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门口,阿影果然在同乔鹤年汇报,祁韵连忙放轻脚步,凑在门板后偷听。
“近来属下确实没见过二少爷,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阿影说。
听到“二少爷”,祁韵心中一动。
他也好久没见松年了,自从那回两人决裂,松年就真的没再来过。
虽说自己当时做得绝情,就是想要和他断绝往来,可是如今见不到他了,自己又忍不住想他。
唉……
松年可不像乔鹤年这样厚脸皮,跟个牛皮糖似的粘上就甩不掉,松年被赶过一次,就再也不会来烦他了。
祁韵心中叹了一口气。
外头的乔鹤年又问:“次次问你,次次都说不知道。他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阿影老老实实地说:“属下确实不知道。二少爷要去哪里,从来不和旁人说,他也从不带侍从下人。”
乔鹤年皱着眉,随即又松开:“所以,他这阵子也没来过阿韵这里?”
阿影:“没来过。”
偷听的祁韵:“……”
难道之前松年来找他,阿影看见了?
怪不得乔鹤年知道那玉簪和珍珠手钏是松年送的,他肯定也知道自己和松年闹掰了!
都已经和离了,他还这么盯着自己,祁韵心中简直一阵窒息。
乔鹤年背着手,踱了几步:“这一回真是走了许久……以前他虽然也动不动跑出去,但没有这么久,一个月总还会回来找我几次,要点银子花用。”
阿影在旁不敢作声。
乔鹤年还在自言自语:“看来同阿韵分开,对他的打击颇大。”
他哼了一声:“毛头小子。等我找到他了,非得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可。”
阿影继续闭嘴。
乔鹤年看向他:“除了松年,还有没有别的男人在阿韵身边献殷勤?”
阿影:“没有。”
乔鹤年哼了一声,这才离开。
“做朋友,做什么狗屁朋友。”他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我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可不是为了和你做朋友的。”
可一想起方才饭前祁韵斩钉截铁说的那些话,他心里就一沉,头痛又涌了上来。
乔鹤年揉着眉心,回到隔壁酒楼二楼的雅间,坐在窗边,忍着头痛往窗外看去。
祁韵没在院里,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乔鹤年不停地揉眉心、太阳穴,可突突的头痛并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好久没有这样痛过了。
他从怀里摸出白瓷小瓶,刚想倒出药丸来吃一颗,眼前就蓦然一黑。
阿影送走乔鹤年,回到铺子里,刚一进门,就看见抱臂等在里头的祁韵。
阿影:“……”
祁韵:“他把你安插在我这儿,名为护卫,实际上就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阿影:“……少夫人,属下也没有办法。”
祁韵不耐:“我说了,不要再叫我少夫人。”
阿影:“……”
他没法答应,只能低下头不作声。
祁韵知道和他发火没用,可是和乔鹤年发火,乔鹤年根本不会改,一时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回去罢,不用在这儿守着我了。”
阿影忙道:“少夫人,这不行,现在外头还有疫病传播,大家种完痘手里没钱了,各种各样的歪路子就出来了,这阵子偷盗、抢劫,都会比以前多……”
祁韵道:“我手底下也养着人,谁敢抢到我头上?用不着你操心。”
阿影:“少夫人,您养着打手是人尽皆知,可是您赚了大钱也是人尽皆知。他们抢不着大少爷的钱,还抢不着您的钱么?方才大少爷还说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您这儿,叫属下近日警醒些,不要让您出事。”
祁韵:“……”
阿影不愧是侍卫长,除了功夫,脑子和嘴皮子也好使。他这么一说,祁韵也心有戚戚,只能作罢。
第167章 帮手
白日睡了一觉, 祁韵夜里并不太困,坐在屋里细细地看林星儿写的那份宣纸生意的草案,一点一点修改。
一直改到半夜, 他才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搁下毛笔。
“明日星儿过来,再同他好好商量这事。”祁韵一边揉着脖子, 一边小声喃喃。
他叫了外头守着伺候的周婆婆,让她把毛笔和砚台拿下去洗,而后就可以休息了。
现下外面虽然不太平, 但是有乔鹤年派来的侍卫守着,他院里的下人就不用守夜。
周婆婆收了毛笔和砚台, 道:“主子也早些歇息。”
祁韵点点头,等她下去,关上屋门,才扶着肚子起身。
坐得久了, 身子又重,小腿胀得厉害,他往床上一躺,想把小腿架高缓解一下水肿,可肚子又太大了,平躺有些不适。
祁韵只得又翻过身侧躺着, 自己勉强伸手揉了揉小腿肚, 揉着揉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好像有双大手握住了他的脚腕, 一下一下揉着他的小腿,帮他一点点消去肿胀酸痛。
祁韵很想睁眼去看, 又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便继续沉迷在这温柔的梦境中酣睡。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轻松。
昨晚伏案写了那么久草案,今日肩膀和腰应该会酸痛的,可是一点儿也没酸,连肿胀的小腿都舒服了很多。
祁韵坐在床上,心想:难道昨夜不是做梦?
半夜过来给他按肩膀和小腿……会是松年吗?
他下意识看了看窗户。
这一看,竟发现窗户是打开的,而窗棂上还搁着个油纸包。
祁韵一愣,连忙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拿起那个油纸包。
是蜜饯,乔松年和乔鹤年都买过的那一家老店。
不过,会放在窗棂上的,应该是松年。
祁韵拿起这个油纸包,微微一笑,可很快又收敛了。
松年,鹤年。
一想到和他们的纠葛,他头都大了。
算了,不想了,大夫说他不宜忧思多虑,还是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把生意做好,安身立命的根基扎稳了,其他的就随缘罢。
祁韵舒了一口气,心想:吃这大夫开的逍遥散,果然有用,这阵子他想得开了,舒服多了。
他把油纸包拿回来,唤周婆婆进屋伺候梳洗,然后就着油纸包里的蜜饯吃了早饭、喝了药。
不多时,林星儿就过来了。
他要去乔氏医馆和乔鹤年手底下的那名王管事对接,每日都要跑来跑去,便找祁韵借马车来用。
“我昨夜把宣纸生意的草案改了改,你拿着,路上看。”祁韵把那一小摞手稿递给他。
林星儿有些惊讶:“郎君,你决定要做宣纸生意了?”
祁韵点点头:“之前还有些犹豫,因为建造纸厂的投入不小。不过现在挣了钱,便没有这个担心了。”
林星儿笑了笑:“那就好。我路上看了,今晚回来时再同郎君好好商议。”
他把手稿收好,正要出门,祁韵又道:“对了,星儿,你手里可还有用得上的人?我打算把和离分得的那些铺子慢慢接过来,不能总放在乔鹤年手里管着。”
林星儿一顿,想了想:“我手底下的伙计们,都还差了些,没法独当一面。”
祁韵叹了口气:“你管着禄丰街上的铺子,已经够忙了,如果还要做宣纸生意,我怕你忙不过来。偏偏我又身子重,不能亲力亲为,现在手里也再没有其他得用的人,可真是难办。”
林星儿眼珠转了转,忽而道:“郎君还记得郑子君么?”
祁韵一愣:“自然记得。她曾经当过我的夫子,教我做生意。”
林星儿:“她可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在城西颇有名气,虽说为乔鹤年效力多年,但是我们未尝不能一试。”
祁韵有点儿惊讶,随即摇摇头:“我们挖不动这个墙脚的,郑夫子跟着乔鹤年做事有好些年了,乔鹤年待她不薄,她在乔家的铺子里也有威信、生意也做熟了,干嘛到我们这儿来吃苦呢?”
林星儿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在乔家做得再好,乔鹤年能给她分成么?能让她做总管事么?”
祁韵一顿,脑子转起来。
林星儿:“乔家也没有那么舒服,虽然摊子大,但是竞争也大,一个总管事年事已高,下面四个大管事都正值壮年,郑子君在里头是最年轻的,而且还和离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她想要再进一步,恐怕很难。”
“你说的有理。”祁韵摸了摸下巴,“我要好好合计一下这件事。”
送走林星儿,他连忙坐下来,让周婆婆拿出纸笔,研好墨水,开始提笔把挖墙脚的条件写下来。
在乔鹤年那里做事的优势,无非是钱多、地位高、人脉广,而且生意都做熟了,不算太辛苦。
来自己这里么,自己能给的,一是可以抽成。
祁韵拿毛笔把“钱多”两个字划掉。
二是可以做大管事,和林星儿并排,直属他管。甚至,因为郑子君的年纪稍长,林星儿多少要让她,她的地位可说是仅次于自己这个老板之下。
可是,地位高不仅限于在铺子里地位高。要说在宜州城里的地位,当然是做乔家的大管事风光,名号一报出去,人家都得对你礼让三分,因为乔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势力范围太大了,谁
都不敢与之作对。
祁韵皱着眉,把“地位高”几个字圈起来。
至于人脉关系……
祁韵叹了一口气。
这个他和乔鹤年是没法比的,乔鹤年都在宜州城里耕耘了多少年了,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怎么可能比得上乔鹤年多年经验的人脉圈层。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门路,不是还有世子妃嘛。等这阵天花疫病的风波过去,世子妃闲下来了,他就登门拜访,好好维护一下关系,也借机多认识一些衙门里的人。
祁韵又提笔把“人脉广”几个字圈起来。
还有最后一条,事多事少的问题。
这个就分人了,有的人,像乔鹤年这样的,巴不得一直忙着,一刻也停不下来,而有的人就不愿意太辛苦。
以祁韵对郑夫子的了解 她已经同丈夫和离,独自带着孩子,家里的事多,大概是没法接受太辛苦的活计。
这也没关系,可以让她管着城中的铺子,林星儿去管宣纸生意。
可即便如此,他的条件和乔鹤年的条件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他能说动郑子君么?
算了,尽力一试。
祁韵把这些条件一一列好,晚间又同林星儿好好商量了一番宣纸生意,第二天便早早出门去找郑子君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郑子君听他说完来意,只淡声道:“少夫人……不,祁老板,多谢抬爱。我在乔家好不容易站稳根基,再过个几年何叔退下去养老,说不定我也能争一争总管事的位置,恐怕没法去你那里效力了。”
祁韵叹了一口气。
本想就此退却,可一想乔鹤年做生意谈判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又鼓起了勇气,采取迂回策略:“好罢。不过我今日来,也是许久不见你了,顺便同你叙叙旧。平儿还好么?”
提到孩子,郑子君的目光柔和了一些,说:“劳您记挂,他一切都好。只是半大少年爱折腾,近来总闹着要去参军,当武将。”
祁韵:“平儿是乾君,本来精力就旺盛,去参军是条好路子,若能谋个一官半职,那就算是光宗耀祖了。毕竟,商再大,也大不过官。”
郑子君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参了军,没有军功,就升不上去,要想谋个一官半职,要么是在贵人跟前,要么是在边远之地。可这些能升上去的地方,哪轮得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家的子弟去呢?”
祁韵也知道军营和衙门这两个地方水深,寻常人家的子弟进去,若不是出类拔萃者,很难冒出头来。
他眼珠转了转,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世子妃正好管着刑事司,我同世子妃还有些交情。”
郑子君一愣,看向了他。
祁韵笑道:“不过,去刑事司也不知道前途如何,等下次我见世子妃时,问问清楚,再来同你说。”
郑子君忙道:“多谢少……多谢祁老板。”
祁韵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初来宜州时,是你手把手教我生意、人情,还给我推荐了星儿,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郑子君道:“那时不过是照着少东家的吩咐做事。”
她顿了顿,忽而道:“对了,我想起一事。我有个友人最近来宜州落脚,他倒是能帮上祁老板的忙。”
祁韵一喜:“真的?是什么样的人?原先做些什么?”
郑子君:“原先在北边做生意,是个爽快人,可惜做生意出远门时,家中遭生意对手洗劫一空,妻儿也都惨死于恶人之手。他不想留在伤心地,这才跑到宜州来了。”
祁韵点点头:“也是个可怜之人。”
郑子君便把这位友人张雨山落脚的地址写给祁韵,这才送祁韵出门。
这会儿时间还早,祁韵也不赶着回去,出了门便叫车夫直接赶车去找张雨山。
到了地方,是处拥挤逼仄的民居聚集地,小巷窄得马车都没法进,祁韵只能下车,由周婆婆扶着往小巷里走。
阿影等几名便衣侍卫小心翼翼地护卫着他,警醒地盯着四下。
这处民居聚集,本该是热闹的地方,但最近天花疫病肆虐,老百姓们大多闭门不出,此时小巷里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行走,小巷静得连两边民居里的说话声都能听见。
就在经过一处破旧的小院时,祁韵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168章 帮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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