上眼,于是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祁迹陪着蹲在一旁,伸手环住了时与安的肩膀,将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时与安的肩上。
两人沉默了半晌,祁迹听见了时与安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极力隐忍的痛苦:“我要是再迟一些,他可能已经死了”。
祁迹听见“死”字,心里一紧,脑子里一下浮现林思取躺在血泊里的画面,一下又是祁风病重的模样,一时心绪起伏颇大。
他平时伶牙俐齿,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头被浓厚的恐惧所笼罩,此刻呆在开了暖气的医院里,却从骨子里往外渗出一阵阵的寒意。
这是后怕。
就像时与安说的,如果今天他没有去工作室,没有问毛桃林思取在哪里,没有第一时间跟时与安到时家,那么,他们现在接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差之毫厘,他们就永远失去了一个弟弟,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将会成为时与安一辈子的阴影,他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祁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他心神恍惚之际,感到身边的人动了动,祁迹转头看见时与安抬起头来。
“怎么了?”他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哑了。
时与安站起来,顺带把祁迹也从地上扶起来,看着祁迹道:“我去打个电话。”
祁迹思考了一秒:“给你爸妈?”
时与安抿着嘴点点头。
“行,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第63章 真面目
时与安给林惠打了两个电话,对方才堪堪接起来。
“怎么了?”林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时与安懒得与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林思取的房门是谁锁的?”
对面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开口道:“你有什么事儿等之后再问吧,我和你爸爸正在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慈善晚宴,”时与安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觉得有些讽刺的可笑,他忍着恶心:“你们?参加慈善晚宴?”
林惠似乎听出了时与安语气里的讽刺,有些愠怒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已经问过了,你要是当没听见,那我再问一遍,林思取的房门是谁锁的?”时与安一字一句道。
对面似乎有一阵响动,接着时正的声音出现在对面,不怒自威:“我锁的,怎么了。”
时与安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他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无力地心想,自己猜的可真准啊。
“为什么锁他的门?”他平复了呼吸冷静道。
“因为他不听话,”时正嗓门逐渐提高,开始质问时与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弟弟辍学的事情?你还瞒着不告诉我们。”
时与安没接时正的话,自顾自道:“所以你们因为他瞒着你们辍学了,就将他反锁在房间里。锁了多久?给饭了吗?”时与安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问道,接着又自问自答:“啊,应该是给了的,要不也活不到现在。”
时正听着时与安的语气觉得颇为刺耳,时与安虽然与他们不亲,但至少表面上一向对他还是恭敬的,不知道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他失了耐心:“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就挂了。”
“最后一个问题,”时与安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爱林思取吗?”
“你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到底要说什么!”时正暴怒。
时与安低头,掸了掸身前的栏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接着回答道:“没什么,就是通知你们来仁心一趟。”
“做什么?”
时正已经失去了涵养,冲着时与安喊道。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接着他听见时与安的声音如地狱中伸出的黑手一般,轻声跗骨缓缓道:“看看要不要替你们最爱的小儿子收尸。”
林思取一直浮浮沉沉地陷在一片混沌里,场景一秒一换,伸出手却也什么都抓不住。
他好像梦到了自己从迹芜回到家,照常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结果却看见了林惠坐在他的书桌上,面前摆着的是他的休学单。
他的视角一直在变,一下是第三视角,一下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看见一下慌乱得手足无措的自己,也看见了林惠转过身朝他扇来的巴掌。
那一刻的疼痛,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里,至今震颤不止。
他看见自己哭着跪下,苦苦求着林惠,告诉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却被人嗤之以鼻破口大骂。
她被林惠一把掀翻在地上,头狠狠撞在了地板上,痛感一瞬间麻痹了半边身子。
后来,他看见他父亲也来了,时正也看见了那张单子,接着他回身一脚踹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痛,真的好痛啊,谁能来救救他。
他想伸手挽留他的爸爸妈妈,他想告诉他们他真的很痛,他想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爱他。但是他说不出口了,他仿佛得了失语症一般,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看他的爸爸妈妈拿走了他的手机,然后将他反锁在房间里。
从那天起,他就跟外界失去了全部联系,林惠每天只会给他送个饭,送饭的时候也不会跟他有任何交流。一开始他还会趴在门上哀求、哭泣,求求他们放他出去。可后来他放弃了,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哭怎么喊都不会有人放他出来。
一开始,他觉得自己能分辨白天黑夜,后来世界好像在他眼里变得灰蒙蒙的,他似乎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了。
他就这么呆呆坐在床上,一天,一天,又一天。
林惠后来再来给他送饭,他也已经不想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灵魂似乎在游游荡荡,又觉得头痛欲裂,仿佛在被撕扯一般。
他看见了许多人从他面前经过,哥哥、祁导、毛桃、胖子、小风……他叫他们的名字,可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呼喊。
再后来,他连自己的哭声都听不见了,耳朵里日夜充斥着无数人的说话声、哭喊声、尖叫声,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他好累啊,一定要坚持下去吗,是不是可以不坚持了。
如果他死了,爸爸妈妈会后悔吗?
哥哥会难过吗?
不管了,反正都死了,一切也都与他无关了。
他第一次这么放任自己,放任自己沉入无尽的黑暗,那里有深渊吹来的风,带着哭嚎的回响。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就快要看不见头顶的光的时候,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
“是……哥哥。”
“乖,到哥哥这里来。”
“不要下去,醒来。”
……
……
……
谁在叫他?哥哥?哥哥来了吗?
他好想,好想再见一见哥哥呀。
黑暗中伸手的双手扯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艰难地挣动了一下手指,下一秒,手指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
“别睡了,醒过来。”他听见那个人对自己说。
醒来?原来我一直睡着吗?
心脏的声响越来越强烈,嘭,嘭,嘭。
嘭地一声巨响,这次仿佛敲在了他的太阳穴,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震颤了一下,下一秒,睁开了双眼。
“醒了。”
“他醒了。”
周围人声逐渐充斥进耳膜,这次听到的声音不再是隔着一层雾的,带着回响的,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声。
“思取。”
他听见了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的眼神从空茫的一片空白逐渐聚焦,终于看清了身前的人。
是时与安,是哥哥。
“你还好吗?”时与安脸色疲倦但关切,他轻声问道,伸手摸了摸林思取的头发。
“哥”林思取虚弱地用气发声。
“嗯。”时与安贴近了林思取,“怎么了?”
“救救我。”林思取一个一个字出口,每说一个字就像在往时与安的心上扎一把刀子。
时与安明白林思取的意思,明白这个“救救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点点头,对着林思取安抚道:“你放心,一切交给哥哥,以后你不用再见到他们。”
时正和林惠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时与安刚从ICU里换了衣服出来。
“你弟弟怎么样?”林惠一向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如今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有些急了,盘好的头发散乱了都没能顾得上,抖着嗓子问道。
他们也是在接到医院给他们打的正式电话之后,才明白了时与安说的“收尸”是什么意思。夫妇两人大惊,急忙从慈善晚宴上出来往医院赶。
“现在着急了?是不是迟了点。”时与安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的亲生父母,头一次觉得滑稽又可笑。
“你不要赌气跟我们说话,”时正站在旁边严肃地开口,还是一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赌气?”时与安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赌气?赌什么气?赌林思取没死成没让你们成功收上尸吗?”
“混账,你怎么说话的。”时正又是一声暴怒,抬起手就要往时与安的脸上扇过来,半道却被一双手牢牢握住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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