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错?
他就不能温柔点!
硬是要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话。
邬烬一把把擦过洗手台的毛巾摔在桶里。
天已经黑了,搞完卫生的哨兵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这个点也没饭吃了,他往宿舍里走去,一道阴影从头顶落下,他抬起头,一只鹰站在了他肩膀上,展开了翅膀,犹如健美比赛展现着健美身形。
他爪子上勾了一个袋子。
温热的,保温盒。
上面贴着一张字条。
【好好吃饭,养足精神,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事儿】
——“有事禀报教官,忘了吗?”
邬烬抿了抿唇。
这是暗示他有靠山呢。
虞凡白不会不管他。
他一直在看着他。
就算生气也看着。
肩头一轻,那头鹰飞了。
哨兵每月一日的休息日。
宿宾鸿来了,他来找邬烬的,伯爵夫人听说了邬烬的状况,心疼他,想接他回去吃个饭。
虞凡白正要出去办点事儿。
“教官,别太想我。”邬烬走时还不忘挑逗一句。
虞凡白说:“都听你的。”
邬烬心里又憋了一口气,愤愤走了。
自己先提的茬儿,还把自己弄不高兴了。
他这一走,直到隔天,都没有回来。
宿宾鸿暂时替他请了假,想等学院风言风语平息,再让他回来。
邬烬回不去了。
四周一片银色的空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似某种禁闭室,角落里的哨兵蜷缩着,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有人走了进来,拽住了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东西,“你看,型号一样,刚好那天,那里面缺了两颗子弹。”
那人这么说。
“反叛军,该杀。”
“先留着,他有研究的价值。”
邬烬眼前蒙了黑布,看不见光,他只感觉到那些人来了又走。
妈的,着了道儿。
宿宾鸿想除掉他。
那天半路他觉着不对,精神图景陡然一阵刺痛,让他动作迟疑,露了破绽。
宿宾鸿一个哨兵,不可能能做到这种事。
他屈腿靠墙坐着,感觉那些人每天给他注射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抽出血液,那些人不和他说话,声音也冷冰冰的。
宿宾鸿没有出现。
虞凡白知道他不见了吗?
宿宾鸿肯定会说他回去修养了吧。
他会去看他吗?会着急吗?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邬烬咬了咬唇内嫩肉,保持着清醒。
他没有反抗过,他们也认为哨兵放弃了反抗。
他也没有抵抗的能力。
宿宾鸿没有出现过,大概有,他蒙着眼睛,看不清,五感也有些钝了。
“死了?”
哨兵蜷缩着,胸膛没了呼吸起伏,气若游丝。
“来个人,过来抬一下——”
那人话没说完,被人手刀砍了脖子晕倒在地。
本该昏睡不醒的哨兵扶墙站起身,扒了那人的衣服。
这里是一间研究室。
没走两步,前面有几人慌乱跑了过来,“快,快开启防御系统!”
外面似发生了乱子。
邬烬戴着眼镜和帽子,跟着人流一路进了最里边,实验室内,玻璃罩里面放着一颗纯黑色的蛋,透着光隐隐能看见里面的形状。
像一个正在成型的婴儿。
“一定要保护好它。”
“它快孵化了。”
“再等等,再等等,一定会成功的……王会保佑我们。”
“咦?你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身旁一道声音道。
-
“轰”——
门口一阵硝烟四起。
门外,哨兵肩头扛着大物件,一路入侵,一片硝烟弥漫下,中间走出了一道颀长的身影,空中灰尘散去,他身影显露,男人斯文儒雅。
“反了,反了,你堂堂一个上校,居然公然造反!辜负陛下对你的信任!”
“造反?”虞凡白轻哂,“不不不,别误会,我是来找人的。”
“听说我手下的人跑你们这儿来了,小孩儿调皮,你们多多包涵。”
这话透着“你们不包涵也得给我包涵”的意味。
“我都说过了,别查下去了,虞上校。”
一道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皇家护卫队队长带着救援,包围住了入侵者。
虞凡白侧过身。
人群为那道声音让开了一条路,宿宾鸿拽着遍体鳞伤的银发哨兵,哨兵脸上都是灰尘。
虞凡白眸子轻眯。
“想要人?好啊。”宿宾鸿儒雅一笑,“你和他,只能走一个,你们自己选吧。”
“我要他。”向导没有犹豫。
一个东西被抛了过来。
虞凡白接住,是一根针管。
“注射进去,到我这边来。”
对面银发哨兵抬起了脸,说不要。
虞凡白:“还记得我教你的东西吗?”
邬烬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几天没洗脸了,胡子也没刮,身上也很脏。
两人目光接触两秒,虞凡白垂下眼,看了两眼那针管,认出了是肌肉软化剂,他捞开袖子注射了液体,把空了的针管往旁边一扔。
“放人吧。”
宿宾鸿推了邬烬一把,让他过去。
虞凡白抬脚,和邬烬擦肩而过时,强弩之末的哨兵突发变故,对身旁的人出了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短暂提升哨兵得战斗力,让他成为人形兵器,这是虞凡白和邬烬之间一直在做的,这次邬烬也做得很好。
“啪”——
罩住那未孵化的卵的玻璃罩发出破碎声响,有人发出尖叫。
邬烬的手臂擦过了玻璃,血液滴落。
那蛋大了一圈,似马上就要破壳而出。
一声细响,弹壳出现了裂痕。
“邬烬。”虞凡白握住了邬烬的手把他拽了回来,手背上多了一道血痕,他感到了贪婪的味道——这是那里面传出来的气息。
这让他感觉……很不好。
非常的不舒服。
他抽出匕首,蛋壳坚硬如铁,他一刀扎了进去,里面发出一声哀鸣。
手开始没劲儿。
“走。”他果断道。
而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一名实验人员抱着蛋,瞬间被吸进了蛋壳的破壳处。
“这是……什么怪物?”同行的人喃喃道。
虞凡白:“别看了,快走。”
外面轰鸣声作响,一架直升机飞在半空,垂下绳索,虞凡白握住了绳索,陡然感到腰上一阵吸附力。
他往下一沉。
软趴趴的东西上带着粘液,缠在了他身上,邬烬也察觉到了,他一手拽住虞凡白的手,一手拽着绳。
灰狼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上灰扑扑的,呲牙咧嘴的发出威慑低吼,虞凡白看向它低吼的方向。
黑暗侵蚀着每一个所到之处。
而那些东西无一例外的消失了。
虞凡白让邬烬放手,邬烬咬牙不放。
“怎么?要跟教官当一对亡命鸳鸯啊?”
“那就当啊。”
虞凡白笑了下。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笑。
邬烬扣着他手腕:“你抓紧点儿。”
他说:“我不怕死。”
“还是活着吧。”虞凡白轻叹,“还没跟你算账呢。”
什么帐那都是之后算了。
“那就都活着。”邬烬说。
“行。”虞凡白说,“我们都活着。”
他吹了声口哨,猎鹰掉头回来,“抓住它的脚。”
猎鹰拽着两人一路往上飞。
邬烬觉得手上的手在往下滑。
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掌心变得黏腻。
他看不到越来越多的带着粘液的触手拽住了虞凡白,他只感觉得到越来越沉。
“你抓紧我,抓紧我……”他咬着牙。
却是无用功。
在他登上去的那一秒,那只手也从他手中完全脱落,猎鹰消失了。
邬烬青筋暴起,扭头往外冲,跌倒在地上,身后哨兵压制住了他。
他看着那道往下坠的身体。
“啊!!!”
他挣扎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不顾一切的往外冲去。
为什么?
为什么又丢下他一个人!
他长大了。
变强了。
还是……抓不住他。
他不值得,不值得被他救。
他抓不住他。
邬烬眼睁睁看着虞凡白的身影被那片黑洞吞噬。
“啊!!!!!”
“镇定剂,快点!”压住他的哨兵道,“我快压不住他了!”
灰扑扑的天空不见色彩。
破旧的街道,在闷热的天气里充斥着酸臭味,街道巷子墙壁上的砖瓦都快脱落了。
巷子深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围着。
“他死了吗?”
“死了吧,他都闭上眼睛了。”
“他的睫毛好像在动。”
“他长得真好看,比那个唱大戏的还好看。”
在他们讨论那人死没死的时候,那人张开了嘴,嗓音沙哑:“小孩儿,这是哪儿?”
“哇!”
“啊!”
小孩们一窝散开,躲躲藏藏的看向那里的男人。
男人半晌没动。
一个小孩儿扔了一块石子过去,砸中男人手背,他手指动弹了下,没有别的动作,一个小孩大着胆子道:“这里是赫卡城。”
男人骤然睁开了双眼。
天是灰沉的。
赫卡城。
花了几天的时间,虞凡白才弄明白了现状。
他在赫卡城,却不是原来的赫卡城,这里一切都很落后。
他在这儿,它必然也在这儿。
它是入口,也是出口。
他不确定这里是否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还是它构造出来的一个空间。
高阶畸变种能够做到。
直到这天——
人潮涌动的黑市,他在街角看到了一道小小的缩影,小孩儿抱着腿,沉静的眸子看着来往的人,银发长得遮住了眼帘,他脖子上挂着一根链条,和隔壁售卖的牛羊畜牲别无二致。
哈?邬烬?
虽然又瘦又小,面黄肌瘦。
虞凡白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神情不像,样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在那前面站得久了,却不问价。
男人问他买不买,“不买别挡着。”
“你的孩子?”虞凡白问。
男人:“问这么多干嘛?你要不要?随便给个价。”
虞凡白在他面前蹲下。
他的眸子跟着颤动。
他有在看他。
虽然目视着前方。
他靠近了,小孩儿喉中发出低低的,似野兽威胁一般的低吼。
还真不太像。
邬烬的兄弟?
虞凡白莞尔一笑,笑眯眯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眼瞧着也不像什么好人。
“乖一点儿,嗯?”
“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咔”——
虞凡白脸上笑容凝固。
小孩儿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
钝痛感袭来。
嘶……
有点凶啊。
挺……有个性。
第253章 想念
赫卡城最近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热闹事儿,花堡来了一个新面孔,是个男人,长得漂亮的男人,老板从来不养闲人,但男人住在这儿一待就是好几天,也没见让他陪客人喝杯酒。
“于老板这是被他下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我听说他被捡回来的时候身上好像受了伤,老板指不定是打算让他伤好了再去陪酒呢。”
“嘁,长得能有多好看?”
“你想知道啊?他今天出门了,你去门口那儿守着说不定能见着。”
“滚吧,我才不去看,唉——那边两个。”男人细长的手指指了指从门口进来的两个人。
那两人衣衫褴褛,大的牵着小的,身上都灰扑扑的,特别是小的那个,穿着破破烂烂,银色头发乱糟糟的,跟小流浪汉似的。
“这里不能随便进,你们哪个地方的?”
一大一小一同停下来,大的侧过了身。
“嗯?不好意思。”
“我这两天刚来,是你们于老板的朋友。”
“我住在那里面。”
聚在一块儿喝下午茶的几人没一个吭声的。
男人转过脸的瞬间,花园里的花都似绽放得艳丽了,不约而同的将他和传闻里的“小妖精”联想在了一起。
男人没有透出半点妖娆之气,五官俊美,声线低沉磁性,温柔似水,朴素的衣物都遮盖不住身上独特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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