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家中有小辈的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只是那些家里没有小孩儿的又不干了。
“我们家中的孩子早已经过了能学的年纪了,那还不是我们吃亏。”
“说得是啊。”
“那你们家以后就没有小孩儿了吗?”
村长看向他们:“建学堂的好处,不是这一段时间的好处,你们可有想过,只要学堂建起来,将能造福后辈的事啊。”
村长继续说:“难道你们想,咱们的后人,这一辈子就只能在地里刨食,永远不能出人头地吗?槐岭村这么多年了,只出了一个田文,考了个童生。”
田文挺起了胸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没了声音,都在思忖着村长说的那一丝可能。
“要建学堂,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村长,先不说建房子,就说那些笔墨纸砚,就已经是很大的花销了。”
众人点头称是。
村长大口吸着自己的烟袋:“我也考虑过,咱们现在可能是没有什么条件买什么笔墨,我想,要不就先做一个沙盘,那沙盘只要做出来,就能够一直使用,等日后再宽裕些,再买笔墨纸砚也不迟了。”
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只是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他们的面前,怎么教,谁来教。
田文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有些轻蔑又不屑地抬起头,而后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等着村长开口求他。
村长顿了顿,刚要开口,田文就站起身来:“村长,不是我不愿意教孩子,实在是我近来为了备考,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指导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孩子。”
村子里嘴很厉害的李家夫郎啐了一声:“谁稀罕你教,真当你是什么能人了?考了四五年都考不上秀才的人,还想教孩子,怎么,教孩子怎么上赌坊酒馆吗?”
王翠花一听李家夫郎数落田文,立刻站起身来:“李家的,你胡说什么?我们家田文,今年肯定能过考中秀才的,不像你家那儿子,现在还只知道在码头给人扛包袱吧?”
李家夫郎也不让着她:“是,我家的是在扛包袱,但至少我家的不去逛花楼,不会去赌坊让人打断了腿。”
两人说着就快打了起来,还是村长黑着脸,两人才消停下来。
“我本也没想让田文来,我只是蒙学堂,还不至于让他来大材小用。”村长抖了抖烟袋,“我想,遥哥儿家的夫君也是识字的,不如就请了他来,他整日在家中无事,也算是一桩好事。”
陈旭赶紧说:“那感情好,我一直认为郁年的才学是很好的,别的不说,那字写得是真好。”
村长点了点头:“哪日我去跟遥哥儿商量一下,他要是能来就再好不过了。”
见村长并没有考虑自己,田文觉得自己被人侮辱,他站起身来:“村长,虽说我是没有时间能给孩子们上蒙学,但您也不能随便找个阿猫阿狗来吧?您这样,将我这个童生置于何地?”
“不是你说你没有时间吗?这会儿又能来了?”一个婶子说话了,“要真是你教,我还不想送孩子去了呢。”
田文指着他们:“我倒要看看,一个瘸子能把你们的孩子教成什么样子,你们一个个的也是不嫌弃,什么臭的香的都要。”
“田文!”村长黑着脸,皱起眉头,“你给我出去,这里在议事,不是你逞威风的地方。”
郁年和田遥对祠堂里的争执一无所知,他这两天背上的刀口开始结痂了,总是发痒,他想去挠,总是被郁年拦住。
“真的很痒啊。”田遥还是趴在床上,偶尔郁年会帮他翻个身,侧躺着,他感觉自己的一双手无处安放,总想往自己背上挠去。
“现在正是伤口愈合的关键时间呢,你要是总去挠,怎么都好不了,痒的话,我拿帕子给你擦一擦?”
田遥勉强地点了点头,就看见郁年熟悉地找盆打水,然后水盆放在他的腿上,再慢慢地移动过来。
最后带着温热的湿意的帕子落在他的伤口处,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全啊?”
“刀伤难养,你再坚持两天。”
说起药,田遥才想起那天的老大夫说的话:“他说你的腿还能治,等我好了,咱们就去找他治腿吧。”
郁年面上的表情淡淡的:“我听他说了,治腿的花费肯定不少,就算咱们现在有二十五两的入账,也得省着些花,你入夏不是还想盘炕吗?这笔钱先不动。”
“要是一直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田遥的眉眼耷拉着,“先用那二十五两先治着,后面我身体好了,就能赚钱了也能续得上。”
往常他说什么都赞同的郁年,今天却是没有同意他的话,田遥有些气闷,别开了头,不去看他。
这件事上,郁年有些私心,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用几乎是田遥的卖命钱来给他治腿,他无论如何都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郁年给他擦完背之后,把中衣给他穿好,才出了门,就看见村长带着几个村里的叔伯过来了,郁年以为他们有什么事情,赶紧去门口接着。
“郁年啊,这次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郁年赶紧说当不起,又询问到底是什么事。
“因你们一家人的慷慨将那二十五两充公,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这些银子,用在村里的孩子身上。”
“我的意思是,其一间房子,在村里办个蒙学堂,教村里的孩子们断文识字,只是这夫子,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人选。”
郁年看着他们一群人来,就知道他们是想让自己去了,他只是问:“想来还是田童生更适合一些,我只是一界草民。”
村长摇了摇头:“田文那人,功利心太重,文思才学并不出众,不太适合。”
郁年只是笑了笑:“我连童生都没考过,实在是难当其职。”
一个村里的长辈说:“说实在的,我们是想过田文,但办蒙学堂本就是为了村子里的孩子好,田文那一家人,若是真的当了蒙学堂的夫子,只怕是,村里人的负担就要更重了一些。”
田遥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村长,你就让我家郁年去吧,我们都不收束脩的。”
村长听见田遥中气十足的声音,笑了笑:“遥哥儿恢复得还挺好?”
“村长,我好着呢。”田遥扯着嗓子说,“您别听他的,我们是愿意去蒙学堂的。”
郁年只说要再考虑考虑,村长他们这才离开。
送走村长,郁年才问田遥:“为什么想让我去?”
田遥说:“你成日在家中也没什么事情,跟小孩子们待在一起,心情会好。”
郁年摸了摸他的脸:“那好,我去试试。”
田遥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笑过之后才想起:“我真的没想到村长会把银子拿来建学堂。”
背上的伤在冬日好得比夏天快多了,出了正月他就几乎全部好了,但郁年还是让他多喝了几天的药,直到完全康复之后,他才放田遥出门。
自从村长这边把那些流民带到县衙里,层层上报之后,朝廷终于重视起来了流民的问题,连安抚带镇压,总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也让所有的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而田遥的名声,已经从槐岭村传到了镇上,甚至连县城里有听说了有个小哥儿大战山匪的故事,故事里的田遥仿佛是有着三头六臂,又像是天神下凡一般,不过这跟田遥好像都没有什么关系,他还是那个上山下河的哥儿。
田遥的伤好了的时候,槐岭村也已经由冬入春了,先是那一大片的槐树,渐渐地出了新叶,冬日的大雪并没有压弯它们,反而给了他们更多的生机。刘之在家里猫了一整个冬天,稍微暖和一点之后就过来看田遥。
田遥自然也知道了刘之当时已经把家里的人参都拿了出来想救他,里面的情谊他自然懂。
“今年我没办法去摘槐花了。”刘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这会儿整个人都温婉又和煦。
田遥拍了拍胸脯:“没事,我到时候帮你摘一些。”
刘之咂咂嘴:“我还想吃榆钱窝窝。”
“我到时候连榆钱和槐花都给你送家来,可别饿到了肚子里的小宝。”
刘之笑得眉眼弯弯,田遥伸手在他的肚子上摸了摸,突然感觉到刘之的肚皮突起了一点。
田遥吓得跳起来,跑到郁年的旁边:“郁年,刘之的肚子在动!”
郁年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是胎动,应该是小宝在跟你打招呼。”
田遥恍然大悟。
春日万物复苏,所有事物都欣欣向荣。
第32章
春天来了,温度回升了很多,村长就来到了祠堂这边,最终蒙学堂的位置就打算建在祠堂旁边的空地上,现在就准备着要开始建房子了。
因为是利于村子的后辈的事情,所以每家都出了一个汉子,这样建房子的成本就更低了些,只需要买些砖瓦就行,为了能够建好这个蒙学堂,村长还是请了一个很有盖房经验的人来全程看着。
田遥的伤在郁年的照看下已经痊愈,只是后背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晚上田遥睡着之后,郁年的指尖轻轻触上田遥的中衣,从上往下游走,手底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
田遥似乎是被摸得有些痒,脊背弯了弯,又翻了个身,熟练地找到郁年的手臂,然后枕着继续睡了。
空闲的时候田遥也会来这边帮忙,因为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搬东西这些事情,田遥做起来就比很多汉子做得还要快还要好。
大家来干活,虽然不收工钱,所以村长找了两个婶子,在旁边搭了个灶,管他们中午的一顿饭。
为着这个煮饭的名额,王翠花跟村口的葛婶子还大吵了一架,都知道这是个有油水的差事,在葛婶子心里,谁去都不能让王翠花去,最后村长他们两个谁都没去得成,葛婶子倒是没什么,偏王翠花气得咬碎了牙。
田遥每天上午在学堂那边帮忙,下午回家做自己的事情,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这天他刚洗完脸,就看见顺婶子提着个篮子走到他家门口,田遥赶紧过去给她开门:“婶子,有什么事叫个小孩儿过来叫我就行了,干什么走这么远过来。”
“年纪大了才该多走走啊。”顺婶子把遮着布的篮子递给田遥看,“你年前说想养鸡,这是刚孵出来的,都是最精神的几个,拿去养吧。”
田遥的眼中全是惊喜,在自己的衣裳上把手上的水渍擦干,才去看篮子里的小鸡仔,浅黄色的毛,唧唧的叫声,田遥喜欢极了。
“郁年,你看,顺婶子给咱家送小鸡来了。”他一边看小鸡,一边叫郁年过来。
郁年还在誊抄小爹的手札,其中一本已经快被他誊抄完了,他来到田遥的身边,田遥就把篮子递给他看。
顺婶子看着
楠碸
他们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会心一笑:“过个年小两口感情更好了啊。”
田遥仰起头,露出一个笑来:“是啊。”随后又有些担心,“婶子,我从来没养过鸡,不知道能不能养得好。”
顺婶子说:“小鸡仔又不是金娃娃,该怎么养就怎么养就行,最近这倒春寒,别冻着了就成。”
田遥从荷包里掏了铜板给顺婶子,他并不知道现在买小鸡的市价,顺婶子给他们捉了六只小鸡,他不知道给多少,就数了一百文。
“哪要得了这么些。”顺婶子把铜板还给他,“五十文就够了。”
时下在镇上买成鸡,也就五十文一只,何况这只是小鸡仔,五十文就足够了。
见顺婶子坚持,田遥也就没再多给她,只是篮子还是要还给她的,顺婶子接过篮子,才对他们说:“它们还小的时候,给做个鸡笼吧,晚上放在笼子里,拿个布巾裹着,就算能御寒了。”
送走顺婶子之后,田遥看着在院子里被灰灰吓得满地跑的鸡,赶紧抓住它:“不许吓它们。”
灰灰摇了摇尾巴,往郁年那里去了。
“郁年,要做鸡笼,我不会怎么办?”
郁年宽他的心:“我去学,你去砍几根竹子吧。”
24/107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