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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可摘星辰(近代现代)——萧洛Charl

时间:2023-11-30 09:30:20  作者:萧洛Charl
  陈贤没勇气再看两人了,愣愣地抓着轮椅扶手,崩溃得快要站不住。
  “倒不是对科学没信心,入组都是要看KPS评分的,我这样,就算蒙混过关,最后也是贡献个异常值。”高明说起科学的事,抽泣渐渐轻了。
  “这都不能说是outlier……”他自嘲道,“……是个Error。”
  “噢,原来……”他说着居然笑了,眼睛亮了亮,晶莹的泪珠前仆后继地落下,哽咽着继续道:“世界,想要删掉我。”
  “不要这么说!”陈贤绷不住了,几乎摔倒在轮椅前,接力高明的痛哭:“求你了,求你了,不要说这种话。求你了,高明,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陈贤,我没有答案。”
  耳边的声音沙哑又淡漠,万念俱灰一般。
  “春天里不会再返青的枯木,怎会有答案?”
  “这个世界本就有太多不值得的事,别再在我身上浪费分毫。”
  本地暂时没有合适的临床试验开放招募,高明也受不住长途奔波,再手术风险太大,只能从改变化疗方案下手,改为尝试PCV合并化疗。
  天天吃些致癌物以毒攻毒,能好就怪了。
  高明长了好些口腔溃疡,本来就有进食困难,这下更痛苦。
  他一个疗程还没坚持完就因贫血和过于消瘦而不得不停药,住院加强营养。
  可病魔不用中场休息,仍在锲而不舍地啃噬他正常的神经组织。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又畏光又怕黑,还总会被自己口水呛到。
  陈贤守夜的时候,担心得根本不敢睡,彻夜就着夜灯柔和的光,和床上的爱人对视,安慰他、爱抚他、吻他。
  认识高明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困难彻底投降。
  复杂的症状被拆解,一把形状各异的药分别对不同的症,但没有哪个真正能阻止整体情况恶化。
  这不是通过逃开、无视、等时间消化就能化解的问题。
  也不是努力坚持搏一把,无论结果如何,有个交代、落得个心理安慰,再转战下一个项目的惯常模式。
  从没有过如此窘困的难题,让陈贤苦思冥想、抓心挠肝,也没有思路。
  “要不我们试试中医吧!”消沉了几天之后,陈贤好像又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高明只问了一句:“你还舍得,让我喝那些苦汤汤吗?”
  陈贤知道高明不信中医,也听出他在讽刺自己。但自己真的寻得名医来替他诊脉,他也任他们摆布,真的煎好汤药,他也都乖乖地喝。
  他越配合,陈贤心里越难过。
  他的口周肌肉有些麻痹,吞咽功能也不好,来不及咽下苦药汤从闭不紧的嘴角流出来,被掖在下巴处的口巾吸走。常常一碗药喝完,口巾也变了颜色。
  看他气喘得越来越急,又要生自己的气,陈贤连忙把手里的碗勺放在一边,推开床上的小桌,俯身吻上他的唇,用自己的嘴包住他的。
  那药真难喝,苦得陈贤都龇牙咧嘴受不了。
  他怎么能舍得他的宝贝吃这么多苦?
  每次喂完,陈贤都第一时间把杯子换过来,给他温水漱口,再把剥好的棒棒糖让他含一会。
  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奇迹发生也是意料之中。况且这药和高明的体质不是很合,他喝过之后就会腹泻,一副药喝完,肠胃甚至比之前还弱。
  这药吃得,成了两个人的煎熬。
  老中医调整了方子,说前后三副才能有效。陈贤犹豫了,高明却自己要求护工每天按时按量熬给他喝。
  腹泻是改善了,高明身体渐渐有些浮肿,显得人好像长了点肉似的。
  好景不长,说不清是由于吃了太多药,还是一直以来的排尿障碍导致的,高明又因为肾脏问题进了医院。身体底子不好,一个器官出问题,很容易变成多器官衰竭。
  这一住院,又是一个月。
  一睁眼自己又在那个充满药水味和滴滴滴仪器声的地方。
  又像坐牢一样被困在床上,被人摆弄,每天从夜晚盼到白天,就盼着能看到陈贤的那几个小时,日复一日。
  这样的生活多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高明开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拔管,凡是他尚且能动的左手能抓住的管路,他都要扯上一扯。
  护士护工和陈贤告他的状,他们把他的手绑在床边,不让他挣动。
  怎么求也没有用,陈贤会跟着流泪,但不会求医护给他松绑。又是那些耳朵都听出茧的安慰、乞求、还有他舍不得自己云云。
  每次听他说舍不得,高明都会心软。
  高明也舍不得他啊,可是这样没有质量的生活他过不下去了,他更不舍得看陈贤被自己拖垮。
  “我要回家。”高明在哭了。
  他这样容易呛到自己,非常危险。
  他用左手敲着病床,无助地重复喊:“要回家……回家……”
  陈贤不敢答应他,只耐着性子反复安抚,说等他好一点。
  可高明觉得自己盼不到那天了。
  手脚都不能动,他只能咬自己。他也清楚咬舌自尽不了,但绝望需要发泄,他的咬肌不够力,最后只是咬破了一点舌尖。
  不但徒劳无功,果不其然还又惹怒了陈贤。
  “你再这样?我还要带你去看精神科!”陈贤眼眶红得像要流血,紧紧攥着他的手腕警告他。
  “放我……”高明发音不太清楚,“我受的惩罚够了吧?让我死……”
  每个字陈贤肯定都听清了,他被吓怔住了。
  高明也怕了,因为陈贤那眼神像在告诉他,说这话和杀了他无异。
  “这是惩罚吗?”陈贤问,声音都不像他的。
  活下去是惩罚吗?
  多少次高明说类似的话,他都没太当真。
  回想起两年多以前第一次听,满脑子就只有对自己不被信任的愤慨。
  原来这日子真的令他这么痛苦吗?
  他曾说他爱自己胜过爱死亡,如今,苦难已让爱意难继了吗?
  如果放手对他真的是解脱,如果这就是他的愿望,那逼他受折磨的,就是自己了。
  可放手,自己要怎么活?人生还有多长,这折磨就有多长。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成了加害者?怎么就没有两全之计?
  ……两全之计?
 
 
第133章 月望 Luna
  “高明,我陪你一起吧。”陈贤颤抖着说。
  床上的人猛地睁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死盯着他看。
  “我不知道松开手你会去到哪……我……”陈贤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眼睛肿着,眼圈也是发黑的,就剩眼眶和眼球发红。他蓬头垢面的,神情恍惚,好像精神也快崩溃了。
  他说:“要不,我先去探探路吧。”
  “陈贤!”高明难得清晰地吼了他一声:“……你敢!”
  他急得胸廓高频起伏,检测仪上的心率读数蹭蹭地涨,血氧饱和度却上不去。他还是很疼,可更痛苦的是,嘴跟不上脑子,想说的说不清楚,只能气急败坏地流泪。
  “别哭啊,宝贝……”
  赶来的医生拽开了陈贤,他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墙边。那些站着的医护看着那么高大,他们的影子在地上墙上投了好大一片,遮着陈贤,显得他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
  “我怎么这么靠不住啊……”陈贤也不在乎周围有没有人在了,他放弃了自己所有的矜持和尊严,哭得直不起身。
  后来高明安静了下来。
  除了呼吸和流泪,没有一点其它的动作。
  他怕自己的崩溃真的毁了陈贤。
  他不再提要求,也不再跟陈贤表达心里的想法。要吃什么药、要做什么治疗、住院还是回家,他都配合。
  这样闹过之后,他们都有些不自然,都怕触对方的霉头。他们不敢相见,陈贤接他出院回家那天,还冒着雨逃回了公司。
  又忙着应付了些陈芝麻烂谷子,陈贤一脑门子官司。
  后来同事都走光了,只剩他一个人。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电脑机箱和中央空调的背景音,他突然对习以为常的这些产生了恐惧和厌恶。高明绝望无助的样子回到他眼前,怎么努力都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原来这么长时间自己能挺下来,全是靠高明的乐观和坚强。他坚持不下去了,他说他没有答案,他表现出来真实的脆弱,他透露出活着有多煎熬,自己就会崩塌。
  高明都这样了,自己还靠他来做精神支柱。
  陈贤难过得喘不过气,没有办法再坐在工位上。他勉强站起来,失控地打翻了桌上的东西。剩了个底的咖啡倾倒,泼洒到旁边的文件上,片片纸张飘落一地……
  密密麻麻的文字、动辄上亿的项目、徒负虚名的头衔、光鲜亮丽的表皮……
  卖命了这么多年的事业,追求了这么多年的名利,都有什么意义?
  要是没有了高明,他陈贤是谁啊?
  他扶着墙,步履蹒跚地出了办公楼。外面空气湿度很大,一下冷凝到他皮肤上。
  漫天遍地都是泪,这世界太让人痛苦了。
  躲进一条小巷,他也顾不得什么面不面子了,顺着墙下滑,跪坐在了地上。
  “阿贤?”
  “那好像是我同学诶……”齐芸珊和身边人说着,向他靠近。
  “你是陈贤吧?”她都不敢认他。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有没有人帮你?”
  “如果撑不住了,你要向别人求助的啊,阿贤,别自己硬挺。”
  聒噪。陈贤躲开他们伸过来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东倒西歪地往路上走。
  “喂!阿贤!”背后的声音不停,她叫完,又转了方向朝别处说:“老公,他不会出事吧……”
  雨点滴落,渐渐淹没其它声音,他们没有追上来。
  陈贤沿着海岸线走了不知多远,仿佛走到无人之境、走到忽略了时间。
  走到几乎忘了,担心他的人,不止齐芸珊一个。
  “叔……我哥还没回来吗?”高明说一句话要艰难地喘很久才能平复。
  可能是因为下雨,他入夜后状态很差,发着低烧,除了脸颊红扑扑的,其它地方都毫无血色。他一直断断续续睡着,不知是第几次醒来,还看不到陈贤,只能竭力叫护工。
  看他那么担心,林叔帮忙拨了陈贤电话。
  几次都无人接听。
  林叔只猜陈贤在忙,撂下手机,安慰了两句。他给高明换了退烧贴,看他不睡了,便打开电视播些声音,边听边用湿毛巾给他擦身。
  “地铁出事故了,可能受了耽搁,一阵子应该就回了。”林叔听了新闻,给高明讲话,想宽慰他。
  本都快坚持不住的人迷离地睁开眼。
  心慌得难受。
  他定神听了听:有男子跌入路轨,遭列车撞毙。
  “啊?……”顶灯刺眼,高明眼睫扑朔着,不安起来,呼吸被打乱,他脑子里闪出恐怖的念头。
  右臂开始痉挛,右手勾缩着向内拐,腿也软软抽搐几下。他突然吸不上气,张开嘴徒劳地倒气,一下快过一下,还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诶呦!小高,怎么搞的!”林叔吓得赶紧把手插到他颈下,把他往起扶了扶。
  “哥……哥……”他全身都在震颤,瞳仁渐渐上翻,眼看就要厥过去。
  林叔手忙脚乱去开制氧机,单手把软管拉到他口鼻处。
  “我就说我不能单独看着你……这我可怎么交代……”
  很快,林叔焦急慌张的声音淡出脑海……
  “林叔,你跟他说这个干啥!”
  意识接续起来,是陈贤的声音。
  他没事,有事的只是自己,因为自己又躺在医院里了。
  这个院出得,简直何苦。
  他们在压着声音争吵。护工在反驳,抱怨工作强度大,说自己接受这份工的时候,没说过残疾程度这么高,也没说过要承担这种责任,要求减工作量、要求涨工资……
  陈贤很生气,强忍着不发作,高明能听出来。
  那个说一不二的人,因为自己,在这种低段位谈判中被拿捏得死死的。
  高明居然难过得想笑,他哼了一下,引致胸口剧烈的疼。
  陈贤察觉到了,立刻来到床边。
  “高明啊,不激动,很痛是不是?轻一点呼吸。”
  “你……淋雨了?”他走近,高明才看到他身上都是湿的。
  “没事,不要紧,你别担心,好好休息。”
  高明的目光追着他,可怜巴巴地用气声问:“我们……还要……继续吗?”
  “什么?”
  病床上的人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
  陈贤能大概猜到他在问什么。他追问了几句,高明都没有解释。
  高明现在都不和他说实话了,陈贤想着,难过地在陪护椅上坐下,哀求道:“你在想什么,跟我说呀,好不好?
  病床上的人浅浅摇了下头,笑了笑。
  陈贤不敢再看他的笑容,低头垂目。
  “你说过,想给我看看,你对我的爱能让你为我做到什么份上……我看到了。”
  “看来我的学习能力也没多强,到现在好像也没学会。”陈贤的声音越说越低。
  “抱歉,高明,你在我身边,变得会恐惧,不能自由地表达自己。对这样的我,你还是一直容忍、一直不放弃、一直给我完整无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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