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应礼节方面的事都是村长在操持,让田遥站在外边看,郁年在外,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淡然自若的样子,就算是双腿不良于行,他身上的气场也足以压倒所有人。
放了鞭炮,祭拜过槐岭村的先祖,剩下的人就各自散去了,只留下郁年跟几个要上学堂的小孩。
田遥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才回了家。
田遥刚刚回家,就看到几个婶子和夫郎,往他们家来。
“刚说你可能不在,就遇到你了。”李家夫郎手里提着一筐鸡蛋,跟在田遥的后面。
“各位是有什么事吗?”
田遥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提着些东西,有鸡蛋,有肉,还有小鸡仔的。
“现在蒙学堂不是开学了,郁年就算我们孩子的夫子,我们给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些寻常的家用,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田遥吓了一大跳,这些东西虽然看着不贵重,但也算是每家生活的必需品,他可不敢收。
“这样吧。”田遥挠了挠头,“我家夫君现在也不在家,我也不能帮着他收东西,不如大家选一个合适的时间,等郁年回来了让他跟你们谈?”
众人看田遥确实不想收的样子,只能作罢:“那我们就等郁年在家的时候再来。”
这还是郁年第一次白天不在家,田遥看着有些空的房子,身边虽然有灰灰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他还是觉得家里空,于是找到自己的锄头,往房子后面的竹林走去。
他放下背篓,就看见在茂
喃風
密的竹林里,有些笋已经冒了尖,这会儿是笋正鲜的时候,刚好是吃竹笋的季节。
他找到刚刚冒出一点点芽的笋,非常小心地先是挖掉笋旁边的土,生怕把笋挖坏,他挖笋一向很有心得,这也是在缺菜吃的季节里能够开胃的好东西。
槐岭村只有他家身后的这一片竹林,听村长说,这片竹林是爹爹他们种的,所以基本没有人来他的竹林里挖笋。
但田遥每年春天,都会挖一些笋出来,送给他亲近的人,顺婶子,村长家里,后来刘之嫁过来,两个人关系很好,有什么东西也会给他再送一份。
挖笋需要十分小心,稍不注意就挖断了,那就没办法再吃了。
田遥把两边的土挖开之后,灰灰就学着他的样子,用爪子刨开,一人一狗合作,倒比他以前挖笋的速度快了很多,以前一下午就挖十来颗,现在能挖一背篓。
他挖完之后,没有洗去泥土,只是选了几个品相好的,要送出去。
第一家就是顺婶子,他给顺婶子送笋,顺婶子就给他她新种出来的青菜;然后是刘之家里,刘之现在的孕肚越发地大,田遥都不敢轻易靠近他,怕自己打个喷嚏都能吓到刘之,刘之看到他倒是很开心,拉他在家里说话。
“我可听说了,今天祠堂那边很是热闹啊。”刘之的脸圆了一圈,因为身子重了,所以今天没有出门去。
“是很热闹。”田遥就事无巨细地跟他讲今天的趣事,还说了自己不敢收束脩的事。
刘之笑他:“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本来就是该收的,我想村长也是这个意思。”
“等郁年回来自己解决吧。”
刘之看到他的背篓:“还要给谁送啊?”
“还有村长家,我还想给桥哥送点去。毕竟先前他还为了我的事情帮我想办法呢。”田遥回答。
刘之皱了皱眉:“桥哥好久没出来遛弯了,不知道整天在家里忙什么。”
田遥这才想起,那天郁年送他去镇上的时候,经过宋耀他们家,听到的那些声音,他问刘之:“桥哥有多久没出门了啊?”
刘之想了想:“半个多月了吧?我身子重,也没出门去。”
田遥立刻站起身来:“我这会儿就去吧。”
刘之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天天闷在家里,人都快憋坏了。”
陈旭听说刘之想出门,自然也是不愿意的,但一想身边还跟着个田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就让他们出去了,倒是陈母,看着刘之跟田遥一起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踢了陈旭一脚:“那遥哥儿是个没生养过的,你也放心啊,赶紧跟过去看着,小之正是要紧的时候,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陈母算了算时间,刘之的产期就在下个月左右了,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出什么事。
陈旭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田遥为了迁就刘之,走得不算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刘之一个没走稳摔了。
宋家离刘之家有一段距离,他们家住在通往镇上的路边,因为总是有人经过,所以选了离路更远一点的地方。
远远看起,宋家闭门闭户的,刘之在跟他一边的陈旭发脾气,说他不给自己一点自由。
陈旭任他骂,但还是紧紧地扶住他。
他们走近了宋家,才听到了一点响动。
“家里有人怎么还把们关得这么死。”刘之撑着腰,“遥哥儿,叫一声吧。”
田遥摇了摇头,上次他们去镇上的时候,听到的动静也是这样,他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于是看向陈旭:“你跟阿之别往里走了。”
陈旭停下脚步,刘之满眼疑惑。
田遥放下背篓,轻轻推开了宋耀家的大门。
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严重,他推开堂屋的门,就看见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沈桥,还有不断在往他身上落拳头的宋耀。
田遥怒从心底起,整个人脑子都发懵,一把把宋耀从沈桥的身上拉开,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第43章
刘之被屋里的声响吓了一大跳,他紧紧抓住陈旭的袖子,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推陈旭:“赶紧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陈旭扶着他到路边坐下,这才往宋家跑,就看见快要被打死的沈桥,和怒气冲冲挥拳快要打死宋耀的田遥。
陈旭是知道田遥的力气有多大的,田遥要是再打一会儿他,那他真是不死也是半条命没有了,他赶紧拉住田遥:“先看沈桥,先看沈桥。”
田遥这会儿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没再去管宋耀,俯身去看躺在地上的沈桥,他的身上基本上没有一块好地儿,眼圈乌青,脖颈上是青紫的勒痕,田遥的眼睛看到旁边,一条麻绳被扔在地上。
沈桥已经晕了过去,田遥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宋耀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拦在田遥的身前:“老子打老子的夫郎怎么你了,你把他给我放下,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打。”
田遥皱起眉头:“你打我试试看。”
宋耀本就是强撑着,他也知道先前田遥一个哥儿阻拦住了那么凶神恶煞的流民,他还听说,送去县衙的一个流民因为身上的伤势太重,最后在送去县衙就已经断了气。
陈旭不好说什么,只是催促田遥:“赶紧找大夫给他看看吧。”
田遥记挂沈桥的伤势,狠狠地瞪了宋耀一眼,在出门的时候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才抱着沈桥出了门。
刘之看到横着出来的沈桥,差点吓晕了过去:“怎么回事啊?桥哥怎么成这样了?”
田遥的步幅很大,陈旭捡起一边的背篓,赶紧去扶刘之:“是被宋耀打的。”
刘之瞪大了眼睛,他跟田遥的想法一样,也想要回去踢宋耀两脚,被陈旭赶紧抓住,想着今天还好是自己过来了,不然出了今天这事,刘之还真的会有危险,不是会动胎气就是得早产。
郁年下学回来,并没有看见田遥的影子,灶还是凉的,灰灰在鸡笼边守着,竹林里有被挖过的痕迹,他问:“小爹爹出去了?”
灰灰汪了一声。
郁年就没再管,自己回去做饭了。
火刚刚生起,他就听见了忙乱的脚步声。
一出门就看见田遥抱着个人回来,吓了郁年一跳:“这是怎么了?”
田遥皱着眉头:“郁年,你赶紧来看看。”
郁年赶紧推着自己的轮椅上前来,就看到满身伤痕的沈桥,记起这是村里跟田遥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夫郎,他对沈桥的印象不深,唯一的印象也就是跟田遥关系好。
田遥把人放到床上,郁年这才过来搭脉,脉象紊乱,沉疴在体已久。
郁年皱起眉头问田遥:“这是怎么回事?”又上下打量他,“你有没有事?受伤了吗?”
田遥的脸上怒气未消,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郁年:“上次田文的那个流水席上,我就看见桥哥身上有伤痕,但我没注意,上次你送我去镇上,我也听见了,但我根本没往那里想,今天去送笋,我才亲眼看到他打桥哥。”
他的手都在颤抖,恨自己在当时没能多打宋耀几拳。
“你先看看他身上还有多少伤,我去烧水,顺便配点药粉,你给他上药。”
田遥点了点头,看到郁年出了房门,才伸手去解沈桥的衣裳,把他衣裳脱下来的时候,田遥鼻头一酸,他的身上新伤加旧伤,已经没有一块好地了。
田遥的眼眶发酸,吸了吸鼻子,他身边的人,他的小爹独立自强,爹爹爱他如珍宝;刘之性格明艳,陈旭更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再说自己,先别说郁年是不是这样的人,就说他那一身力气,任何人都不能动他分毫,可没想到,就在他的身边,还有受这样苦的哥儿。
郁年敲了敲门,把热水放在门口,等他走远田遥才打开门,把热水端了进来,给沈桥擦身上。
没擦到血肉模糊的地方,沈桥的眉头就紧紧地皱起,田遥不得不更加放轻了一些动作,但沈桥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
郁年在一边的房间里用草药做了些药粉,做好后又给田遥放到门口,田遥给沈桥上好药之后,找了一件自己的中衣给他穿上,但他身上没什么肉,撑不起田遥有些宽大的衣裳,田遥看着几乎是被自己衣裳淹没的沈桥,叹了口气。
院子里已经有了药的味道,田遥这才走出去。
“郁年,他为什么要这么打桥哥啊?”田遥手撑着头,坐在郁年的身边,看着郁年修长的手在添柴。
“我也不清楚。”他知道田遥也不是真的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毕竟他来槐岭村也不到一年的时间,自然是田遥更加清楚村里的事情。
田遥对宋耀的印象不深,他也没怎么跟村里的汉子打过交道,以前只记得小爹说他娘刻薄,不让田遥跟他们家走得太近,但没想到宋耀竟然是这样的畜生。
郁年问他:“你想怎么做?”
田遥摇了摇头,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他能帮得了沈桥一时,但是不能帮他一辈子,就说今天,沈桥醒了之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说都是为什么啊?”
田遥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他一直认为,既然成亲了,那就一定是相爱的,即使不能相爱,相处那么久,也应该能够产生很多感情,为什么会有夫夫之间打成这个样子。
郁年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件事只有等他醒来,才知道要怎么办了。”
田遥叹了口气:“你今天在学堂怎么样啊?”
田遥这才想起他今天是第一天去学堂:“那些兔崽子没有闹你吧?”
郁年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很尊重我。”
郁年从接下这个担子,就已经想好了要教他们些什么,他并没有指望这些孩子以后能考个状元,只希望他们在以后,能够断文识字,在外行走不会因为不识字儿被蒙骗,他最想教他们的,是算数。
只要学会了算数,他们就能在以后,找到一份更加轻省的活计,我朝重文轻武,更加看重有一技之长的文人,学会了算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受人轻视。
来的这几个孩子,一时间也改不了一些不太好的习惯,但好在都算是听郁年的话,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的郁年,就像是在一块白纸上作画,他教什么样子,这些孩子就应该是什么样子。
听到郁年的话,田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对他们有责任,我也希望能教好他们。”
这也算是郁年在槐岭村里,找到的一点自己存在的意义。
“对了,下午的时候,他们的家人来了,说送什么束修,我没敢收。”
郁年想了想:“收下吧,这是礼节,也是对他们作出的承诺。”
田遥嗯了一声:“我说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让他们来。”
他们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就听见房间里有响动,田遥吩咐郁年处理一下他挖出来的笋,自己进了房间去看沈桥。
沈桥看见进门的田遥目光瑟缩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遥哥儿。”
他的笑比哭还难看,看得田遥的心口发酸:“桥哥,不想笑就别笑了。”
沈桥的唇边的弧度才落了下去:“不好意思,让你看见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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