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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可摘星辰(近代现代)——萧洛Charl

时间:2023-11-30 09:30:20  作者:萧洛Charl
  陈贤顶着被炒的压力也毅然决然请了长假来陪高明,也是因为这样喘不过气的生活,让他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好像一切都在失控。
  环境影响人的心境,眼前的困难好像都是天大的事。
  但其实呢?时间那么长,过去了就如过眼云烟。
  人又真的很顽强。
  陈贤总觉得,和高明相处,能让他在时代的漩涡里找到一丝安宁。高明会关心许多与现实利益无关的事物。他明明失却了很多,却依然保留着什么陈贤形容不出来的稳定力量。
  因为没有那力量,所以陈贤常觉得自己好似无根之萍。他的生命在哪都能继续,但也就是碌碌无为,四处随便飘飘,微不足道地活活,等待终有一天消失。
  虽然模仿了高明这么多年,可他们归根结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高明说他追求的是永恒幸福的可能性,而陈贤从未想过要幸福、也不相信永恒,这三十年人生,都是教会他计算得失、教会他分析怎么表演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认识这个家伙这么多年了,还是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费什么劲接近自己?为什么大度?为什么原谅?为什么要爱?
  是不是只有没有目的的人,才能这么豁达,才能如此勇敢顽强?
  明明看的是音乐家的故居,陈贤却对着那些展品想了一大堆别的事。
  底楼的互动展厅可以温习门德尔松的全部作品,偌大间房就只有他们二人,高明却要和他挤在同一个桌前,分享同一副耳机。
  他选了一首无伴奏合唱,陈贤看到标题写着“3 motets,Op. 69 MWV B60”。
  平静的和声像高空中层层的云片,交错流动,又互不干扰,听得人起鸡皮疙瘩。音乐在耳边,高明轻柔的话语也在耳边,他在诉说着对音乐的感受,琥珀色的瞳流着和煦的光彩。
  “这首经文歌写于 1847 年 6 月,你记得他姐姐芬妮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吗?”高明自问自答:“同年5月,在一次排练中意外中风。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这件事对他来说一定是个巨大的打击。”
  陈贤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也就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又接着说:“Nunc Dimittis——‘主啊,现在您可以让您的仆人安然离去’,这是先知西缅历经一生等待,终于见到婴儿耶稣时吟唱的颂歌。他终于等到了上帝应许的救世主,终于能安心离世。门德尔松用简单、强烈的平静加上一种极强的自信,将这个故事谱写成旋律,我相信他在其中还蕴藏了更多无法言喻的内容,借由音乐来表达。
  他说完仍旧用手撑着头,温柔地看着陈贤。
  看他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高明微微笑了笑,轻松道:“我是想说,哥,人类社会,不只是乌七八糟噢。”
  高明没有讲那首F小调第六弦乐四重奏——那首“芬妮的安魂曲”,那首作曲家真正用来表达无法抑制的失去亲人悲痛的曲子。那太令人心碎了,那样的痛,他希望陈贤永远不要体会。于是他故意挑了这曲稍早几个月完成的颂歌,愿它能帮助劝慰陈贤:若真有那天,别怕,别悲痛欲绝,别陷在对死亡的恐惧里,一切都会好的。走自己的路,该放手时放手,会迎来救赎。
  陈贤紧贴着高明的轮椅坐着,听不进去那些旋律,也听不进那些细语。满脑子都是双眼源源不断偷来的他的样子,是他弯弯的双眼皮、是他细密的长睫毛,是他看起来很柔软的唇、还有他在平板电脑上划来划去的修长手指。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哥,想什么呢?”高明看着他快要拉丝的眼神,弯了嘴角。
  “嗯。”陈贤点了点头,慢半拍地应道:“是的,不只是乌七八糟。”
  他盼这一天,也好像盼了一生了,幸好不是在命之将尽时才盼到。陈贤想着,张了张嘴。
  可语言太贫瘠了,表达不出现在心里所感受到的充盈。这么动心的时刻,他却只能想到那个把强酸倒进蔗糖的化学实验——欲望就如它似的,乌漆嘛黑地、冒着烟膨胀。
  于是双唇又抿上了,他咽下自己不合时宜的妄想,扬了扬眼皮,岔话道:“我们换场吧,巴赫还等着你呢。”
 
 
第75章 北斗七 Alkaid 下
  从门德尔松故居走到圣托马斯大教堂,刚好穿过莱比锡大学,得以近距离游览一下。
  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以优雅的线条和对称的结构为特点,展现出和谐的美感;巴洛克式建筑则以华丽的装饰和丰富的细节著称,尽显奢华。哥特式建筑拥有高耸的尖顶和细长的拱窗,神秘而壮丽;这些古老建筑分布在现代风格的新建筑中,与后者简洁的线条和创意的造型交错,形成了鲜明对比。
  宏伟的歌剧院前门庭若市,马路另一边的布商大厦里也正上演着音乐会,教堂里传出管风琴庄严而富有层次的声音,再走几步,集市广场又有人在拉手风琴,艺术气息遍布全城。
  这座城市与清晨的戈斯拉尔截然不同,沉稳、繁华、又活力盎然。
  巴赫的雕像伫立在教堂前小广场上,与背后宏伟建筑坚实的石墙一同见证了莱比锡的历史变迁。
  双双步入教堂,他们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有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从祭坛上空仿佛圣光显现般,投射出一条光之路。圣坛前的地上,一方墓碑即是巴赫长眠之处,有一支玫瑰摆在墓地一角。
  他曾是这座教堂的音乐总监,为其谱写了无数动人的赞美诗。烛火摇曳,高明想象着当年巴赫在这里指挥的场景,想象那些精妙绝伦的旋律,定能穿透心灵。
  陈贤陪他立了一会,慢慢向另一头走去。走过教堂的回廊,每一步都似踏在历史的痕迹上,无论时间和空间上,他都感觉自己那么渺小。古老的石柱支撑起层层拱顶,坐在这里,仿佛能听到过去的人们在此祈祷、悲伤、欢喜的声音……
  教堂钟声响起,回声叠着回声,像浪一样激荡,冲走脑海中一切杂念。陈贤痴痴望着穹顶的吊灯,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如引领他们至此的莱布尼兹所认为的,这世界是最好的一个。
  冥冥之中有光指引着。
  他看向高明。
  轮椅上那人眼神的温润里,还流淌着别的东西,令他同为渺小的人,却可以目光坚定。
  这一幕好像在哪见过。
  回头看向他,总能找到坦然而坚实的眼神回应。
  陈贤想起来了,是在他们少年时。
  那人从不吝啬表达,一直爱得坦荡。自己用了十年去怀疑他,因着他半条命都没了才终于打消。难道还要再让他用剩下半条命去帮自己挣脱掉另外那些束缚吗?
  渐渐飘远的钟声撞得陈贤有点想哭。
  自己这么多年去学他,都只学到皮毛,都如空中楼阁。有什么更稳定更核心的东西,自己从来没能学到,甚至都说不上那是什么。
  不是审时度势、投机取巧,不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不是瞻前顾后、步步为营……那不是和他自小接受的教育有任何关系的东西,陈贤无从学起。
  是信仰吗?高明有信仰吗?
  从教堂出来,高明一直都不说话。
  “累了吗?”陈贤弯下腰去问。
  高明摇摇头:“还好。”
  “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儿,小时候家里那么清贫,爸妈却执意要我学琴的原因。”
  “以前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不懂他们为什么逼得那么紧,现在才知道,他们为我打开的那扇门后,藏着能支撑人活下去的热情。”高明看了看远方,说:“所以我,还是感谢他们的。”
  “每次听你提起父母,都是这样的态度。”陈贤迟疑了一下,问道:“高明,你一点都不恨他们吗?”
  高明看了看他,不置可否,只似笑非笑道:“恨与不恨,有什么意义吗?他们和我,只是因果,只是既往,不会再有未来。”
  高明说着,目光从陈贤脸上滑落到他肩膀,然后顺着外套缝线,一路飘到他微攥着拳的右手。
  既然聊到这些,高明就仗着胆子去问:“哥,你呢?”
 
 
第76章 轩辕十四Regulus
  陈贤还是被他问得下意识地一愣。一番纠结过后,他决定实话实说:“我不记得了。我是靠遗忘,才过了这么多年的。”
  “‘无论什么报复或宽恕,都比不上遗忘更有效’,是吗?”高明浅笑了一下,看他没生气,松了口气。
  “谁说的。”陈贤皱了皱眉反问。
  高明却当那真是个问题,答道:“博尔赫斯,一个作家。”
  “为什么要报复或者宽恕呢?他们不配,我也根本不想想起那些。”
  “嗯……可是,你虽然不想想起,但它们挥之不去。”高明不敢挖得更深入,只安慰道:“哥,你不用刻意,不用太压抑自己,是爱是恨,你可以自己决定。”
  不去屏蔽,不去刻意遗忘,直面它,直面自己的态度。
  陈贤迷惘地闭上眼。
  眼前不是黑暗,是日光照着眼皮的一片血红。
  “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我恨他们,过去恨,现在恨,未来也会继续恨。”陈贤恶狠狠地说,重新睁开的漆黑的瞳中好像燃着烈火:“听你说感谢他们,我甚至更恨,我连你那份都替你恨——两倍的量!”
  高明怔了一瞬。
  “好可怕的话。”他这么说,但却笑了。
  陈贤终于开始表达自己的感情,就意味着突破口有机会出现了。
  “所以,是不是还是忘掉为好?”陈贤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神态。
  高明不置可否,只是说:“消极的记忆和情绪也可以化为正向力量。它们毕竟是一路支撑你到现在的东西,现在的你很好,我只希望你能轻松点。”
  陈贤愣了愣,听着高明又问了两句。
  “你能成为这么优秀的人,是因为这些恨吗?”
  “你的生活一步步变好,是因为这些恨吗?”
  不,不。高明好像误会了,支撑自己到现在的东西,并不是这经久不息的恨。
  是那个日渐模糊的印象,是那个少年的青春,是他的一句句感恩。
  不是别的什么,是你啊,高明。
  陈贤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这恨,只是自己的执念,其实微不足道?
  遗忘也没什么大不了,没有这恨,自己也还是自己,也不会被摧毁?
  世界的样子,只取决于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吗?
  抽丝剥茧一般,陈贤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松动了。
  见他没有再说话,高明也没再追问。
  陈贤已经很好很好了,如果没有儿时的压抑,他还可以比现在更好吗?
  不必了。高明想。如果可以弥补他过去的不幸那自然好,但如果是为了改变现在的他,那大可不必。
  干嘛总是这么严苛地要求他啊?
  他老是说自己对其他人太过宽容了,却没怪过自己对他太苛刻了。
  有细腻的音乐迎着他们的漫步由远及近。
  市政厅廊道的转角有四位提琴手献艺,把他们对音乐的热情肆意洋溢在空气中。
  不知不觉停下步履,两人围观他们演奏了一首又一首,直到周围人少了,乐手们停下来休息。
  见他们二人还旁边,拿着小提琴的卷发女士走近,和他们寒暄。
  很快聊得热络。听闻高明也学琴多年,不过因为些原因搁置了,乐手们直呼遗憾。
  话题是陈贤提的,他笑着说起很久以前听“弟弟”拉琴,第一次觉得他不是完全不学无术。
  事实何止如此?那个少年在凄美月光下的背影,孤单又笃定,让他永生难忘。他的琴声像充满怜爱的目光,穿透浓雾与他相遇,在寒夜中也如沐浴在温暖里。
  说是在那一刻爱上了他也不为过。
  只可惜后来自己在一个雨夜逃跑了,再没听过那样的琴声。
  “Musik ist höhere offenbarung als alle weisheit und philosophie. You always need it.“小提琴手说着,直接把琴递到高明面前。
  演奏家和乐器的关系可似亲密的爱人,高明受宠若惊,反复问了几次自己真的可以借用吗?
  “Sure!”女提琴手点点头:“Hope it can make you miss music.”
  得到首肯,他小心地接过琴和弓,像捧着一块珍宝。
  一把好琴。精细的镶线,油亮亮的漆面,高明轻轻摸了一下,忆起自己拥有过的每一把琴。
  第一把,应该是十分之一吧?记忆中初见也是这样油亮亮的。那时候自己还太小,对妈妈带回来的新玩具很是喜爱了一阵,后来发现随那东西而来的是枯燥的重复和打手心的戒尺,琴这东西在心里就变成了一块讨厌的木头。那时候为了逃避练琴可没少装病。后来……后来妈妈不在乎了,自己反而爱上了它。总觉得在那些夜里,有点声音陪伴,可以不那么孤单……
  妈妈离开的时候,自己已经换了一把四分之一小提琴,可惜最后被父亲摔得粉身碎骨,残片被自己哭着藏进衣橱里。父亲发家之后,补偿了他一把全尺寸的琴,也是有顺直的木纹、精致的镶线,但很长时间他都没敢再拉过,直到一次陈贤来家里,问起他沙发旁的琴盒……
  高明回忆着,摘下手套,扯了扯围巾。
  手中这把琴没有熟悉的手感,但是肌肉的记忆还全都在。他架起琴,拨弦听了听,然后松松手腕,四指平行持弓,按了几个把位轻轻拉了下试音。都准备好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温馨婉转的高音跟着呼气的节奏,轻柔地从弓弦间流淌出来,像是在温柔地抚摸,又害怕吵醒睡梦中的爱人。不知在怀念什么,曲调带着些悲伤。
  乐手们显然被轮椅里的人惊喜到了,卷发女士笑着拍了一下手,其他三人陆续合了进来。
  高明感激地笑笑。浪漫的旋律在和声衬托下萦绕了三两分钟,乐句转而进入了低音段落,不和谐的和旋循环着,旋转上升。
  这段似乎很难找音,太久不拉,双音有点掌握不好力度。高明皱着眉头,时而蹭蹭脖子,微调手上的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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