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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可摘星辰(近代现代)——萧洛Charl

时间:2023-11-30 09:30:20  作者:萧洛Charl
  高明终于可以坐起来一些,他们约了社区的康复师上门来给他做复健。
  他的左手还能动,但就也只限于能动。
  又是捣毁人自信心的复健,这次变成了就半躺着玩积木。
  三岁孩子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一个三十岁的人做不到。胳膊被拉起来按摩,然后在小桌板上摆好。可从桌面上拾起扣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做不到。
  高明急哭了无数次。手术前答应陈贤的事,恐怕是完不成了。
  那枚戒指就放在桌板上,手指被摆好位置,动一下,应该轻易就能拿起来。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已经是最灵活的了,却还是把握不好方向和力度,多少次戒指从桌上掉下去,甚至滚到床底下,还要陈贤趴下去捡。
  好恨自己。高明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不听话的手,一会又去盯着那戒指,感觉比起用手,这样盯着用意念移动它的可能性或许还更高一些。
  “累了吧?不练了吧。”陈贤说着就要收起来。
  “放回来!”高明气哄哄的,声音带着哭腔,右手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
  陈贤赶忙把戒指又放回去,握住他瘦弱又在拧着劲的手臂按摩。
  高明把眼泪咽回肚子里,屏气凝神,颤颤巍巍把左手抬起一点,压住那戒指,蹭着拖到小桌板边。他急得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戒指,笨拙地向自己的方向扯了下手,用蜷着的剩下三指,勉强接住了它。
  “好了好了,高明,真棒,成功了。”陈贤早就看得心焦,赶快从他手里拾起来,给自己戴上。
  “作弊,不算数的。”高明自暴自弃地把手拽着扔到身上。
  “别急,别急,乖啊,慢慢会更好的。”陈贤凑近他,擦拭掉他眼角急出的泪。
  “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陈贤被他问得心酸,哽了下才道:“我信啊,你看你现在吞咽和讲话都比以前好多了。”
  “比以前……”高明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重复。
  陈贤坐在床边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初春温和的日光如池塘的水一样照在高明脸上,却像要把他仅剩的惨薄血色也赶走。他用手拨了拨他半遮住了脸的刘海,茬话道:“带你去理发吧,你头发都扎眼睛了。”
  “不想去。”高明撅了噘嘴,“哥,你帮我剪吧。”
  “我不会啊……”
  “就拿个推子推成寸头总会吧?有手就行。”
  “剃坏了怎么办?”
  “不要紧。”高明笑了一下,自嘲道:“反正我也不出门见人了。”
  陈贤愣了愣,反驳道:“不行,我得去拜师精进手艺,不能叫你丢人。”
  高明瞅着他,嘴角的笑一丝一丝、被感伤取代。
  他早就察觉到陈贤的工作状态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每天回来得早多了,周末基本也都不用加班。
  “你换工作了吗?陈贤。”
  陈贤没想到他会问,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嗯,”他也没打算瞒他,坦诚道:“我换了个部门,现在做交割和结算。”
  高明不太明白那是做什么,犹犹豫豫问道:“你开心吗?”
  陈贤迟疑了一下,似笑非笑挤了挤嘴角,道:“工作而已嘛,都没啥意思的,我们之前不是聊过嘛。”他说着浅浅点头,像在肯定自己的话,“有更多时间可以陪你了,我开心。”
  高明深深喘了两口气。
  心痛。
  明白他的意思、看出他的遗憾、听出他的不甘,高明恨自己。
  在事业本该蒸蒸日上的年龄,被自己拖累只能退居二线,高明不能原谅自己。
 
 
第129章 危宿二 Baham 上
  陈贤去找了强哥。高明肿瘤复发以来,陈贤时不时就会去找他。他们早就超越了老板和顾客的关系,尽管强哥还是叫他陈生,他当着其他顾客还是称呼强哥“老板”。
  男人之间的友谊,可能仅仅在不言中对坐就能加深。
  强哥见到他进来,打趣说他又来偷师学艺了,就去忙自己的。高明住院那段时间他们就这样,有客人的时候,陈贤就坐在等候的沙发上看着,或者拿扫帚帮忙扫扫地。店里闲下来,强哥会请他喝一口那瓶威士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时事。
  强哥看出他难过,这难过他记忆犹新。每每陈贤离开了,他都会对着老照片发很久呆。
  陈贤清楚自己是在逃避,如果回到家里,他就会担心,会胡思乱想,会觉得孤苦无依。
  高明出院后,他有一阵子没来了。
  “这次还真是来偷师学艺的。老板,借我点装备呗。”陈贤这次居然有心情调侃。
  “最近好些?”强哥问。
  “嗯,”陈贤深呼吸了下,微微点了下头,“他能坐起来了。”
  “哦。”强哥看了他一会,又低头去用海绵掸掉手上的碎发茬。
  多的话他不好说,只挑了一把新上过油的带卡尺的电推剪,拿给了陈贤。
  把人抱到轮椅上,不受控的手脚都在软枕上摆好,小心把他的头从头枕上托起来。
  开机,推子在手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高明重新长出来的一头软发穿过陈贤的指缝,接着被快速震动的刀片剃去。
  上面的头发长,盖住了放疗导致脱发的部位,剃掉之后,后脖颈中线上的手术疤痕赫然就在眼前。
  伤疤太刺眼,陈贤有点恍惚,手抖了一下,吓得迅速把推子移开。
  这和强哥对阿元做的有什么不一样?求对方为自己活下去,一次又一次。
  “怎么了?”轮椅上的人不够力气转头,只能疲弱地问。
  陈贤冷静了下,柔声道:“都长白头发了。”
  “我也老啦。”高明笑笑,“我也到了你倚老卖老的年纪了。”
  “总归还是我更老啊。”陈贤掸掉高明耳边的碎发,“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个弟弟。”
  “哈哈,”高明无力地笑了两下,讽刺他道:“我的小咸哥哥,还是这么会说话。”
  延髓控制体温调节和睡眠节律。这次手术后,高明比以前更容易发生不明原因的高热,而且几乎日夜颠倒,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睡过去,到了正常人要睡觉的时候,他又无法入睡。
  每次苏醒都像过一次鬼门关,尤其是被惊醒,心肺功能本就跟不上,睡眠中积攒的痰液还可能堵住气道,若是再痉挛起来,护工一个人根本控制不了他。几次发生状况都是晚上,幸好陈贤也在家,两人配合着才帮他一次次挺了过来。
  每天都很疲惫混沌,像这样能和陈贤开开玩笑,是非常难得的。
  他在轮椅里坐不了太久,平时根本没法出门。今年的新叶飞花都与他无关。唯有回南天的潮湿和夏夜的雨给他留过记忆——因为那些时候他很痛。
  本来也不期望能康复,只是因为陈贤求他活着,那就活着。
  他想不通这样活着有什么用,但陈贤说有用,那就是有用吧。
  术后复诊住了几天院,好消息是残余的肿瘤没有变大,可医生建议他住进康复中心,方便抓紧使用大型器械复健。
  高明完全没接茬。
  他觉得,不知道这次挣扎到底能延长多久的余命,没必要。
  可医生的话被陈贤听去了,那家伙连着几天一直换着法子劝他。
  本来住院就已经很不开心,陈贤还每天一来就帮着医生说话,像个复读机一样。
  “变本加厉啊你……”高明忍不住吐槽。
  “要多锻炼才好得快啊,明明,你听话,哥知道你不舒服,知道你辛苦。这样,咱们约了时间,哥请假陪你复健,好吗?”
  放过我吧……高明想摇头。
  但陈贤握着他的手呢,那枚戒指在眼前晃呀晃,像在反复提醒他那些誓言。
  ——我的一辈子都给你。
  真的能吗?
  爱可以如此理想化吗?
  可以全心全意到接受一切苦难,甚至虚化自我的概念么?
  高明想不出答案。
  陈贤说到做到,都不知道他怎么请下来这么多假。
  倾斜床真是个要人命的玩意。被抱上去,五花大绑起来,角度一点点调高,瘫脚被按着虚踩在底板上。腰腹位置绑着束带,可还是支撑不住身体,还是缓解不了低血压,角度其实很缓,可没几分钟高明就大汗淋漓,虚脱得连呕吐都没力气。肠胃不舒服,没被完全消化的食糜就顺着嘴角溢出来,右手还挛挣起来,带着全身都颤抖……
  开始前还信心满满的陈贤,此刻心疼又心慌,也不再鼓励他坚持了,而是不停地问康复师能不能再慢一点、再缓一点、让他歇歇再做……
  每次被放下来,重新恢复意识,高明都想咬舌自尽。
  站立是有好处的,可以减缓骨质疏松、有利于消化、排泄等等。可长远是好处,眼前只有麻烦。以前也练过这些,但以前他能自理,麻烦还可以自己解决,如今全变成陈贤的事。
  让他坦然接受对方替他擦眼泪口水还有呕吐物,看着对方帮自己处理被大小便沾湿的裤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人要多执着于活着,才能丢弃尊严?
  更何况,再怎么积极复健,也只是杯水车薪。
  右手很难恢复了,神经受损,动不了却很疼。左手经过训练,可以戴着助力手套握住餐具。肿瘤切掉些后确有减压效果,吞咽功能好了些,只要足够小心,他勉强可以自己吃东西。
  陈贤会把食材煮得很软,鼓励他多吃些需要咀嚼的食物,锻炼口咽肌肉,对说话也会有帮助。可毕竟功能受损,高明没力气,咬不几下就疲劳了,还未嚼碎的食物混着口水,被不听话的舌头顶出来,又惹得他自己恶心。这种时候陈贤倒好像洁癖完全好了,耐心给他擦干净,待他恢复一些,亲自接手喂他。
  陈贤真的为他做到极致了。怎么还能说不想活了这种话,来惩罚他呢?
  还没理完发,高明就睡着了。
  陈贤匆匆收了个尾,把他抱回床上。
  他好像很痛,睡梦中都皱着眉呻吟。
  但醒来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朝自己笑。
  那笑容,是陈贤生活里最渴求、最期待的东西。
  为着那笑容,他觉得做什么都是值的。
  先前工作上大马金刀、雷厉风行的,做过不少得罪人的事,降薪降职换岗后,对手落井下石,接连给他找事。前同事出于各种原因也都站了队,颇有一副墙倒众人推的架势。
  还在同一家公司里,隔三差五就会被叫去谈话,故意为难人一样让他找些好多年前的材料,还总是一声令下立刻就要。现在的部门总也不保他,只说让他配合调查,但也不能耽误本职工作。
  渐渐,无谓的加班也多了起来。
  可工作再折磨人,只要回家看到高明,他就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
  也只有看到高明,他才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
 
 
第130章 危宿二 Baham 下
  今年的夏天好像来得格外早。担心中暑,高明不能出门。陈贤怕他憋坏了,给他找了些有声书听,还想方设法发动群众给他找事做。
  于是今天导师来问要不要推荐他应聘讲师,明天同门介绍给他一些医学写作的工作,后天又有猎头打电话来……
  高明觉得好讽刺。
  自己话都说不清楚,电脑也操作不好,现在还能做什么?
  还要费心费力去想怎么拒绝人家,一次次提醒自己残疾得多严重。
  除了等死,陈贤还指望自己做什么?
  林启渊回国续签证,顺路回学校看导师,不知怎么打听到了高明住哪,提了个大西瓜来看他。
  恰好陈贤回家,认出他在楼下叫门卫开门,把他领了上来。
  陈贤刚打开家门,还没来得及回头招呼林启渊,就听见屋里护工的喊声。
  “吸气,小高!小高!你醒醒!”
  陈贤赶紧冲进去,看见床上的人憋得面色发青,手臂剧烈痉挛,下身被盖在被子下,应该也在颤动,护理床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卡痰了吗?还是什么噎到了?”陈贤焦急地问着,迅速撩开被子,把那人不住抽搐的身体抱起来。
  “睡着睡着就抽起来了,哎呦,我哪晓得啦!”林叔拿着雾化器的面罩站在床边,急得蹦出了老家话,“哪能办,氧气管摘不掉嘛,直接吸?”
  “他本来也不能仰睡太久,舌后坠会堵住气道,他自己又翻不了身,你怎么就不长记性?!”陈贤越说越急,开始呵斥护工。
  高明还有意识,在陈贤怀里呼哧呼哧地喘着,似是想说什么,却只呜呜噫噫地发出些不成字节的声音。他紧拧着眉,眼眶湿红,痛苦地看向陈贤,接着好像被门外的身影吸引到注意力,目光飘飘忽忽往外瞟。
  “哥抱着你呢,别怕,别怕,”陈贤安抚他更猛烈挣扎的身体,拉着他的手叫他放松,“高明,多吸点氧气,我们帮你把痰吸出来。”
  “呜唔……不……”高明头不住地在陈贤臂弯里蹭动,像想要挣脱鼻氧管。他双腿曲着,脚心相对,不住地震颤。
  这两天他尾骨处有起褥疮的征兆,都没有包纸尿裤,只穿着宽松透气的睡裤,下面垫着软枕和隔尿垫,此刻都已因蹭动而皱得不成样子,很快有洇痕爬上来……
  呆站在门口的林启渊不知所措。
  一进门,这个家已经让他很震惊。
  家里很暗,他的眼睛花了点时间才适应。室内空气干燥凉爽,扑面而来很浓的消毒剂味。客厅里堆着不少器械,四处都晾着些床单被罩,餐桌上摆满了药瓶。他跟了陈贤一两步,看到房间里面居然还有监护仪和氧气机。定睛才发现他师兄正半躺在那种只在医院才见过的床上,几乎要消失在被褥间。
  他那被别人拉起来的手蜷缩着,手指像变了形一样紧锁,将拇指扣在掌心。被子被掀开,暴露出一副羸弱的身躯,最明显的是那双严重下垂的畸足,脚背都要贴在床单上,可怜兮兮地蹬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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