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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落红场(近代现代)——掉尾金

时间:2023-11-30 09:14:44  作者:掉尾金
  邵西臣似乎是饿狠了,大口大口咀嚼,如狼似虎,吞咽时发出凶猛的响声,令人惊讶。
  覃邰春皱着眉盯了邵西臣一会儿,觉得他跟陆星野全然不同,冷静,冰凉,像匿藏暗中的蛇。他突然笑了,终于明白这两人为什么相爱,且绝不会分散。
  醉意再次涌上来,覃邰春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走出门去,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再去寻欢作乐。
  魏瑜把刀收起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方添添接了个电话,低声告诉魏瑜,说要去楼上肝胆科看陆元卿,陆元卿晚上睡不着觉,在走廊上胡乱走,撞翻了垃圾桶,人也晕倒在地。
  邵西臣这时转头看向他们,说道,“添添,麻烦你用轮椅推我去看陆叔叔。”
  方添添原本想拒绝,但邵西臣不等他开口,又郑重地补充,“我有要紧事跟陆叔叔说。”
  魏瑜烟瘾犯了,想出去抽烟,他扭过头,用眼神示意方添添顺着邵西臣的意思办。
  方添添不明白,这深更半夜,邵西臣到底是有多要紧的事跟神志不清的陆元卿讲,他简直想骂邵西臣是神经病。
  等他们来到十三楼,陆元卿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人已经转醒,一双浑浊苍茫的眼睛朝他们看过来。
  邵西臣两条腿都打了石膏,一动不能动。因而,当他的视线与陆元卿涌动的怨恨目光相触,邵西臣不禁往后一倒,已知自己毫无退路。
  手指深深揿进大腿里去,邵西臣几乎要活生生抠掉自己一块肉。他鼓起勇气,去握住陆元卿的手,哑着嗓音愧疚地叫,“陆叔叔。”
  陆元卿并不像往日一样露出慈祥温和的笑容,也不应声,是故意跟邵西臣疏远冷淡。
  邵西臣知道,陆元卿是在埋怨他,甚至憎恶他。如果不是他,陆星野不会杀人,他清清白白,潇洒快乐,一生一世做陆元卿的好儿子。陆星野因他而受威胁,因他手戴镣铐,妄受囹圄之灾,有罪的不是陆星野,其实是他。
  “陆叔。”方添添恰合时宜地开口,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生硬的气氛,“邵西臣去了红场,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小野哥过阵子就能出来。”
  陆元卿在听到陆星野的名字时才有所反应,眼睛睁大,身体僵硬地弹坐起来,他抓住邵西臣的衣袖,迫切地求证,“真的?”
  邵西臣反握住陆元卿的手,点头,“是,小野过阵子就能回家。”
  陆元卿直愣愣地注视着雪白墙壁上的那一块褐黄色光斑,邵西臣拉着他的胳膊,他却笔直地挺倒下去,自顾自讲话,“可是刀片还在外头,他去了图们——”
  “陆叔——”方添添倒抽一口凉气,警惕地转身将门掩上。
  等他回来,邵西臣已经捂住陆元卿的嘴巴,低声央求,“陆叔叔,别乱讲,警察到处在找岳叔。”
  陆元卿偏过脸来看邵西臣,目光却空洞,没有焦点。他辽远地望出去,像是在等待什么,继而发出低窃的喃喃,吐字不清,“到图们,坐火车——”
  陆元卿逐渐平静,他从那块黯淡的光斑之中看见了绿皮火车,犹如蟠龙遨游,气势汹汹地翻山越岭,不断前行。
  那是一个冬天,潮湿的雾水凝在窗玻璃上,用手抹掉,露出一片崭新的世界。洁净,忧愁,羞涩地躲藏在皑皑白雪之下。陆元卿当时二十岁,第一次见到这样沉厚壮阔的雪原,他惊叹惊喜,紧紧抓住了岳川的手。
  岳川边抽烟边看着陆元卿笑,他摸着陆元卿杂乱的长短不一的头发,问道,“漂亮吗?”
  陆元卿点头,往岳川怀里靠,他听岳川讲着雪原白狐的故事。不经意间,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璀璨的金色,那是太阳彻底从山岚升起,散发夺目的光彩,美得淋漓极致。
  陆元卿更加兴奋,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身后的蛟江,以及那些纠缠他的噩梦,而岳川在对陆元卿持久的凝视中也心生快乐与希望。
  那是一九八四年,陆元卿记得很清楚,他被父亲拽住身体,剪刀凶狠地清理着他的长发。头叫父母一起按进污臭的泥坑里,他不断挣扎,父亲却在他耳边痛快地骂,“洗洗你那张脏脸,谁叫你抹口红的?”
  岳川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把银亮的大钢刀,他抬手下劈,却让陆元卿扑上去拦住了。
  陆元卿什么都不带,只在父亲响亮的恶骂与母亲的哭泣声中跟着岳川直往外跑。他忘了他们跑出去多远,千丈万里,跟随火车的颠簸,满怀痛意,奔赴落满雪的图们,岳川的老家。
  “小野,去图们找你干爹,快去。”陆元卿抻直了双臂,抬起来,一下一下用力推搡邵西臣的肩膀,“死也要收尸——”
  “陆叔叔——”邵西臣急切地抱住陆元卿的双手,任凭他如何挣动都不松开。他看着陆元卿由于情绪激动而流汗,流泪,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无限的仓皇与焦灼。
  邵西臣俯下身,紧紧压住陆元卿,在方添添带着医生赶到之前,他猛然开口,叫道,“爸。”
  陆元卿在这声爱的痛叫中突然归于宁静,他安详地舒展开来,转头看向邵西臣,“你,你是——”
  “我是小西。”邵西臣抹掉脸上的泪水,他亲吻着陆元卿发皱的手背,闻到指尖上温暖的香气。
  “你叫我什么?”陆元卿似乎是清醒了,他认出眼前的并非陆星野,而是邵西臣。
  邵西臣取出坠在胸前的两颗金子,小心翼翼地捧护着,“爸爸,小野把这个送给我了,他说,这是你们留给他的结婚礼物。”
  陆元卿抬手摸到邵西臣的脸庞,细细的下巴,宽阔的肩膀,那具丰厚的骨骼将他铸造起来。邵西臣,是邵西臣,他长得那么漂亮,身体那么英武,他脑袋聪明,性格沉稳,他爱陆星野,他在叫自己爸爸。
  “啊——”陆元卿漫长地呼出一口气。
  邵西臣又问道,“爸,户口簿放在哪儿?”
  陆元卿明白了邵西臣的用意,他抬手按了下自己的胸口,告诉邵西臣,“衣柜里,小野的皮夹克。”
  “好。”邵西臣撑起身体,在医生护士赶来之后,他才松开了陆元卿的手。
  对陆元卿的治疗无非是保守用药,拖延生命。肝硬化已到晚期,他皮肤显出浓郁的稠黄,硕大的肚子里滚满腹水,时常进入深度睡眠,已不可救。
  邵西臣等着医生出来,听方添添询问病情。他仍然处于疯狂的饥饿之中,想起口袋里装了个苹果,于是便取出来急迫地啃咬。
  这突兀的声音像是充满渴望的野兽在嚼骨,连医生都忍不住打量他。
  邵西臣被甘美的苹果味道迷惑了,沉浸在大快朵颐之中。他觉得周身的细胞都被这甜蜜的汁水丰盈,生命重新充满力量。
  “你饿了?”方添添问道。
  邵西臣抬头看他,嗯了一声。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方添添转身正要走,听见邵西臣开口,“添添,再买一碗羊肉豆浆,爸喜欢喝。”
  方添添顿住脚步,他朝邵西臣笑了一下,应声走向电梯。
  买完豆浆跟饺子回病房,天已经蒙蒙亮。陆元卿坐在床上,正在看电视,邵西臣手里捏着遥控器,一片接一片斑斓的彩光在他们脸上流动着。
  方添添累了一天一夜,倒在陪床躺椅上呼呼大睡,邵西臣替他盖了条小毛毯,继续陪着陆元卿看电视剧。
  陆元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时而有气无力地笑。
  还珠格格再一次重播,这回演到二十集,小燕子在漱芳斋里踢毽子,毽子飞上天去,她便使出轻功,旋身而起。
  邵西臣忽然想起去年的除夕,外面落满冰凉的白雪,他也是在病房里陪陆元卿看还珠格格,陆星野喂他吃饺子,吃完了就靠进陆星野怀里,满身温暖。
  画面忽然闪烁,继而乌黑,旧电视机出了故障。
  邵西臣在阴凉的暗中看到窗外银亮的月光洒满大地,犹如覆盖了一层霜,或者一场皎洁的雪。他突然觉得冷,像是回到了冬天。
  陆元卿没讲话,静静地等着电视复原。五分钟之后,画面重新出现,一切恢复如常,陆元卿继续微笑着,他拍了拍邵西臣的手臂,轻声地讲起话来,“小野,你妈妈也最喜欢看这一段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带着一身烟味的魏瑜走进来。他叫陆元卿,陆元卿却恍若未闻,依然跟邵西臣讨论剧情,“小莲看的时候总是骂小燕子太淘气,你不知好歹,在她怀里蹬脚,还拿玩具枪指着她。你妈妈当时又气又笑,打你屁股,你还不服气。”
  魏瑜看着陆元卿无奈地摇摇头,又跟邵西臣说,“覃律来电话了。”
  “下周他去见小野,准备申请心理诊疗。”魏瑜刻意压低声音,不叫陆元卿听见,“诊断成抑郁症或者焦虑症之类的,就算陆星野那小子认了罪,也能翻案。”
  邵西臣点头,他攥住魏瑜的手,嘱咐道,“叫覃律跟他说,岳叔叔跑不见了,爸爸需要他照顾。”
  “知道。”魏瑜看着邵西臣,想问他,欲言又止,“那你——”
  “我不会跟他分手,等他出来,我再跟他慢慢说。”邵西臣苦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是傻。”
  魏瑜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破云而出的日光射进室内,他才困倦了,问邵西臣要不要回病房休息。
  邵西臣这时候想起那件要紧事,便跟魏瑜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魏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抱怨,“你俩就挨个使唤我吧,欠你们的。”
  “带我去趟派出所,我要迁户口。”
  魏瑜猛地惊醒了,瞌睡全无,他抬手指着邵西臣,问道,“你要迁进陆家?”
  邵西臣打掉魏瑜的手,回答道,“是,我做他的人,跟他姓。”
  魏瑜若有所思地盯着邵西臣看,终于发出一阵笑声,连陆元卿都扭头看他。
  方添添被吵醒了,抬脚踹魏瑜的背,梦呓似的问,“说什么呢?”
  邵西臣也露出微笑,正经地回答道,“说结婚的事。”
 
 
第108章 一百零八、落网
  托魏瑜广交的福,虽然资料不齐,但邵西臣迁户的事办得十分顺利。
  簇新的户口簿上,他跟陆星野的名字上下紧挨。邵西臣珍惜地捧着,闻见淡淡的油墨香气,忍不住露出微笑。
  邵西臣依然把户口本放回陆星野的皮夹克里,并且嘱咐覃宜山暂时不要跟陆星野提这件事。
  “他现在只想跟我分手,你们越是说,他越不肯改口。”邵西臣说话时人在发抖,额头缀满晶莹的汗珠。为了避免关节僵硬,防止肌肉萎缩,邵西臣在复位固定之后就开始做运动锻炼。他从没想过,原来行走有那么困难。
  魏瑜跟方添添劝他,不必练这么狠,也让自己喘口气。而邵西臣只是专注地进行复健,他想,他需要尽快恢复,好照顾身体素质每况愈下的陆元卿。
  覃宜山提着公文包准备去看守所同陆星野见面,身后跟着个困倦懒怠的覃邰春,他转身,想跟邵西臣再说句话,不小心就撞在覃邰春身上。
  当着外人的面,覃宜山不愿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严厉指责,多说也是丢自己的脸面。
  于是,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覃邰春,警告道,“你要还是以这么散漫的态度办案子,就给我待在家里不准出门。”
  覃邰春冷笑一声,眼白上翻,“我倒是宁可在家躺着,谁他妈爱学这个破法律了。”
  覃邰春说完,转身便走,留下覃宜山尴尬地站在原地。他抬手扶了下眼镜,在魏瑜跟方添添错愕的目光中依然直起身体,面对邵西臣,“这案子从公安审讯,提交检察院,到最后法院审判,时间上会很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邵西臣说,这旷日持久的鏖战其实不仅仅是对陆星野犯罪的剖察,更是对他的审判与考验。
  连邵斐的死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能够令他畏惧呢?
  邵西臣想到这里又产生了那种异常的饥饿感,他在覃宜山离开之后疯狂饮食。直到鲜美的食物顶满整个胃,充盈的饱胀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进行飞速代谢,旧物质死亡,崭新的细胞孕育、成长,跟随血液奔流,形成最浩荡的姿态,成为他活着的支撑。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邵西臣重新捧起书本。他错过了今年的高考,不得不复读,参加明年的考试。
  八月底的时候,邵西臣扶着双杠勉强能走出几米,但剧烈的撕扯般的疼痛总使他面目扭曲,汗流浃背。每回锻炼结束,方添添就要捧着脸盆进来,帮邵西臣擦洗身体。
  邵西臣尝试拒绝,但他的身体状况又不允许。
  方添添投了块凉毛巾递给邵西臣,跟他玩笑着,“都是男的,看两眼怎么了?”
  邵西臣不讲话,使劲擦汗,把一张雪白的脸揉得粉红。
  方添添嘴里叼着烟,替邵西臣擦背,擦小腿。邵西臣笔直端正地坐在凳子上,穿了条及膝的运动裤。
  当方添添托着毛巾的手按在邵西臣大腿上,他照例捏住对方的手腕,说道,“我自己来。”
  “你说你怎么这么矫情?”方添添笑着摇头,他倒乐得轻松,直接把毛巾甩给邵西臣。
  邵西臣想解释,但又停顿了。
  王越那群人曾经在厕所扒光他的衣服,逼迫他赤身裸体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行走。邵西臣始终忘不了,那些奚落嘲讽的目光像是淬毒的箭,缀火的刀,活生生割开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无论是皮囊还是骨骼,它们都以一种恶毒的方式丑陋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如果不是适时响起的考试铃声,邵西臣觉得自己快要扒不住那扇旧门板。三四个人都在使劲拖他的身体,想把他甩进光天化日里出丑。
  因此,哪怕对同性,邵西臣也羞于展露自己的隐秘部位。唯独陆星野不同,他可以坦然地、舒展地接受陆星野的凝视,从上而下,连同饱满的臀部跟高昂的性器,他的每一粒毛孔,都愿意为陆星野打开。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邵西臣说。
  方添添抿着烟,在一片缭绕的水雾中看了邵西臣片刻,随即开门出去了。
  魏瑜正巧提着两袋水果进来,方添添手搭在他肩膀上,莫名地感叹了一句,“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白,跟个小瓷人儿似的,摸起来也滑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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