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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可摘星辰(近代现代)——萧洛Charl

时间:2023-11-30 09:30:20  作者:萧洛Charl
  这音乐是像钟摆声的延音,上面悬着颤音上下漂浮,摄人心弦。它们敲着、敲着,越来越困顿,越来越急切……
  终于,好像一切都告一段落,旋律悉数飘落,汇入同一条河流。
  音符顺流而下,流回温柔乡。一切柳暗花明,明亮的曲调带着全部感情都去到那最熟悉又浪漫的地方。
  很多年没有拿过琴了,没想到基本功都还在,只要不去细想,仅凭肌肉记忆,动作就可以行云流水一般继续。
  弦音响起的那一刻,他想起了很多。
  想起和邻家小妹妹一起去学琴、想起妈妈夸他有进步、想起父亲欣慰的笑……
  这荒唐的青春,居然令他怀念。
  睁开眼,视角那么低,儿时也是这样。
  这北方冬日的暖光,似乎和童年看过的一样。
  拉着拉着,他居然忘了自己在轮椅上。
  胸口的束带有点碍事,但是,并没有完全束缚住他。
  灵魂还是自由的。
  还可以创造、还可以表达、还可以怀念……
  一曲终了,周围已经围了两圈人,为演奏者献上热烈的掌声。
  高明放眼去找陈贤,看到那人呆呆地站在人群中,好像已经神游到不知何处。
  他向乐手们稍稍致意,驾驶轮椅到陈贤旁边。
  “怎么了嘛?” 高明轻轻拉了下他的手。
  “感动……”
  高明不好意思地笑他的直白:“哈哈,你感动啥?”
  “就是觉得,好想你,你终于回来我身边了……”陈贤说着居然抬手拿袖子抹了把脸。
  高明看着他,也红了眼眶。
  是的,还是自由的。
  还可以爱,还可以感动到他的爱人。
  高明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小提琴,决定把功劳都归于音乐,道:“你是应了刚刚那个姐姐说的:音乐是一切的启示。你只是被音乐启发了。我这点三脚猫功夫都能感动到你,真是太捧场啦。”
  陈贤摇了摇头,却不知该辩驳什么。不能当着大庭广众太失态了,他吸了吸鼻子,顺着他问:“你拉的这是什么?”
  “门德尔松的,E小调协奏曲,第二乐章。”高明吐了吐舌头,腼腆地笑笑:“拉错了好多音。”
  “我以前听过的那个,是什么?能再让我听一次吗?”
  高明看着他干眨眼,怎么也回想不起来都在陈贤面前拉过什么了。
  他又架起琴,轻轻拉起一句艾尔加的《爱的致意》,陈贤摇头,又换了维瓦尔第的《春》,陈贤依然说不是。
  上高中时候还练的曲子就这么几首了。这些都不是的话,就剩那首了。
  很多难啃的曲子都练过了,就那首,明明谱面不难,但妈妈总是不满意。那也是妈妈看着他练的最后一首曲子。
  高明又深吸了口气,虔诚地拉响第一个长音,跟着一串顺畅的优美旋律从指尖散出。
  “对对对,就是这个。”陈贤听了几个音就反应过来。
  可高明拉完第一个乐句,就拉不下去了。
  以前每每到这,妈妈的戒尺已经在眼前晃了。揉弦不到位,音准不到位,节奏不完美……
  “这是什么?”陈贤问。
  高明悠悠地答:“《沉思》,meditation。”
  站在不远处的乐手们相互点点头,从高明停下的地方接上来:络腮胡的大叔用大提琴拉响低音,棕褐色背头大哥续上了主旋律,卷发女士架起另一把巴洛克琴,和戴眼镜的小哥一起和上和声,将乐曲变得立体厚重。
  高明回过头,和陈贤一起看向他们。
  他在这音乐里,想起在北方家乡的孤独深夜……
  和在断断续续的这首乐曲中的每一场无果的等待。
  他们都走了,都没有再回来过。
  高明放下琴,抬头看向陈贤,那人也低头看他,脸上带着笑。
  对啊,他是爸妈走后,自己唯一有过的听众。
  “真好啊,我希望我也会点什么乐器。”当年陈贤这么说。
  也是这句话,让那个年少的高明发现自己被人羡慕着,发现自己悲惨的童年,带给自己的不只是对孤独和失去的恐惧,还有别的,好的东西。
  青春并不是一场空。
  走了的人就走吧,无需再怀念,眼前的人才是生活的意义所在。
  如今每一天都幸福过曾经。
  活着真好。
  曲毕,四周掌声也渐渐停下来。高明趁机回去,把琴交还给乐手们,再次表达感谢。几人又交谈起来。陈贤靠在柱子旁微笑着看高明,没再加入他们的对话。
  多美好的人啊。
  陈贤想起来高明导师那句“可惜”。
  陈贤也总会替他觉得可惜。
  他那么有天赋,那么勇敢,那么热爱生活。他本可以在任何他想要为之努力的领域成为很成功的人,可他总被那些命运的不得已裹挟着。
  一个多善良的人,才能像他这样没有怨言,一次一次振作?
  他们聊完了,陈贤看到高明明媚地笑着回到自己身边。
  “久等了,哥,我们走吧。”他又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操纵着轮椅边前进边感叹:“我好庆幸,老天还给我留了灵活的双手。”
  陈贤站住了,看着他继续在阳光下向前的背影。
  像高明这样善良的人,一次一次振作,依然感恩命运。
  像高明这样善良的人,也一次一次让他明白自己多贫瘠多卑劣,让他发觉自己的泪点有多低。
 
 
第77章 比邻星 Proxima Centauri 上
  路程太长,他们决定还是在德国把车还了,再坐火车去瑞士。
  在此之前,得先找个地方补充一下护理用品。
  高明前一晚睡得很好,一路上精神都不错,非缠着陈贤,要他给自己讲中间错过了彼此的那几年。
  哪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啊?陈贤想,也就大学报到的时候,刚到南方有点新鲜感,其它日子都平平无奇。上上课、打打工,后来到了高年级就是忙实习。可能唯一值得讲讲的就是他们这专业找工作很看重学生活动,美其名曰能体现合作及领导能力。所以为了简历好看点,他从一入学就进了学生会打杂。
  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除了和带着自己的师傅有点交集,其他人都像不存在一样,早就从记忆里抹除了。
  陈贤挑着给他讲了讲。讲大学食堂里那道叫五柳炸蛋的菜、讲那个很爱表现的学生会主席、讲第一家实习公司里那个走后门进来的马虎眼上司……
  路上三个多小时,他们就聊了三个多小时。
  从没跟谁聊起过这些,陈贤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记得这么多。
  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像高明那样,有那么多闲话可聊。
  原来是因为喜欢,才能有这么多闲话聊。
  “你说说呗,你大学忙啥了?”陈贤接过高明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把话题转到他身上。
  “我……”和陈贤这稀奇的滔滔不绝不同,这问题让高明想了好半天。
  能说吗?我过得就跟很久以前的你似的:只做表面上看起来正常的必要事,对谁都冷冷的,能不参加的活动一概不去。
  “就是上课写作业考证吧。”他说。
  “真的假的?”陈贤惊讶得张着嘴。
  “骗你干啥,我那沓子证书,想看吗?都在家里衣柜顶上。”
  “那个死沉死沉的箱子?”陈贤想起高明搬来时那个又大又破的行李箱。
  “嗯。申请的时候都要写的,我以为会查原件,就都带来了。”高明看了一下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自言自语道:“好像也都没啥用了。”
  陈贤看了看他的侧脸:“高考之后才开始学习吗你?”
  高明转过头,对着他乐了一下:“哥,你认识我的那会,是我最不学习的时候。”
  前面路况一目了然,陈贤往高明那多瞟了几眼,顺着他的话问:“心思都在哪呢?”
  “在你身上啊。”高明不假思索地说。
  他的笑容太好看,细长的睫毛像一扇细帘,光线斑斓地映在浅褐色的眼底,眯起来的眼睛挤出洋溢着幸福感的卧蚕。他抿着嘴笑着,水粉色的唇给苍白的脸带来些暖色。
  陈贤赶忙转回头看路。
  他下意识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幸好在开车,否则多看几秒肯定会被他吸走理智。
  法兰克福。
  大城市大同小异,而且繁华程度远不及几个亚洲金融中心,他们也就对观光没太大兴致。
  周日很多店都不开门,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营业的药店购齐了所需,然后就近随便找了家德餐填肚子。
  高明对欧洲猪肉的口味已经失去了信心,点了一道芥末酱慢煮小牛肉,准备接着点佐餐酒水的时候,被陈贤按住了。
  “你要喝酒?你小子飘了啊?”陈贤语气不满。
  “这附近都是著名的葡萄酒产区啊。莱茵河流域的中部莱茵、莱茵高、莱茵黑森,还有美因河畔的弗兰肯,听说出产很棒的西万尼,不试试多可惜?我要看看欧洲的酒到底有多好喝,让你宁愿一个人喝闷酒,也不来陪我睡觉!”高明把餐牌立在桌上,挡着自己的脸。
  “嘿?记我仇?”陈贤直接抽走了他手里的餐牌,严肃道:“你不能喝,你今天吃了那么多药。”
  “那你替我尝尝吧,只点一杯。”
  “我不喝,我还要开车。”
  陈贤不给他再发言的机会,点了一杯苹果汁给他,自己则要了一瓶气泡水。
  “别噘着嘴了,小鬼,给你喝点甜的。”陈贤把服务生端来的饮料又往高明手边推了推。
  “谁是小鬼……”高明双手抱着头撑在餐桌上,嘟囔道:“你不是说把车还了吗?还开什么开。”
  “你怎么还劝我喝酒啊?”
  高明挖了他一眼:“我想和你谈谈过去的事。有些话,我感觉得灌醉你才能聊,否则聊多久你都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话?”
  “明知故问。”
  陈贤盯着杯中不断上浮的小气泡沉默了一会,直到侍者端来了面包。他拿起一片,掰下一块丢进嘴里干嚼。
  “高明,我不明白你为啥执着于这个。我为什么要把自己都不愿记得的事情四处宣扬?把垃圾随性丢给别人?”
  “没有四处,没有别人,只有我。因为我想更了解你。”高明认真地看着他:“那不是垃圾啊,那都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现在这样还不够吗?更了解,不一定会更喜欢。”
  “你瞧不起谁呢?陈贤,我告诉你,我不是在喜欢我幻想出的你。更了解你,我才能找到爱你的正确方式。”
  “哎……”陈贤深深叹了口气,他好像认输了,放轻了声音问:“你想聊什么?我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高明眼睛亮了亮,但没有立刻说话,好像在斟酌措辞。停顿了几秒才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和你爸妈没有联系了?”
  陈贤知道他无非是想问自己原生家庭的事,只是没想到从这里问起。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成年了,你是不是又要觉得我逃避问题了?”他微微笑了下。
  高明咧嘴陪他假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那么表面的。你之前说过一句,再恨你妈妈,她也是你的责任。你为什么这么说啊?咸阿姨还没到需要你给她养老的年纪吧……你一直那么挣扎,是因为,你心里,还是认同你妈妈的,对吗?”
  陈贤没有直接回答。他喝了一口水,从很久之前的事开始讲。
  “我妈……她算是个出身很好的大小姐。据她自己说,年轻的时候追她的人很多,众星捧月一样,只有她挑人家的份。是我爸,那个男人对她死缠烂打,多少年终于感动了她,俩人才成了家。每次吵架,她都会把这番话挂在嘴边上,骂那老家伙得手了就原形毕露、忘恩负义,”陈贤说着轻蔑地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我妈对他有什么恩。”
  然后他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说:“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吧?其实他们怎么勾搭到一起的,孰是孰非,我不一定有你清楚。但,那些苟且,都是发生在我家,我亲眼亲耳……”
  服务生端来了两个人的汤,陈贤恰好被打断,点了点头致谢。他拿起汤匙,又看向别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后来被揭发了,那老东西可是一点都不思悔改,还倒打一耙。”
  “说什么?”
  “说是我妈不检点在先,和不知道什么人搞,有了我,才找他接盘。理直气壮,听得我都信了。”
  “他们当着你说这些?”高明听得皱起了眉。
  “他们不在乎,拿我当枪使而已。关系好了,说我是他们爱的结晶,关系不好,说我是他们的导火索。”
  “所以……他们因此离的婚?”
  陈贤撇了撇浅盘里的浓汤,歪着嘴苦笑道:“借口罢了。我妈为了给他证明自己没有背叛过他,趁我睡觉来拔我头发去做亲子鉴定。可那报告,呵,根本没人在乎。”
  高明眼神错了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如果真的有得选,我希望我不是那老家伙的种。”陈贤说着,把汤匙举到嘴边又放下。
  高明伸长了手去摸陈贤的左手,摇了摇头道:“和你无关,你没有错。”
  陈贤微笑着看他,可那微笑显得那么苦涩。他没去评判对错,只是继续道:“我妈怎么不冷静、怎么闹,我都没拦过。我看他们两个撕得两败俱伤,我没一点所谓。”
  然后他真的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汤,又接着说:“现在回想那时候,我周围就像盖了个玻璃罩子一样,枪林弹雨身边过,我听个响,没有一发能伤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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