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韵道:“张雨山。我想叫他到铺子里当掌柜,正要带他去看看铺子。”
张雨山连忙向乔鹤年行礼:“这位老爷……”
乔鹤年打断了他:“乔鹤年。”
张雨山一愣,迅速反应过来。
怪不得郑子君向祁韵引荐自己,原来祁韵是她东家的夫人!
他连忙说:“原来是乔少东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见笑了。”
“既然阿韵亲自跑到这种地方来请你,看来你也有几分本事,要是真去阿韵那边做事,要仔细些。”乔鹤年道。
张雨山应下:“是。”
这段对话本该告一段落了,可乔鹤年的视线却依然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敌意。
张雨山心下奇怪,但又不好问,只能低眉顺目站在一旁。
祁韵没留意乔鹤年的不对劲,把周婆婆和小豆子叫出来,问:“可有找到信笺?”
周婆婆道:“信笺没有,只找到了这个。老奴也不识字,不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封皮是空白的,里面却密密麻麻记录着东西。
祁韵随手翻开,看见的就是一行记录。
[十七日,闭门不出。]
[十八日,清早出门至街头查看铺子,依次查看酒楼、戏园、茶楼,而后回茶楼用午饭……]
祁韵心中咯噔一下。
这不是自己的行踪么?
乔柏年和孙氏一直都在盯着自己!
看他脸色一下子白了,乔鹤年连忙往他手里的小册子看。
看了一会儿,他也皱起了眉:“他们在跟踪你。”
祁韵咬住了嘴唇,道:“一定要把他抓住。”
一想到自己每天出门,都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乔柏年肯定憋着坏呢,一天不抓住他,自己就一天不得安生!
乔鹤年宽慰他:“会抓住的。刚刚阿影来找我时,已告诉我了,乔柏年患了天花,虽然已经痊愈,但还有并发症,身体虚弱。现在没有孙氏照顾他,也许不知哪一天他就死在街头,很难翻出浪来了。”
“他染上了天花?已经痊愈了?”祁韵喃喃道,“那死在我铺子门口的那个乞丐……”
“应当就是被他传染上的。”乔鹤年道,“至于死在你铺子跟前,应当就是乔柏年和孙氏故意做的。如果他们搅黄你在禄丰街上的生意,你就不得不每天出门奔波,这样他们得手的机会就多了。”
“好在,你和林星儿脑子灵活,化解了这一遭暗算,还赚到了大钱,而他们则自食恶果。”乔鹤年安慰祁韵,“恶人自有天收,阿韵,你不要太担心,我不会让乔柏年伤到你的。”
祁韵没有应声,顿了顿,只道:“我先回去了。这阵子城中也不甚太平,我尽量少出门。等这对双胎生下来送到乔家,大概乔柏年也就不会盯着我了。”
乔鹤年:“……”
他察觉祁韵说这话时的几分不满和怨怼,可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宽慰他。
祁韵扶着腰,叫了周婆婆和小豆子跟上,又同站在一旁的张雨山说:“刚才多亏你反应快。走罢,去铺子里看看。”
乔鹤年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自己刚刚也冲过来了的,只是没有踢倒孙氏而已,阿韵怎么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张雨山向祁韵作揖:“不必看铺子了,您给我留个地址,我把东西收一收便搬过去。”
祁韵一愣,没料到他这就答应了。
乔鹤年的脸色更加不好,冷着脸在旁不说话。
祁韵想了想,道:“你先收拾着,晚间我叫伙计来接你。”
张雨山:“多谢东家。”
他匆匆回去了,乔鹤年这才开口:“此人心思玲珑,认出我来,当即就一口答应做你铺子里的掌柜,是个趋炎附势的人。”
祁韵:“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这样选择,也很正常。”
乔鹤年:“……”
他道:“你要挑掌柜,我那儿还有不少人选,稳重可靠,经验丰富,你挑个这样的年轻人,只是花架子,比不上那些老掌柜。”
祁韵看他一眼:“我分得的那些铺子,现在不就是你手里的老掌柜管着么?我想把铺子接过来自己管,当然要换自己的人。”
“要是一直放在你手里,太麻烦你了。”
乔鹤年:“……”
他想问祁韵,一定要和他划分得这么清楚么?
可是问出来,祁韵肯定会说,已经和离了,就该分清楚。
祁韵带着下人往外走,乔鹤年只能跟上:“我送你回去。”
祁韵没有拒绝,两个人便并肩走在逼仄的小巷里。
巷弄小了,光线就不好,即便正是晌午,也显得有些暗。脚下的石板路也每天来来回回的居民们走得又光又滑,踩上去就溜脚,祁韵不敢走快,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脚下。
乔鹤年在旁慢吞吞地等着他,几次伸手去扶,都被祁韵避开了。
他只能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说:“以后少来这种地方。没有天花疫病的时候,这里人又多又乱,鱼龙混杂,很危险。”
祁韵道:“我是今日正好出门,便过来了。下回我可不来了。”
他低头看着路,乔鹤年就低头看着他,说:“到底是什么人给你引荐的,住在这种地方,能有多大的本事。”
祁韵:“……”
他道:“人家是刚从北边来的,不是宜州本地人,你听他说
话的口音没听出来?”
乔鹤年皱起了眉:“你找个外地人做掌柜?他在宜州没有跟脚没有牵挂,把你的钱卷走了怎么办?”
这下轮到祁韵噎住了。
第170章 帮手4
这还真是个问题。乔鹤年做了这么多年生意, 都是实打实的经验,他不得不听听他的建议。
祁韵想了想:“那我先叫他管个小铺子看看。等过段时间,再给他相看个本地人当媳妇儿, 有媳妇儿有孩子,人就跑不了了。”
乔鹤年:“……”
这话倒是真理,以前乔老爷也这么教过乔鹤年。他原先虽然照做, 但并不甚理解为何有了老婆孩子就缚住了一个人的手脚。
现在他切身体会过,终于明白了。
这会儿要是谁拿住了祁韵,那就是拿住了他的命根子。
乔鹤年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倒知道怎么拿捏人了。”
祁韵:“乔少东家, 你可是拿捏人的行家里手,竟说别人会拿捏人。”
乔鹤年:“……”
他无话可说, 但一想起张雨山那张端正的脸,心里就不舒服,总觉得祁韵亲自跑到这犄角旮旯里来请这样一位年轻掌柜,像有别的心思。
他便问:“这个年轻掌柜, 是谁给你引荐的?”
祁韵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是郑子君,以乔鹤年的脑子,稍微一转,就能想到自己本是想挖郑子君过来的。
“一个朋友。”祁韵说。
乔鹤年:“祁老板,你这可就不敞亮了,你问我事情, 我都是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的。”
祁韵看了他一眼,挑眉:“且不说你有没有言无不尽,我问的也不是什么让你为难的问题呀。哪像你, 上来就刨根问底,我交什么朋友, 也要告诉你不成?”
乔鹤年撇嘴:“我的朋友你都见过。”
祁韵:“那是咱俩还在一块儿的时候。现在不一样了。”
乔鹤年:“……”
真是棘手,现在祁韵不像之前那样强硬地推开他,可是这样软绵绵的拒绝,更叫他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劲儿来。
乔鹤年只能闭上嘴,心中悄悄地盘算该如何套话。
两个人并肩在逼仄狭长的小巷里走着,一线天光从头上泻下来,洒在小巷的青石板上,稍稍驱散了巷弄里的昏暗潮湿之气。
走着走着,乔鹤年忽然注意到,祁韵在踩那地上的一线天光。
他也许不是故意的,只是平日里这样孩子气习惯了,看见地上的一条光线,就专门沿着这条线走,两脚一步一步都踩在那日光上,像小时候玩的走石子游戏。
乔鹤年微微一笑。
罢了,不想这么多了,阿韵这样单纯,他不该再算计他 而且阿韵现在不傻了,算计也算计不来。
“对了,”祁韵忽而看了他一眼,“你打算做点什么新生意呢?”
乔鹤年瞥他:“你想入伙?”
祁韵:“只是问问。你不是说,一向不和别人合伙分成的嘛。”
乔鹤年:“听殿下的意思,要借着海运把沿海一线发展起来,我应该还是往海边跑。”
祁韵顿了顿,道:“你要是出去做生意,待在宜州的时间就少了罢。”
乔鹤年:“我就算不在宜州,也会把阿影他们留下来,你放心。”
不会让你有危险,也不会给你招惹其他男人的机会。
祁韵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好笑道:“乔少东家,你人都不在宜州,还要叫人盯着我,你待其他朋友也这样么?”
“当然不是。你以为我闲得慌么,谁都去盯。”乔鹤年背着手陪着他慢悠悠往前走,“我待你当然不一样,就算我自己克制,也克制不住。”
祁韵一愣。
乔鹤年的这张嘴里,很少能听到真话。
他好像天生就是个不爱吐露心声的人,对祁韵说的唯一一句真心的“我中意你”,还是在被父亲强压着写下和离书的时候。
而刚刚说的这句话……其实对祁韵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他待乔鹤年究竟是不同的,曾经汹涌的爱、愤怒的恨,现在只是被他压在了心底,并不曾真正放下。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作声。
小巷终于走完,他们出了巷口,祁韵的马车就停在这里。
“你先回去罢,我会叫人继续去抓乔柏年。”乔鹤年说完,叫了阿影,让他护送祁韵回去。
祁韵上了车,推开车窗,道:“你自己也小心些。”
乔鹤年:“他腿脚不便,出不了这片民居。我待会儿就出城了,今日有事。”
祁韵一愣:“快要中午了,你现在出城,那午饭吃什么?”
“我马车上备了干粮。”乔鹤年道,“吃了午饭再去,有些赶不及。”
祁韵:“……”
他反应过来,乔鹤年今日安排了出城,原本应该要提前用午饭的,只是听到阿影来报,赶到自己这边,便没能吃上饭。
祁韵撇撇嘴,说:“别总是吃那苦荞饼,又涩又难吃,你怎么也是个大富商,挣那么多钱,就不会备点儿好的?”
他起身在马车里翻找一番,找出了食盒,打开一看 李嫂今日备的是红薯枣泥蒸糕、白切牛肉,还有两样凉菜。
他便把食盒从窗户递出去:“我回去吃午饭,这个用不上了,给你。”
乔鹤年一愣,连忙接过来,刚想打开看,祁韵已经关上了车窗,吩咐车夫回去。
车夫调转车头,乔鹤年连忙跑到另一边车窗前:“阿韵,多谢,我待会儿会好好吃饭的,你也好好吃饭。”
祁韵瞟他一眼,点点头,就叫车夫上路。
马车滴溜溜往前走了,乔鹤年拎着食盒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才打开食盒。
有蒸糕、有肉、有凉菜,阿韵备的吃食,果然和家中下人备的大不相同。
他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车夫往城外去,而后自己把食盒里的东西一碟一碟拿出来,摆在方桌上,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餐。
肉和菜的香味四散飘逸,诱人极了,乔鹤年几乎把每个碟子都吃得干干净净。
好久没有在路上吃过这样的饱饭了。
还是有媳妇儿的日子舒坦。
该怎么再次过上这样的幸福日子呢?
祁韵回到家中,下午便老老实实待着没再出去,只叫伙计跑了一趟,把张雨山带到城北的一家杂货铺去,带着自己的亲笔信,与乔鹤年在那儿的老掌柜交接。
这天晚上,林星儿忙完了来找他,告诉他痘苗已经种得差不多,再过几日,他们就能和乔鹤年分账了。
二人又商量了宣纸生意的事,祁韵把郑子君引荐张雨山之事也说了。
“他刚来宜州不久,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无,我暂且让他管着城北的杂货铺,以后再看。”祁韵说着,看了林星儿一眼,“虽然他年纪比你大,但你才是大管事,只管使唤他就是。”
林星儿:“郎君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可管不过来城北,有人当帮手也好。不过,他是外地人,在此没有跟脚,要是他卷钱跑了怎么办?”
他倒是和乔鹤年想的一模一样。
祁韵:“所以我才叫他先管着杂
货铺,这些小东西挣钱不多,占的货款也少,我每月把挣的银子收上来,不放在账上。”
林星儿点点头:“等再过阵子,给他讨个媳妇儿,在这里安家,就跑不了了。”
祁韵扑哧一笑:“咱俩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哦,对了,这个张雨山,倒是高大端正,相貌堂堂的,要找媳妇儿应当不难。”
“高大端正,相貌堂堂?”林星儿笑道,“郎君还专门看人家的长相了?”
祁韵:“好看的人,总会多看一眼嘛。”
他要是没有这爱看脸的毛病,当初也不会看中乔鹤年了。
林星儿:“郎君方才说,今日还碰上了乔少东家,那乔少东家看见此人,岂不是鼻子都气歪了,哈哈哈哈!”
祁韵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生气?我请个掌柜,又没碍他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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