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呃…没有，加了会儿班…”郑星和老老实实回答道。
不对劲。赵梅梅觉得今天很多事情都不对劲。先是知道了张河和小白脸平时有来有回——张河像是块笨重冷硬的石头，她可想象不出张河躺平挨操的样子，更想象不出李素面对这样一块石头，怎么能下得去手——可能…可能就是像张河说的那样吧，她没谈过恋爱，所以不懂。而现在，平日里总像野狗一般欠兮兮撒泼的郑星和，此时正规规矩矩的坐在她身边，好似一根蔫芹菜般无精打采…
“喂…”她用肩膀碰了碰郑星和，“他们互有来回，互有来回欸！”
对面两人紧张起来。
“你告诉他干什么？”张河无语。
“啊？嗯…”郑星和听过，反应平淡，“那恭喜啊…”
餐桌上一阵沉默。
片刻，郑星和反应过来，猛的转头看向赵梅梅，眉毛一耸：“你们聊这个？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赵梅梅耸耸肩。
“没事…”李素小声说。
陆陆续续有其他客人进入餐馆，多是带着孩子的家庭。从餐馆装潢不难看出这是一家家庭餐厅。他们四个成年人坐在一起，倒也自然。有小孩子在过道处跑来跑去，来回追逐，脚步在厚实的旧地毯上发出一连串由远及近的闷响。服务员着装统一，腰间系着围裙，高高的举着托盘，在孩子们的追逐战中心惊胆战的艰难穿行。笑声和交谈声混在一起，和食材一同放入汤锅炖煮，变成咕噜咕噜声从后厨溢出。世间和谐欢乐的日常让李素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不禁看周围看的有些出神。
服务员蹚过童声沸腾的浅河，将空空的桌面用菜品和餐具填满。
“这什么？”郑星和捏起玻璃杯旁的玩意儿，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你懂什么。”赵梅梅从他手中将拼装积木玩具拿过，“这是儿童套餐的赠品。”
“儿童套餐？你们都点了什么啊？”
张河将玻璃杯递给赵梅梅，里面是满满一杯浅黄色的液体。
“黄桃奶昔，她说这是这里的特供饮品。”张河介绍，“看，套餐里还有汽车人沙拉，汽车人炒饭，还附赠随机款的汽车人积木玩具，还挺划算的吧？”
“划算个锤子，别污染小孩子的童年可以吗？什么汽车人，这是你们这种讨论互有来回的人该选择的东西吗？”
“你今天迟到了，只允许你吃这个儿童套餐…”
“去你妈的。”
他简直是变了一个人。李素暗想。
和上次相比，这次郑星和算得上是友好而温顺。虽颇有故意无视他的嫌疑，偶尔的眼神交汇，郑星和也是极快的躲开，十分不自然。
但李素本就没有想要与之变亲近的念头，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那个糟老头还拉我的手！想不明白啊…都下病危通知书了，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儿，还想着插管的时候握我的手！”赵梅梅说。
“我去，怎么没有大爷拉我的手？”张河吐槽，“怎么性别歧视啊。就没人关心男护士吗？”
“大爷你也不放过？你们病房的病人好惨…”
李素默默听着两个人扯东扯西，偶尔郑星和也跟着胡诌几句，可他插不上话，也不想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吃东西，发呆，听乐了就笑两声。
“你们还好吧…”郑星和忽然问出声。
“什么？”
“你和…他…”郑星和没有说李素的名字，只是朝他的方向扬扬头，“过得怎么样？还好？”
“呃…”李素浑身僵硬。
“好啊，能有什么不好的？”张河不明所以，打趣道，“你这是在关心我们？太生硬了吧…用不用这么刻意？”
“…嗯。”出乎意料的，郑星和并没有否认，闷闷的应了一声。
赵梅梅在一旁安静看戏，黄桃奶昔她分了一半给李素，剩下的半杯也被她喝光了。
“那个…你…李…李素是吧？”郑星和挠挠头，表情不情愿而充满犹豫。
李素静静的坐着，等着郑星和接下来的话。
“你…”郑星和像是仍在思索什么，“你…那个…”
他迟疑了半晌，直至表情都因着过度的认真与纠结而变得狰狞。
“你…你…”郑星和试图发力，一鼓作气说出口，可最终，还是在开口的一瞬间泄了气，“你没有欺负张河吧…”
赵梅梅在一旁毫不留情的嘲笑出声。
“？”李素也跟着紧张了许久，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嗯？”
“什么毛病啊？你看看他什么体型，我什么体型，谁能欺负我？”张河暗自松了口气。
“那你欺负他了吗？你也不能欺负他。”郑星和觉得很没面子，灰溜溜的小声嘟囔，“暴力是违法的，小心我去抓你…”
“哎呦…这话你也说的出口？”也不知道是谁之前那么冲动…
中途，李素离开坐位去了卫生间。赵梅梅看着他的身影，贼兮兮的也跟着起了身。
“干嘛？他去的是男卫生间。”张河提醒，“可不能偷看啊。”
“呸！有什么可偷看的？”赵梅梅锤了张河一下，“美女的事你少管！”
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赵梅梅离席后，餐桌上一下安静了起来。
张河和郑星和两人面对着面，都低着头夹菜，彼此沉默。
“…张河…”郑星和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机会，猛的抬起头，声音沉闷，“他来了…”
“嗯？”张河还以为在说李素，扭头朝餐厅角落的拐角处张望。
“不是他…”郑星和很烦躁，“今天早上，有人死在了进入E区的区道附近，死得很惨。”
张河转回头。
“我们怀疑是连环杀人犯…哎…就是刘汽，从今天凌晨就潜入E区了…”郑星和音量极低，且语速飞快，像是生怕被人听清，“张河，现在这里很危险，明白么？”
一个危机忽然被提到面前，张河还没有什么实感。
“确定是他…？”张河说，“那你们现在很忙吧？”
“哎呀…！”郑星和焦躁的皱眉，“不是…就是…”
“就是…还有一件事…”郑星和悄声开口，同时四下张望，确保没有其他人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
“张河…你有没有怀疑过他？”
“怀疑？怀疑谁？刘汽？”张河一头雾水，“这还用怀疑？你们不是都拍到他的正脸了嘛…”
“不是刘汽，”郑星和艰难的张口，刚刚四人都在场时，他没说出口的话，现在必须得说出来了，他不想让好友重蹈覆辙。
郑星和压低声音，叩了叩桌面：
“我说的是李素！”
--------------------
万圣节…万圣节…
第38章 从犯（上）
尿液呈一注淡黄的水柱，浇在陶瓷小便器上，在寒冷的室温中还隐约冒着热气。
李素抖了抖，将感到寒意的阴茎收回裆中，拉好拉链。
卸下了一肚子的水，又被冷空气冻了冻，他好像清醒了。虽说他们也没有喝酒，毕竟这里是家庭餐厅，只出售一些低度数的啤酒，他们喝了各种饮料，赵梅梅还把她心心念念的黄桃奶昔分给了自己。
过去他翻过张河的课本，上面写尿液的味道是一股芳香，看得李素瞠目结舌，哈哈大笑问张河怎么回事，这课本是准备把他们护理生全部培养成变态吗。张河说他们的教授解释过，尿液的组成部分，什么尿酸尿素类的，本质上并不刺鼻，无机盐和葡萄糖更不会产生什么异味…
“哈。你也是个变态。”李素讪笑，“你不会背着我去公厕给人当肉便器吧…”
他的话惊的张河呆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脸，支吾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去他经常对张河做过分的事，也不是想要羞辱张河，而是好奇张河的底线在哪里。最后发现张河对他根本没有底线，他想怎么来都行。有次醉的连路都走不直，非要上张河，射也射不出来，最后尿在了张河身上。那时候张河是什么反应来着…？他也记不起来。总之张河还是任由他胡作非为，无论多么出格，最后都是由张河给他收底。
肯定很恶心…那时候张河一定觉得很恶心。因为刘汽也这么对过他，还有更多的人…他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有时候他也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他的身体从里到外都不再是秘密，被太多次的打开使用，如同老旧的家电，每一个零件都伤痕累累，不堪重负。一想到那些事，他就止不住的发抖。
张河到底喜欢他什么？
要是在以前，李素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念头，好似张河的喜欢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这几年，他不断在各种变故与疼痛中挣扎，反反复复认清，审视自己，明白自己并没有比其他人高明，并没有比其他人更加值得美好的东西。是他自命不凡，对于旁人过于刻薄。
现在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惩罚。
他想起出门前，他从镜子中看到的自己。那般死气沉沉的脸，黯淡的面容，丑陋的头顶。
张河到底喜欢他什么？
这样的他，还能有什么地方让张河喜欢？
李素低头走出男卫生间，来到洗手台前。
他越想越难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出门到现在，一直惶恐不安，胡思乱想。他被这种情绪影响太深，因此才会浑身是刺。李素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知这种预感是从何而来…但他总觉得，出门的时候，在这一路上，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嘿！”有人忽然碰了碰他的肩膀。
李素一抖，扭过头看到了一脸灿烂笑容的赵梅梅。
“你…”
话还没说完，赵梅梅抢先开口：“我，赵梅梅。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知道，虽然没见过几次面，更没聊过天，但我知道你是谁。你叫赵梅梅，和张河是同一届护理系的学生，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张河告诉过我，现在你和他在同一家医院工作。过去你是个小土妞，不会打扮自己，很少化妆，没做过美甲，也从未染过头发，一开始我误以为你是张河的女朋友，后来发现不是，你没有男人缘，大学四年间没有谈过恋爱。现在你还是个够土够淳朴的大大咧咧的姑娘，指甲依然素净，也还是一头纯天然的长发，刚刚我误以为你是来批判我的，后来发现不是，你没有坏心眼，被我无缘无故冷落了，也还是把奶昔分了一半给我。
“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张河同学，以前和他一个班的，现在我们在同一家医院里上班，不过科室不一样…”李素没来得及解释，赵梅梅又重新自我介绍起来。
李素笑笑，觉得这妞还是这么傻。大概这也正是郑星和喜欢她的原因。
“你答应郑星和了么？”在赵梅梅开始长篇大论前，李素淡淡打断了她。
“啊？”赵梅梅大脑宕机。在她的认知里，李素应该不知道郑星和喜欢她，毕竟李素都不认识她嘛…
“大学的时候郑星和不是追了你很久么？现在呢？他是你男朋友？”李素温和一笑，“我认识你，你是张河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啊…我…没呢…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他也没有追我啊…我们就一般朋友…”赵梅梅彻底失去话语主动权，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我…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你个心高气傲的小白脸，从来都没把张河放在眼里过，自然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哼，还真是出人预料了。
“所以。”李素抬头，通过洗手台的镜子与身旁的赵梅梅对视，“有什么事吗？”
“…”赵梅梅慌乱的直眨眼。
好你个小白脸！有两把刷子！怪不得能把张河玩弄于鼓掌！
“你…你和张河还好吧…”她小声嘀咕。
“还好？是哪种意思？”李素说，“目前很顺利，我们也很少吵架。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我们有来有回…”
说完，他笑了两声。他看出了女孩的窘迫，现在不过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
“嘿嘿…”赵梅梅咧嘴笑笑。
李素？
张河垂下眼睛，用叉子划着粘了酱汁的碟面。
“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他问。
郑星和眉头皱的死紧，拳头也攥的死紧。这是他焦虑时的表现。
“…实话和你说吧…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些天我们翻阅卷宗，和其他区的警员们联络谈论，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郑星和说。
“…刘汽可能有从犯…明白么？就是协助他犯罪的人…”
张河点点头，表示他在听。
“但并不是每一起，只是其中的几桩…比如近期他做的杀人案，也就是李素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就没有任何协助犯罪的痕迹…我知道这些怀疑毫无根据…”郑星和恳切，“但，你确定在李素重新和你在一起之前，他和刘汽已经毫无关系了吧？”
张河张张嘴。
郑星和盯着他。
“…我确定…”张河说，“这和李素肯定没关系…”
20/48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
