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唐兵是在剿匪当中失去手臂不错,可这对唐兵来说,无疑也是一个机遇。
“还在想山匪的事情吗?”谢寅的声音从旁响起,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掌心已经盖住了唐演撑在身后的手背。
“是也不是。”唐演快速瞄了眼附近的人,在确定没有人在看着他们两人的时候,他主动抬了抬指节,有些懒洋洋地用指尖去蹭谢寅的掌心。
他的眸光越过在场的一些士兵,再是落在了最外围与人插科打诨的唐兵身上。
“山匪和玄家有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之前李燃又对你说过,别管闲事。”唐演分出一只手,在地面上借着灰尘开始写写画画,“他确实是警告了你,但当时你在交延峡海域并未出事,就连下毒也是买通了谢家的下人,这意味着玄家与在交延峡海域的并非是同一批势力,甚至说,在交延峡海域的那批人保不齐也是以玄家为敌的。”
谢寅听着唐演的话在旁边点头,“是有可能。”
“那现在就是第二个疑点,玄家、山匪、交延峡,这三者之间到底都有些什么关系。”
唐演沉声说:“我不相信玄家会无缘无故在连通这两地的地方养着一些山匪,甚至还花了大价钱为这些青虹山的山匪造势,且不说这其中花销有多少,玄家人远在京都,素来也鲜少会与外人来往,他们就算是做商货生意,也多是依靠垄断才能赚到银两,他们的货物并无稀奇之处,要是是为了挣这点青虹山其他人的过路费,怕是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在我前世的那个梦里,李燃并未前往交延峡,始终都是待在京都,最后被李昭诱惑反叛被杀,可现在,他却被早早迁移到了交延峡。”唐演在地面的灰尘上画出一道“s”的曲线:“很奇怪,我总感觉这之间是有什么关联,但我想不出来。”
“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只和玄太后有关。”唐演说:“但又为何有关,我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谢寅垂下脑袋思考了下,再是慢悠悠抬头:“当年肯定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说着,他伸出手点了点唐演在地面上分别写出的三方势力:“玄家,是玄太后的母族,按道理来说应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上回玄太后表达出来的却并非如此。”
“山匪,是玄家的手笔,而你大哥却是被玄太后安排出兵剿匪。”谢寅在地上加上了唐兵的符号。
“正如你所说,有利有弊,要是剿匪成功,玄太后似乎就解决了玄家带来的一个大隐患,如果失败,玄太后也没有任何损失,但最让我不明白的是,太后现在手握重权,她如果看玄家不爽,也能依靠自己把玄家连根拔起。”
“但她没有那么做,却在这两年拔高了唐家。”谢寅说。
“自古讲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这么做对玄太后又有什么好处?玄家赢,她也能坐在高位上,唐家赢,唐家也不会将她逼入死角,可要是唐家真的赢了,唐家必然是支持李家人继续执掌天下,相当于是变相削了权。”
“她没有必要这么做。”谢寅顿了下:“除非……”
“除非她就是想看见有人把玄家拉下马。”唐演接下谢寅的话茬,旋即又是一个皱眉:“可她分明可以自己做到。”
谢寅想了下,再做出了一个更是无端荒诞的假设:“如果玄家胜了,玄太后仍有自己的权利可以把玄家解决,到时候改朝换代,这天下都成了她的,可如果李家胜了,这天下归还李家,她照样做她的太后,会不会,这就是她想和李家打的赌局呢?”
唐演一愣。
“什么意思?”唐演问。
“我也只是胡乱猜测。”谢寅用手蹭开地面上代表着各方势力的灰尘,再对唐演说:“大概就是我怀疑,是否这就是她与李家的赌局,看谁最后可以取得这天下,而赌约的约束就是不能过于依靠李家所带给她的权势,但要真是如此的话,似乎也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唐演了然。
李家现在式微,不论是谁看玄太后都是胜券在握,她完全可以在小皇帝成年之前将其处理掉,而并非是培养对方。
唐演不信这么多年过去,玄太后真的半点察觉不到李家旧部对小皇帝的教导,要是背后真相当真如同谢寅所说,那她完全可以剥夺小皇帝学习的机会,不一定是要用威逼,即便是利诱,想要养废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可玄太后并没有这么做,在她的默认下,小皇帝仍向所有人希望他成为的那样发展着。
更何况,横亘在这不合理中的,还有一个玄家。
根据以往情况来看,玄家害怕玄太后却又依仗玄太后,玄太后始终把持玄家与各家族之间的关系,这其中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眼见唐演陷入了深思,旁边的谢寅也识趣的没有打扰,当他正准备伸手去为唐演别垂落下的鬓发时,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却在这个时候从两人脑袋之间的缝隙穿插了进来。
天色昏暗,谢寅吓了一跳,握住唐演的手倏然一紧。
意识到身边人不对劲的唐演也在瞬间从思考里抽离出来,在与那张脸对视的时候,他险些一拳头就打了过去,好在对方收回的速度也快,这才免去了脸上青肿的下场。
“干嘛啊。”星宿背靠在墙根,原本还算得上是帅气的脸在险些吃到唐演拳头的时候也微微扭曲,他有些埋怨,“不就是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知你们亲昵,但现在好歹也是在荒郊野外的。”
星宿压低了声音:“注意点场合!”
作为吃住都在谢家的小跟班,星宿早就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撞破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奸情,故而见两人手牵在一起也没什么惊讶的。
唐演“嘶”了声,但还是嘀嘀咕咕着把手给抽了回来,不过相对比唐演的干脆利落,谢寅看起来反倒是有些失落。
星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倒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关系竟然能变得这么亲昵,该不会自己的这位小公子,在安河镇的时候就瞧上对方了吧?
可当时唐演似乎也才不过十四岁,自己家的公子,原来真有如此如狼似虎?
当然,星宿不知道的是,在唐演和谢寅的关系里,唐演才是迫不及待的那个……
“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唐文?”唐演出声把星宿那些猜测的情绪掰回正轨。
星宿倒是靠谱,马上就点头应答:“对。”
“和你们想的一样,我追上去的时候看见他被那些山匪劫持,最后进了一个寨子里,我做了记号,明日我们只需要按照记号就可以找得到那地方了,不过别抱有太大期望,听他们那些人的话,好像像是这样的寨子在山里有不少,可能只是个临时据点。”
星宿说完,话题就又跳回到了唐文的身上:“至于你那表哥,我眼睁睁看见他手里面拿着的是一只簪子和山匪们说了什么就进了寨子里,那寨子周边都被人清理过还有人把守,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能靠的太近,只在他出来的时候见他和那个山匪头头说话,听到了一两句什么‘那就拜托你了’和‘这次务必要让他有来无回’。”
说着,星宿转头看向唐演:“你是他的表弟,且来的路上我看他对你是怨气十足,这次的事情怕是冲着你来的,你万事必要小心。”
“小心?”唐演反问了一句,再是轻轻冷哼了一声,“豺狼虎豹就指着我上他的当,就算是我再怎么小心,他既然已经找人,说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是我小心,倒不如让我主动出击,看看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好。”
星宿还没有来得及接话,就听见谢寅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他的计划需要依靠山匪才能完成,说明这次行动他是胜券在握,就指望害死我们这一大批人马后顺手把我解决了,不过也好在是在山上,他们要真想动手,还需要问过我大哥答应不答应。”唐演说。
就在唐演继续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听坐在旁边始终一声不吭的谢寅默默问:“…………一定要问大哥吗?问我不行吗?”
唐演:……
星宿:……
第108章 阻拦
天一亮,唐兵便就带着人准备朝青虹山行进。
众人才刚走进山间,便就听见了些什么动静。
唐兵拉马驻足,在唐演的吩咐下,他这回只带了十几个人进山里探查,且时刻都会留下过路的痕迹,万一是出了什么事情,后面的战友还能凭借他们的痕迹找到他们。
然而这进山还没有多长时间,唐演就注意到前方高高的树丛后面传来了什么动静,他一挥手,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都停下,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间,唐兵微微抬高了手中的弓箭,只待那不知道什么东西发起了袭击,他便就射箭。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大多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随着“哗啦”一声,那遮挡在最前方的草丛发出了一道略微有些刺耳的动静。
“别射箭!”
在唐兵正准备拉下弓弦的时候,前面传来了唐文的惊呼声。
然而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在唐兵身后一名才入伍没多久的小士兵已经脱了手,只见羽箭像是猎鹰般朝着那边的方向飞了过去。
唐文尖叫一声,被这弓箭吓得直接瘫倒在了地面。
最终那支羽箭因为没有对准,只是将将嵌入到了旁边大树粗壮的枝干当中。
“你疯了吗!!”唐文失态地大嚷。
唐兵意外于在这里居然可以看见唐文,顿时欣喜过盛,忙是翻身下马三两步上前朝着地面的唐文伸出手,“太好了表弟,你没事!”
顾不上唐兵发散出来的好意,唐文还没能从方才的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直到他身后的人喊了他两三声,他才像是反应过来,把手搭在了唐兵的身上站起身。
“对…对,我没事。”唐文眼神飘忽,再略微侧身将自己身后跟着的人展示出来。
站在唐文身后的大多都是些浑身脏污的普通老百姓,在青虹山这样潮湿阴冷的森林当中,他们大多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且多破破烂烂,有部分人身上似乎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他们大多瘦削且矮小,皮肤黝黑又龟裂,倒是显得干涩的嘴唇越发苍白。
唐兵吓了一跳,连带着他身后的探查兵们都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都是我从山匪窝里救出来的人,更多的事情实在是不好在这细说。”唐文说,“大哥,您先把我们带回去,那山匪窝里面还有很多被绑着的老弱妇孺,我知道山匪窝在哪里,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这一句话让唐兵打消了疑虑,那些人面黄肌瘦,倒确实不像是假话。
-
“事情就是这样。”唐兵把在森林遇见的事情说完,灌下了一大碗热汤,他的视线朝着另外一边以唐文为首的人瞧去:“回来的路上他告诉我,他被山匪捉到了山寨里,然后被和一些以前被抓的人质关在一起,那些山匪会让人质去开采山上的资源,他就趁着这机会带着人逃出来了。”
“原本他们是打算下山,恰好半途就撞见了我。”唐兵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我原本还想带着队伍深入,可想到你说做什么行动之前都要先问过你,我恐生变故,所以只能是带着队伍下山回来了。”
唐演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唐兵的肩膀,“好在你还是听我话的,放心吧大哥,我肯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手的。”
这句话俨然有些突兀,不过唐兵的注意力却全部都被唐演的夸奖吸引了过去,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常会夸奖人,就像是唐儒闵一样,他作为一个武夫,行动鲜少能得到这两位的认同,如今的夸奖,倒是让唐兵暗暗下决心往后必然唐演说什么都是对的。
唐演自然是没有看出来唐兵的小心思,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唐文带回来的那些人身上。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演戏,但唐演确实在那些所谓“人质”身上看出来了警惕与敏感,如果不是遭受过极大变故,决计不可能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但唐演知道,唐文这样的人是不会带着一群没有用的人回到队伍里的。
“那些人似乎都是普通人。”见唐演已经和唐兵交谈完,在旁边一直没有发声的谢寅也端着碗坐到了唐演身边,坐下的时候还极轻地提醒了句:“只有那么一两个看起来不对劲,我已经让星宿盯紧了,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注意。”
唐演微微颔首,可视线还是没从那些人身上挪开。
“说是老弱妇孺都在寨子里被关着,所以先把这些做工的人救出来了。”唐演重复了遍刚才唐兵转述给自己的话。
“有什么问题吗?”谢寅问。
“理由倒是很好。”唐演回答:“不过现在放眼看过去,被我们救下的人质几乎都是高度敏感,虽谈不上身强力壮可却也有手有脚的男人,这种威胁感倒也不比当年发大水的时候难民在京都城郊打家劫舍的情况了。”
听见唐演这么说,谢寅便也警觉地朝着人群中看了眼。
别说一些看起来柔弱的人,实际上真正发起狠来,这种亡命之徒才是最恐怖的,按照唐文的话来说,山寨里面保不齐还有这些男人的老婆孩子,那些人可以是牵挂,也可以是威胁。
这一看,便就正好与几个在观察他们的人质对上了视线。
顿时间,谢寅感到自己汗毛都有些直立,倒不是他胆小,而是这些人的眼神实在是有些过于死板,就好像是受伤猎物借用自己脆弱的皮囊藏于人群当中一般,脆弱的外壳与眼神形成了鲜明对比,只会让他们这些救人的人感到不寒而栗。
大概是意识到不对,那几个人质匆匆忙忙就收回了视线。
这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不对劲让唐演心下格外留神。
既然谢寅说已经让星宿盯着,出自于危机感,唐演并不打算和这些人多加交流。
唐文带回来的人,注定是没什么好人的。
考虑到这一点,唐演刚准备起身去找唐兵,让他多派人注意这边的情况,却听见唐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75/97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