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遥的脚步飞快,背着郁年几乎是没有喘什么气就到了陈旭的家里,而陈旭搬着轮椅,气喘吁吁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郁年到的时候刘之正躺在床上,陈家的爹娘也在房间里焦急地转圈,看到田遥来才像是又了主心骨。
田遥把郁年放下,让他坐到了刘之的身旁,田遥这才看清了刘之的脸,他的面色苍白,眼眶通红:“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郁年沉下心:“是什么时候有症状的?只是腹痛和见红吗?”
这时候陈旭回来了,他连忙说:“下午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就是被我姐撞了一下,后腰抵在了墙上,当时没什么反应,到入夜了开始腹痛,我们才发现见红。”
郁年松了口气,这样的例子他曾经见过,而且记忆很深,于是看向田遥:“遥哥儿,我记得家中还有些党参熟地断续,你回去取来。”
田遥知道这事半刻耽误不得,拔腿就往家里跑。
这时郁年让刘之伸出手,他探了一下脉象,果真如医书上说的一般,较为平稳,看来确实是下午的那一撞倒致了他的见红,只要补气和血就行。
“不必太担心,家中如果有阿胶也能在遥哥儿拿来药材之后一并煎服。”
这时陈家人才总算松了口气,不住地跟郁年道谢。
郁年只是说:“我到底不是大夫,明日天亮路好走了,再去镇上看看,也能放心一些。”
“是是是,应当的。”陈旭握住刘之的手,陈家的娘亲已经开始准备好了砂锅,预备着来熬药。
陈旭激动之后才想起什么,他朝郁年说:“今日回门,丈母娘那边送了些补身子的东西,你看看有什么是能用的?”
郁年点了点头,就看到陈旭从一边的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包袱,里面有一只山参,一点阿胶,还有些别的补身子的东西。
由此看来,刘之在自己的娘家里是比较受宠的。
“阿胶能用,这只山参现在不能用,参片性太热,怕冲撞了,日后生产时倒是可以使用。”
陈旭立刻把阿胶交给陈母,正巧田遥也赶了回来,他不知道郁年需要的用量是多少,于是把家里所有的都带上了,让郁年自己挑。
只是他太着急,天色又太暗,一个没注意滚进了田里,身上滚了一身的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爬起来又跑。
郁年看到进门的田遥一身泥,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田遥嘿嘿地笑了一下:“天太黑,没看清路,摔了一跤,不是什么大事,你赶紧给刘之熬药。”
郁年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帕子递给田遥,这张帕子是当时顺婶子用剩下的衣料制好的,郁年一直带在身上。
田遥接过去,并没有用它擦泥,只是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药很快就熬好了,刘之撑起身体喝了下去,倒是脸色没有那样苍白了。
“近日还是不要下床,好好卧床修养,最好不要让他去镇上,可以的话请郎中来家中看,就不要再让他奔波了。”
“好好好。”陈家人谢了又谢,“真是太麻烦你们了,等刘之养好身体我们再登门拜访。”
田遥赶紧说:“不用不用,我跟刘之是好朋友,能帮到他我也很高兴的,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带郁年先回去了。”
“好好好,这大半夜的,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田遥重新背起郁年,轮椅留在陈家明天来取,郁年的手中拿着灯笼,微弱的灯光照着他们回家的路。
“郁年,你真厉害。”田遥发自内心地说,“之前顺婶子夸你,我还觉得是顺婶子看在我的面子上说的。”
郁年只是看着手中的灯笼,思绪飘得有些远:“我也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废人,竟然还能救人。”
“你别这样想。”田遥把他往上提了提,他不是很喜欢郁年说自己是废人,竭尽自己全力也想安慰他,“你看,你能帮刘之保住孩子,你真的很厉害。”
田遥眨了眨眼,又想着这好像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让郁年看清了自己的价值:“要是你想学医术的话,咱们可以去镇上的杏林堂拜师,以后你也能做大夫的。”
郁年笑着摇了摇头,田遥的性子就是这样,想到一出就是一出,岂不知要学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今日只是他运气好,他能很快反应过来,只是因为他曾经遇到过一次这样的先例。
他的娘亲在他十来岁的时候,曾经怀孕,但因为走路不稳,摔了一跤,当时爹出了远门,他去请了大夫,因为不放心,抓药都是亲力亲为,所以他自然能知道这种情况应该用什么药。
只是后来娘卧床了很久,但最后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如果娘亲腹中的孩子能够保住,他如今在这世上也就不用孤身一人,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又庆幸那个孩子没有保下来,不然也只是跟着他颠沛流离,甚至自己还是他的拖累。
回到家中,田遥才发现郁年的神情有些哀伤,知道他可能是想到了从前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何开解他。
时间已经很晚了,被窝这会儿已经凉了,田遥躺进去的时候还抖了抖。
郁年吹熄灯,田遥朝他身边靠了一点,又大着胆子去抓住了他的手。
田遥的手很粗糙,手心的茧硌在郁年的掌心,竟然让他有些觉得奇异地安稳。
第24章
第二日一早,田遥有些担忧刘之的情况,又上了陈家去,去之前看到家中还有些过年的时候买的糖,也全都带上了,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糖也勉强算了。
郁年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喂灰灰。
田遥走到陈家,陈旭一早就出去了,应该是去镇上请大夫了,陈家的爹娘看到田遥过来,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让他们两个人聊。
刘之的脸色比昨晚好了很多,看到田遥过来,还支起了枕头,坐起来跟他说话。
“昨晚上乱糟糟的,都没跟你道声谢。”刘之轻轻地摸了摸肚子,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一看就知道是要当小爹爹的人了。
“咱俩还用说这些啊,我就害怕帮不到你。”田遥看到他床边的煮的荷包蛋还剩了几口没吃,顺手端起来让他吃掉,“不过昨天发生什么了?”
说到这里,刘之才勉强地咽下那口鸡蛋,脸上都是愤恨之色。
因着怀孕,初二回门,陈旭念着刚下雪路不好走,于是自己带着礼回了刘之的娘家。
刘之娘家在离槐岭村有一个时辰路程的刘家村,刘之是家中最小的哥儿,他的前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从小就在家中就挺受宠的,两个哥哥也能挣钱,嫂子为人也随和。
这次回娘家,他们也知道刘之怀孕,特地叫人上门来说让刘之不要回去,虽然刘之没回去,但刘家人让陈旭带了很重的礼回来的。
大年初二,所有的出嫁的女子和哥儿都要回娘家,所以陈家的陈丽也不例外,她一大早就两手空空地回到家中,她的夫君赵明并没有回来。
在这一天,娘家人大都不会太苛待回娘家的女子和哥儿,所以这天陈家的爹娘也算是好吃好喝地招待她,也没提赵明的事情。
到午后,她说没有见到陈旭,说要等他回来自己再走,正巧陈旭回来,手中拿着刘家人带给刘之的东西。
陈丽这一下眼睛都直了,便开始哭天抢地地说自己在婆家过得如何艰难,说婆家的人如何刁难他,说赵明如何待她不好,又说她一直想让陈旭上门去给他撑腰但陈旭一直没去过。
最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旭手里的东西,直说让他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这样的话她也能够在婆家里硬气一点。
刘之本不欲参与她的事情,但听见她打自己娘家给的东西的主意,他才有些坐不住,平日上门来吵吵嚷嚷也就算了,连自己的回门礼都想打主意,他也不是什么泥人性子。
刘之也是自小被宠着的,往常总是念在陈旭的面子上,公婆待他也很好,不欲与她计较,但今日她的算盘珠子都崩到自己的脸上了,再不说点什么,陈丽只当她越好欺负。
随后两个人就争执起来,陈旭拉着刘之,陈家爹娘拦着陈丽。
看刘之的态度,陈丽也知道自己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哼了一声就说要回家。
刘之的面色不虞,站在一边,老两口最终没让陈丽空着手走,给她准备了些蜜饯点心,刘之也只当没看见。
但陈丽看到了刘之家送来的东西,有山参和阿胶,相比起来,她爹娘给的这些东西就太过廉价,但刘之太吝啬,有好东西也不知道给她分享,他就从来没把自己这个姑姐看在眼里。
于是她气冲冲地,出门的时候走到刘之身边,撒气似地撞了他一下,她也知道刘之怀孕,也不敢太用力,但刘之还是没能站稳,后腰磕到了。
这一下把陈家爹娘和陈旭吓得够呛,陈旭安抚完刘之之后直接把爹娘准备给陈丽的东西收了回来,然后关上了大门,陈丽在门口骂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随后就是晚上的事情了。
“真就是个搅家精,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去赵家村跟她拼命。”刘之愤愤地说完昨日的事,这会儿想起来也都是后怕。
把事情都说出来,他胸中的那口气才算是吐完了,大过年的,他也不想弄得田遥不开心,于是看向他的肚子,转移了话题:“你呢?成亲这么久了,肚子还一点消息都没啊?”
“那也不是像吹气啊,说有就有啦?”田遥的耳根红红的,看得刘之伸手去掐他的耳朵。
“没有就没有,脸红什么?”刘之转念一想,田遥这么个羞涩的反应,难道是他们根本就还没有圆房?还是郁年的腿伤了,那处也伤了?这可不妙啊。
他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自然也想起了刚开始的时候田遥那信誓旦旦的样子。
“不是,难道你们还没圆房?他腿伤着了,不行了?”
这田遥可就太有发言权了,他立刻反驳说:“他行得很!我摸过的。”
刘之脸上全是促狭:“玩得还挺花啊,看来你上次说的自己动也不是没道理啊。”
田遥的脸涨得通红:“不知羞,也不怕宝宝听见了,说你是坏小爹。”
刘之还想逗他,陈旭就带着大夫回来了,田遥让开了床边的位置,让大夫给刘之把脉。
大夫闭眼探了好一会儿脉象,才说确实是因为撞的那一下导致胎像有些不稳,幸亏昨夜即使喝了补气血的药,这会儿好了很多了,大夫也说要多卧床,又开了方子,让陈旭去抓药。
到现在他们才真正地放下心来,陈旭赶紧又往镇上跑,田遥又陪着刘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家。
\"郁年,我回来啦。\"田遥回到家,先是摸了摸灰灰的狗头,然后才进卧房里找郁年。
因为天气冷,郁年就没有起床,手中的手札已经快被翻卷边了,田遥这才想起,如果郁年不想去镇上学医的话,那也可以给他买些医书让他自己学嘛,反正他那么聪明,肯定能够看得懂的。
田遥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这事,下次去镇上就可以给他买书了。
\"大夫来了吗?\"郁年放下手札,他这两天已经把小爹画的那些东西都看完了,现在看的手札,是那个箱子里的,倒也不是光看,他还规整了一些他能够看得懂的字出来。
“来了,就是你说的那样,开的方子有几味就是你说的那些。”田遥的面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就说你很厉害的。”
郁年的唇角勾了勾,但那点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我知道怎么处理,是因为我娘曾经就这样过,只是后来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听见他的话,田遥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本来他是笑着的,但嘴角又马上垮了下去,有些纠结,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郁年伸手捏了捏他的嘴角:“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他换了个话题,“灰灰刚刚一直叫,可能是饿了。”
田遥收起自己脸上的表情,去给灶房里忙活了,他的厨艺,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看小册子,随手做一做东西都好吃。
下午的时候,郁年又拘着田遥,让他写了两篇大字,田遥整个手掌上都沾了墨水,悄悄地往郁年的衣裳上摸了好几把。
郁年无奈,衣服脏了还是要田遥洗,这么冷的天,田遥又不想烧水,每次洗衣裳手都冻得通红:“这篇写完,我就教你射箭。”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田遥撇嘴,但还是认真地把这一篇写完了。
郁年朝他抬了抬下巴,田遥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兴冲冲地去取了爹爹的弓箭出来。
他现在都还记得郁年在山上射出的那一箭,快准狠。
郁年的手劲因为最近的活动,比原先更大了一些,拉弓拉得毫不费劲,在田遥的目光下,箭羽又是极快地破风而出,直直地钉在他们家院墙的砖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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